又是一如既往的加班，偌大的几百平方的办公室里，只有陈静安与吴宝善还在挑灯夜战。

“Ann，谢谢你替我说话。”吴宝善从茶水间回来，为陈静安续上了一杯水。

陈静安猜想，想必是她在人力资源部门商议如何处理吴宝善事情的过程中，坚定地仗义执言的事情被吴宝善知道了。墙倒众人推，吴宝善在KAKO品牌本就人缘不好，唯有陈静安列举了吴宝善踏实肯干的工作结果，并指明吴宝善将上千份问卷结果分析得井井有条。虽然，不能确定吴宝善后期未被明确处罚的结果是否有陈静安努力的成分，但是，吴宝善总归是感谢陈静安的善意与不计前嫌的。

陈静安笑笑：“我不是为了帮你，才故意说那些话。我只是在说我自己的看法。我们大可以各自发光，不用吹灭他人的焰火。”

“Ann，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或是Sabrina很傻？”吴宝善捧着一杯星巴克咖啡，啜了一口：“不过，我多少还是有点不明白。我们都是为了爱情，Sabrina得到了依靠，而我，却摔了一个大跤。”

“Bonnie，不是爱情的问题，是人的问题。”陈静安着重解释了自己的意思：“是那个‘人’，我们选择的对象的品质。选择一个男人，人品是首位。Sabrina的对象，听她的描述，是一个善良与愿意付出的人，这样的人，更懂得如何承担责任。家世也好，长相也好，都是身外物。最重要的是，拥有了好的人品的人，在未来，即使他对妻子不再有爱情了，他也会源于责任心与亲情去维护好这个家庭。至少，不会用欺骗的手段，卑劣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吴宝善将星巴克咖啡放到一旁，重新拿了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白开水。

“可是，Bonnie，夏天已经要过去了。”陈静安安慰吴宝善，看着吴宝善熬红了的眼睛，陈静安料想她的心里话一定憋了许久：“在夏天到来的时候，温度逐渐升高，女孩子们便容易晕眩甚至恍惚，荷尔蒙让我们产生对爱情的向往。等到天气渐渐转凉，我们的头脑恢复清醒，便有可能后悔。因此，在夏天发生的罗曼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浪漫过去后，感受到失望也是正常的事情。Bonnie，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依然可以再次找到心动的感觉，好好谈恋爱。”陈静安强调：“你值得好好地被爱的。”

吴宝善的眼中有晶莹，陈静安递上纸巾：“喝不惯咖啡就别喝了，其实他也不是你什么忘不掉的人。你现在觉得感伤，绝大程度上可能都只是对那场无结果的付出和被浪费的炙热的爱耿耿于怀罢了。Bonnie，向前看。”

“我向前看，只能看到BLOCKER的办公室，总不能让我去BLOCKER入职吧。”吴宝善朝着陈静安说的方向看，把星巴克咖啡扔进了垃圾桶，振奋精神，挤出笑容：“我听说，BLOCKER的创始人Ray刚拿到唐氏企业的一笔投资。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大幅度侵占KAKO品牌的市场份额。到了那时候，我们若是失业，非得举着旗子让Ray负责不可。”

吴宝善说的自然是玩笑话。陈静安怔了一下，随即笑：“世界上最不稀奇的是名与利，最难得的，其实是是良辰美景。我先下班了，男朋友还在等我电话。”

“Ann，你有了男朋友？”吴宝善惊讶。

陈静安站起身，快速收拾物品，向吴宝善甜甜一笑：“是的。祝你我都好梦。”

与柯颉确定恋爱关系后，陈静安的生活唯一的变化，便是开始觉得万事万物皆可被原谅。她因为内心的喜悦，而更愿意原谅他人的过失。陈静安喜欢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显得世事洞明可又足够善解人意。

