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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穷的时候的我,不是真的我。

Yana的调令还未正式下发,已然闹得满城风雨。陈静安听说,若不是梁明希力排众议,一力举荐Yana,她根本不可以成为整个PRETTY集团四十六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的五位中的一位。

这个消息一出,诧异者众多,更不乏白眼者,只是,唯一伤心的人便是Sabrina了。Yana一走,她便孤立无援。一想到这里,陈静安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陈静安素来不稀罕做道德标兵,自然允许自己享受这种“小人得志”的快乐。

“Ann,你在笑什么呀?”吴宝善拖着行李箱抵达了虹桥机场,伸出手在陈静安面前晃了晃。

陈静安嘿嘿地笑:“笑这世道公平,未来天朗气清!”

“天气?不是说北京今天是大型雾霾吗,怎么会天朗气清?还是你在说上海?可是,今天上海也是下小雨呀。”吴宝善疑惑地问。

陈静安忍俊不禁:“哎呀,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不用当真。”

“嗯嗯,Ann,你看到Sabrina了吗?”吴宝善问。

陈静安挑了挑眉:“没有。反正还有一个小时才登机,完全来得及。”

吴宝善点点头,在陈静安的旁边坐下,看了看陈静安手中的星巴克咖啡,询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喝咖啡呢?好像所有的上海人都爱喝咖啡,可是,我真的喝不惯。我觉得咖啡还没有我家乡的米汤好喝。”

“我不知道别人喝咖啡是为了什么,反正我今天喝咖啡是为了续命。”陈静安捏了捏手中的咖啡纸杯,整个人直犯困。唐蜜的失恋情绪比陈静安想象中消失得更快,她拖着陈静安在恒隆广场开启了大扫荡,夜晚又拉着陈静安在上海最有名的场所蹦迪。在震耳欲聋的音乐轰炸下,唐蜜再次新生,可怜还要出差的陈静安,没睡够四个小时,就从唐蜜在静安区的某套房子里打车到达了虹桥机场。

吴宝善从口袋里拿出两张被叠平的星巴克咖啡抵用券,递给陈静安:“和我合租的一个姐姐给我的,你拿去吧。”

“哎呀,你留着自己用吧,我星巴克的卡里有一大堆钱都没用完。Bonnie,相信我,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星巴克倒闭的人了。”陈静安推辞道。无功不受禄,何况,托唐蜜的福,陈静安的星巴克余额高达五位数。唐蜜曾与某个面包小开约会,宣称自己爱星巴克咖啡如命,小开为了示好,迅速给唐蜜买了一沓面值500元的星礼卡。陈静安犹记得自己一张一张拍照录入账号时的感受,那就是“金钱让人疲惫”。

吴宝善还是坚持:“Ann,我这个人,在收到礼物或是得到帮助的时候,不是感到惊喜,而是在苦恼要如何报答。虽然你比我小四岁,但是,我要谢谢你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助。如果不是你,可能Yana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也是一个正式的市场专员。”

陈静安看着两张抵用券,微微皱眉,最终还是伸出手,把它们收了下来:“那行,我拿着。Bonnie,你不用觉得有压力,因为有你在,我的工作量才没有爆棚。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也帮助了我。”

“Ann,谢谢你。”吴宝善忽然没来由地向陈静安交心:“我的生活,就是工作了一天,拖着困乏的身体坐一小时地铁回到冷清的出租屋里。打开客厅的灯,发现放在客厅门口的垃圾桶已经满了,早上出门忘记丢,隔壁房间里住着的人还没到家。我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躺一会儿,掏出手机把有红点的消息都看了一遍。那时候,会非常希望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问问自己,白天工作可顺利,现在是否肚子饿,很想有个人可以聊一聊。最糟糕的事情是,我并不知道这种生活我到底要继续多久。”

陈静安敏感地察觉到吴宝善今日低落的情绪,不愿意承担他人过多负面能量的她,忽然希望讨人厌的Sabrina迅速出现。

“Ann,你是否有男友?”吴宝善问。

“没有。”陈静安反问:“男友难道是新世纪女性的必备物品?”