就这样一直到了柯颉回到上海见陈静安父母的那天。

一大清早，陈静安的外公便拿出了一堆气球，说是隔壁邻居听闻陈静安男朋友要来，特意送来的。陈静安有些哭笑不得：“吹气球干嘛呀？又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的。”

“安安，这你就不懂了吧。有气球，才能显得我们接待小柯隆重呀。”外婆在一旁帮腔：“哦对，唐蜜还让我们放什么电子鞭炮，我去拿，我去拿。”

“外婆，你别听唐蜜瞎建议，她就是开玩笑的呀。”陈静安连忙拦住外婆。

陈静安的爸爸因为牵挂医院里的几位病人，换上了衣服，正要出门，被陈静安的妈妈叫住：“你回来的时候，买点葱和蒜回来。家里刚好没有了，我都没发现。”

“好，辣椒要不要？”陈静安的爸爸转而问陈静安：“安安，他吃辣椒的吗？”

“爸，我不知道呀。”陈静安无辜地表示：“我跟他在一起时间也不长，真的不知道他的喜好。唐蜜说柯颉之前都在北京生活长大，应该不太能吃辣吧。哎哟，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吃甜也可以的呀。”

陈静安的妈妈立刻批评陈静安：“那怎么可以？待客之道，就是随意敷衍的吗？”

“要不然我多买些不同口味的辣椒酱回来，要是小柯嫌菜清淡了，起码也可以调调味。”陈静安的爸爸提议。

“嗯嗯，可以。哎呀，小柯在北京长大，那肯定喜欢吃羊肉串和麻酱！”陈静安的妈妈一拍脑袋，拿上一件外套也要出门：“我自己去超市好了，总觉得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买全。”

陈静安看着自己的家人因为柯颉的到来而忙得不亦乐乎，既觉得温暖，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可是，不管她怎么想让家里人放轻松，长辈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张罗着一切。陈静安耸耸肩，只好笑着听之任之。

陈静安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抱着一本克里斯·安德森的《长尾理论》发呆。

她不知道柯颉想了什么办法，连唐蜜都突然改了主意，一反常态来陈静安家，当着陈静安所有家人的面，疯狂吹捧柯颉。一会儿说柯颉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一会儿又说柯颉做起菜来是一把好手。来来回回两三趟，把陈静安的家人哄得格外开心，更是对这个叫“柯颉”的小伙子格外期待。

当然，柯颉本人也十分争气。虽然，他远在美国，可是，依然每天不间断地往陈静安家送各种贴心的快递礼物。从颈椎按摩仪到文房四宝，但凡是他能够想到的物品，都买了个遍。就连小狗冬至的春夏秋冬四季服装，都各买了三套。陈静安频频劝阻了柯颉几回，柯颉只说是一点心意。如此这般，陈静安也就不再好推辞了。她只好拿了一个新的笔记本，牢牢地记下得了柯颉所有礼物的明细，提醒自己要及时回馈。

有两只小鸟飞过，停留在陈静安面前，肆意地散着步。陈静安打了个哈欠，低头看这本柯颉前天推荐给她看的书。书里写着，企业的销售量不在于传统需求曲线上那个代表“畅销商品”的头部，而是那条代表“冷门商品”经常为人遗忘的长尾。互联网的出现，使得99%的商品都有机会进行销售，市场曲线中那条长长的尾部也咸鱼翻身，成为企业家们可以寄予厚望的新的利润增长点。

陈静安感叹，世事本就变化莫测。尾部商品有机会重新被人们喜爱，而她与柯颉之间的关系也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期。

陈静安又想起了昨天在后勤行政部见到Sabrina的场景。Sabrina脱下了高跟鞋，穿着一双素雅的平底鞋，神情轻松地与比她年长二十岁有余的老员工探讨着“坐月子”的重要性。Sabrina将陈静安视作“熟人”，多给了陈静安一块橡皮与三本笔记本。回想起Sabrina眨着眼睛劝陈静安不要太执着于工作，尽可能早点下班好好谈恋爱的样子，陈静安不由地皱起了眉。

让陈静安有些不舒服的，并不是Sabrina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而是旁人对Sabrina转岗动机的议论。上海市政府规定。女职工生育享受98天产假，其中产前可以休假15天。而在PRETTY集团，女职工生育，可以享受128天产假，产前可以不间断休假30天。也是基于政府规定，女职工在休假期间，需要支付该公司女职工收入的平均薪水。PRETTY集团本就女性高管比例极高，如此拉平薪资之后，Sabrina那不足一万元的月薪收入，瞬间几近翻倍。再加上一系列福利补贴，Sabrina选择放弃竞争，去到悠闲自在的后勤行政部，难免被人揣测是为了“多占一些公司的便宜”。

陈静安不明白，就算Sabrina真有此心，那也是合理运用了公司的规则，通过了公司正常的审批流程转了岗位，又有什么好指摘的呢？她有些丧气，同样是女性，为什么总是要以恶意中伤他人？“女孩是可以帮女孩的”，这句话曾被她的偶像梁明希在广告宣传片中重点指出。看来，还是没有进入到所有女孩的心里。太累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女性不想在职场不努力都成了一种罪过？

电话打来的时候，小狗冬至跳上了陈静安的秋千。她抱着小狗冬至，愉快地接起电话，询问道：“你到哪里了？”

“我在你家门口呀。”唐蜜咯咯地笑，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怎么？连来电显示都不看，就以为是柯颉大老远从美国回来了？陈静安，我告诉你，在你的人生里，最积极的人，永远是我。”

“是，是，是。”陈静安笑着挪动了身子，给唐蜜腾出了秋千上的位置。

“我等下找你咯。外公外婆在里面伐？”唐蜜手中提了一盒茶叶与一袋毛线，指了指屋内。

陈静安点头：“在咧。两个老人家在比赛吹气球，我前不久进去瞄了一眼，外公都吹了十几个了，外婆还在原地踏步，又不让外公帮她，非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唐蜜大笑着往屋内走，亲热地把礼物给到两位老人家，又在屋内帮着外婆揶揄了“一无是处，只会吹气球”的外公几句后，才乐呵呵地坐到了陈静安身边。

“柯颉什么时候到？”唐蜜问。

“航班是十点半落地，现在十一点了，可是，我给他打电话，他一直在忙线中，微信也没回。”陈静安回答。

“我帮你问问。”唐蜜拿出手机。

“问谁？”陈静安疑惑地看着唐蜜。

唐蜜狡黠地提醒陈静安：“静安，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柯颉相处久一些，你需要学会在他身边遍布眼线，或者，找准机会宣示主权。就像……小狗会在自己的地盘，迅速撒尿！”

“……唐蜜，你能不能正经一点？”陈静安无奈。

“好啦，我帮你问问他合伙人裴妍吧。”唐蜜看着陈静安，主动解释：“放心，裴妍已婚，且性取向与你我不同。在柯颉找我主动说确定想跟你好好发展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他身边的女性底细都摸了一遍了。”

唐蜜拨通裴妍的电话：“裴仙女，忙什么呢？”

“听毫无意义的电话会议。”裴妍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她敏锐地嗅到了唐蜜的来意：“帮你的好姐妹问老柯的动向？”

“哈哈，没错。”唐蜜轻松承认。

“那我补充完整我的上一句话。我正在听老柯要求的法务团队言语激烈但是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电话会议。唐蜜，你知道的，我最讨厌琐碎，可是，我又喜欢钱，真让人烦恼。”裴妍开着玩笑。她有军方家庭背景，爷爷是国家级干部，舅舅是顶尖汽车轮胎公司董事长，不管是钱还是权，都不可能让她烦恼。陈静安素来知道，柯颉与唐蜜的圈子本就是她不可触及的，因此，陈静安早已经司空见惯他们那些非富即贵的“朋友”。

“柯颉也在线听会议吗？”唐蜜问。

“嗯，估计在机场挂着耳机听着呢。”裴妍说罢，又打趣了唐蜜：“唐蜜，给你的好姐妹打个预防针，永远不要让老柯在她与事业中做选择。老柯这个人，没什么家庭责任感，事业才是他的孩子。”

“谁管他要怎么做抉择。我只知道，他要是今天迟到了，未来也就不用来了。”唐蜜毫不示弱。她从来不肯在言语上让陈静安吃半点亏。在唐蜜的眼中，柯颉就算落地后立刻开了电话会议，也不至于连给陈静安发一条微信的时间都没有。只可惜，对于柯颉这种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爱情的新鲜体验令他们着迷，却不至于痴迷。

“哈哈，唐蜜，你的好姐妹应该像你学习。放手，是抓回男人心的第一步。”裴妍笑着又像唐蜜道谢：“对了，你托人在美国帮我找的福利院机构和我联系了，我这周末会去看看。”

“好，希望你心想事成。”唐蜜挂断电话。

陈静安听着唐蜜与裴妍的对话，小狗冬至晃动着尾巴趴在陈静安的怀里，眼睛微微闭着，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

“裴妍与她的伴侣想要领养孩子，我刚好认识人，就帮她们引荐了一下。”唐蜜用手抚摸着小狗冬至的头：“静安，你也听到了，这就是柯颉。”

陈静安也不回避柯颉此次的不妥当处理，她径直说：“唐蜜，我也不是十字出头的少女了。爱情对我来说，也从来都不是生活的全部。和柯颉在一起这件事，并不会彻底改变我的生活。我依然要照常上班，照常承担着工作上的压力，照常学法语，为未来和Yana一样去法国巴黎总部工作做准备。同样，我并不会奢望柯颉会为了我停下他的工作节奏。我从认识柯颉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他没办法被我改变。”

“静安，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智又这么勇敢的。”唐蜜感叹。

“唐蜜，我要的不是生活的安稳平静、随波逐流。我要的是一个有事业心的男人和我一起打天下。我看不上弱的，更看不上不思进取的，和纯吃喝玩乐类型的无法长久。”阳光洒在陈静安与小狗冬至的身上：“我对于爱意可以放肆勇敢的表达，不会以含糊或者隐晦的方式享受暧昧，并在直觉的引导下快速的、全力的投入一段感情，可是，柯颉不一样。”

唐蜜看着陈静安：“愿闻其详。”

“尽管有时候，柯颉对外表现为冷漠或自我专注，但是他真诚又风度翩翩的气质，给我一种纯真孩子般沁人心脾的感觉。他友善又体贴，希望身边的人能感受到关怀和尊重。柯颉不喜欢讲别人坏话，总是能够原谅和忘记其他人格觉得很冒犯的话。这些品质以及他们的聪明才智和野心，是吸引未来伴侣的很好特质。同样，柯颉特别享受长时间的独立工作。因此，这会让他不想因为两性关系而把生活复杂化。他感觉自己想要伴侣和亲密关系，但是又很怕因为这种承诺会让他失掉自由和自治权。”陈静安有条不紊地向闺蜜分析着自己的男朋友柯颉，语气稀松平常，不带一分一毫的不满：“而我能理解柯颉。他从小都成长在父母不愿意给予足够的自由并企图控制他的环境下。他越想反对，与父母的关系便更糟糕。他倾向于把自己看作是高度独立和自给自足的人，所以柯颉也期望伴侣身上有类似的特质。我太能理解他极度渴望自由和不受束缚，如果我很粘人、强势或干脆就是一个控制狂的话，柯颉一定会本能地反抗这种压抑喘不过气的伴侣关系。”

唐蜜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陈静安。她们认识多年，可是，比她年纪还要小几个月的陈静安的爱情观，还是令恋爱经验颇丰的唐蜜觉得自己才是需要好好学习经营两性关系的人。

“唐蜜，在我和柯颉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的一张计划表。在表格里，柯颉在没有跟我商量的前提下，自行制定了三个月内我们的联系时间与见面地点。我清楚地看到柯颉的工作会占他的生活中很高的优先级。我甚至能够设想到，如果有一天柯颉在工作上的目的没有达标，他很可能会忽略我与他之间的约会。”陈静安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我觉得，这些都没关系。”

“没关系？静安，我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与他黏在一起。”唐蜜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

陈静安不在意地笑：“在柯颉的世界里，他认为生活是残酷的，因此，他既不想控制我，也不希望我来控制他的生活。柯颉需要的是一个不那么容易被冒犯的人，一个能接受他本来的状态并且不会轻易试图去改变他的人，一个可以共同分担、彼此信任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他的爱人。”

“静安，那你不会感到委屈吗？我并不怀疑柯颉的聪明才智与人品，我只是希望他能多照顾你一些。”唐蜜认真地说：“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是会认为她娇弱得很，恨不得一颗心都挖出来给她。我……沈延就是这么对那个女孩的。”

陈静安用手轻拍唐蜜的后背，她知道，唐蜜至今对沈延耿耿于怀。那一场风花雪月，就像是冬夜里的一次伤风，冷风已过，却至今未愈。

“柯颉希望我可以独立面对困难，他相信我会在逐渐的成长中独当一面，这令我觉得安全。我讨厌男人的自以为是，就好像告白时总爱说‘我会给你幸福’。可是，幸福怎么会是‘男人给女人’？幸福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创造的。唐蜜，并不是每个女人，都需要男人照顾的。”陈静安宽慰唐蜜：“乱七八糟的事情当然还有，可我们还要活这么久，我们老了以后，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不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做了什么吗？我已经看明白了柯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同样，我也明白我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偶像梁明希为了唇腭裂的女儿放弃了一年前去巴黎的晋升机会，讨厌的巫婆领导Yana意外失去了孩子继而放弃了与男朋友的感情去了巴黎，笨蛋同事Sabrina因为初恋男友事业发迹而与他复婚，回归了家庭。这些事情，让我意识到，生活与工作本就是不可分割的。我选择爱柯颉，就能盈亏自负。唐蜜，你也可以。”

唐蜜露出笑容：“静安，你知道为什么最后我愿意帮柯颉和你在一起吗？”

“因为柯颉‘贿赂’你了？”陈静安笑着指了指自家院子里堆满的空快递箱。

“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人能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何况，我就是‘富贵不能淫’的化身。嘿嘿，因为，我就是富贵。”唐蜜拨弄着小狗冬至的尾巴。小狗冬至睁开眼睛，瞅了一眼，认出了是唐蜜，索性任她玩弄，再次闭上了眼睛。

“当然有，你不就是因为我妈妈说下午要包馄饨，才屁颠屁颠跑来凑热闹的吗？”陈静安不客气地“戳穿”了唐蜜。

唐蜜乐不可支，继而解释：“静安，我最后选择支持柯颉，是因为我知道我不能为了保护你，就让你白白错过你想要的感情。就像你说的，这些盈亏，有我陪你负责。”

陈静安与唐蜜之间永远赤忱又简单，她们从未为了男人吵架，尊重彼此的选择，在困难时鼎力相助，在悲伤时互相体谅。唐蜜说着，把小狗冬至干脆抱了起来，半开着玩笑说：“反正，要是柯颉若是敢伤害你，自然有唐总收拾他。”

陈静安大笑。唐蜜对她确实极好，好到宁愿去找自己恨不得一辈子不往来的父亲未雨绸缪。那么，柯颉选择自己，是否如之前唐蜜分析一样，只不过是另一种“曲线救国”，找到唐氏企业拿投资的另一种方式？陈静安不敢想，也不愿想。毕竟，那么喜欢，又被她得到，干嘛非要去管是真是假？戏假情真又如何，情真戏假又怎样，只要陈静安自己确认自己的感受是爱就好了。

“陈修启陈大医生，你能不能动作快一点，别都让小柯拿啦。”陈静安的妈妈叫着爸爸的名字。

陈静安的爸爸不甘示弱：“我已经拿了很多啦！是你，非要买这么多菜。让你打车回家又不同意。还好碰到了小柯，不然，我们肯定得往返跑！”

陈静安与唐蜜听到陈静安父母的声音，对视一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唐蜜抱着小狗冬至跟在陈静安身后。

陈静安蹿出门外，看到柯颉戴着蓝牙耳机，将白色衬衫的袖子扎高，乐呵呵地一只手提着两大袋菜，一只手托着一个大南瓜。柯颉左边眉骨上那一枚小小的闪着彩色光芒的黑曜石眉钉不见了，为了见陈静安的家人，他还特意换了一个清爽的发型。柯颉的额头上沁出晶莹的汗水，笑着问陈静安：“陈小姐，请问这些菜放在哪里？”

陈静安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耳朵，笑着问：“柯老板，你在开会？”

“陈小姐放心，冗长的会议也不耽误我在超市和阿姨一起挑新鲜的大蒜。”柯颉向陈静安走过来：“等久了吧？”

“嗯，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消息，差点以为你要因为工作，无法来赴约。”陈静安笑着说。陈静安的父母啧啧嘴，绕开陈静安与柯颉，推搡着唐蜜往室内走。唐蜜本想看看热闹，被陈静安妈妈揪着衣服进了院子里，美其名曰“帮忙准备碗筷”。

“我给你发了微信，你没有收到吗？”柯颉疑惑地看着陈静安。

“没有啊。”陈静安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机打开，让柯颉看自己与他的微信聊天页面。

“欸？怎么会这样？”柯颉向陈静安侧过身：“呐，帮我拿一下手机，在裤子口袋里。”

陈静安将手伸进柯颉的裤子口袋里，脸有些泛红，将手机迅速拿了出来。

柯颉被逗笑：“小姑娘，这是在大街上，你不过是帮我拿了一下手机，就羞成这样，别人会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的。你看一下微信记录吧，我真的给你发了。”

陈静安低下头，摆弄着柯颉的手机，发现柯颉已经把手机壁纸换成了与她的合照：“密码？”

“生日。”柯颉回答。

陈静安飞快输入一串数字，摇了摇头：“系统提示，19851127，你的生日的话，密码不正确。”

“是你生日。”柯颉纠正陈静安：“19951127。”

陈静安的脸更红了，闷声说了个“喔”，片刻之后，进入到了柯颉手机的微信聊天记录。对话框中，柯颉的回复前有一个清楚的红色感叹号。

“额……应该是飞机刚有信号，我就立刻给你发了消息……没有注意到没有发送成功。”终于换柯颉不好意思。

陈静安笑：“好啦，我来拿一些吧，爸妈、外公外婆、唐蜜还有我的小狗冬至，都在等我们进去呢。”

柯颉摇了摇头：“你跟在我旁边，欣赏一下‘力大无穷’的男朋友就好了。”

陈静安眉开眼笑地领着柯颉进了自己家。小狗冬至从唐蜜的怀中跳下地，绕着柯颉跑了三圈，最后双腿站立，殷勤地向柯颉作揖。

唐蜜无奈地拿着一把大葱与一袋红辣椒，摇了摇头：“真是一条毫无底线的狗啊。”

日光和煦，陈静安家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此起彼伏的笑声，融入柯颉与陈静安的记忆里，令他们永远都会有向前走的勇气，与向回看的从容。 /UKaG53K1zC5X0v3JgnXC/D1/ApXbEUeC2P6RD0nZbI66+puPguy42pqiXhT/d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