“还是年轻好。”吴宝善居然这么总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过了二十五岁,便会觉得有一个人能体贴你,才是幸福的真谛。这也是我们公司男女比例失调,若是在其他公司,同事之间也是能发生感情的。”

陈静安难以苟同:“谁会愿意与同事发生男女关系?上班时候见的是这些人,下班还是这些人,比结婚还惨。一天二十四小时,时刻假面示人,何时能有喘息空间?”

吴宝善笑:“Ann,你上班时不也是最真实的自己?我从未看到你低眉顺目过。”

陈静安不愿意再讨论,夏虫不可语于冰。

这世界上,哪有人能时刻做生活的甲方?为了那些心中所想,总是要配合或是妥协。这从不是什么值得唏嘘的事情。

“Ann,你是真的不想谈恋爱吗?”吴宝善居然又问。

陈静安懊恼,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要花费时间与同事讨论情感话题,只好说:“我妈今年去寺庙给我求姻缘,大师端详了半天,说下下签就不要拿来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聊到你满意。不管我想不想,我总要听从命运。”

陈静安胡诌一通,吴宝善竟一脸遗憾:“啊,真抱歉,Ann,我不知道你的感情这么坎坷。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额……谢谢。”陈静安干笑着点点头。

“救星”Sabrina踩着七公分高跟鞋,戴着墨镜,妖娆地扭着腰出现。陈静安立刻站了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Sabrina在陈静安身后,幽幽地说:“丫的,是我来了,又不是瘟神来了!”

陈静安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快步走入转角处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一个妈妈温柔地帮五岁的女儿用洗手液认真洗手,小女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用稚嫩又童真的声音问:“妈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爸爸有他自己的家了。以后,我们两个就住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吧。”小女孩的妈妈笑着,托着小女孩的手在烘干机下感受热风。小女孩觉得有趣,一双小肉手一会儿握成拳头,一会儿反向摊开。

陈静安被母女的对话吸引注意力,她走到盥洗池旁,目光落在小女孩的妈妈的身上。她穿浅绿色连衣裙,黑色的长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大大的单肩背包里都是女儿的小毯子与用品。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笑容却灿烂。

陈静安关掉水龙头,率先走出洗手间。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对小女孩的妈妈产生了共情。也许,这个世界上,女孩子确实总要吃不少苦的。要么在职场上加班加点地熬夜,要么在生活里甘之如饴地树立坚强的形象,说到底,都是凭着本心在活着。只是,每个人的命运,最终都要把握在自己手中才好。

婚姻何曾可靠过?可靠的,是那个即使失去了对方,也依然可以乐观面对生活的自己。

陈静安走回登机口,发现Sabrina正对着手机失态大喊了一声“你现在跟我说,我怎么做得及?!”后,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吴宝善一脸担忧地问Sabrina:“两个小时以后就要这份文件,那不是我们飞机落地的时候,就要给他?”

“不然呢?!”Sabrina没好气地说:“真是疯了!产品介绍我本来就还差一个收尾没做完,现在,法务部居然还要我给他全英文的?我哪有时间帮他翻译?!真要英文版本,干嘛不早说!”

“能不能和他说明困难?我们晚一些给他可以吗?”吴宝善问。

Sabrina气得跺脚:“王八蛋,我觉得法务部就是故意卡我们的产品资质!昨天也是突然就说要补交产品介绍,今天又说要英文版,他怎么不上天?上一次的产品资质马上就到期了,要是今天送不了审核,之后就要因为新旧资质之间的空白期而导致产品短期下架。到时候,更加烦躁!无语!要是Yana在,法务部肯定不会这样严格要求我!不就是看不上我只是一个市场专员吗?”

陈静安走近Sabrina,平静地看她:“收尾你应该没问题,所以,问题是出在了英文翻译上吗?”

“陈静安,你少看笑话。我告诉你,就算这个产品资质我栽了,你也分不到好果子吃。”Sabrina想来是气糊涂了,竟然口不择言:“你知道这个翻译起来有多少专业词汇,难度有多大吗?正常情况我都要去给专业的翻译公司下工作单。现在就两小时,下单审核的时间都不一定足够,更别谈翻译了!这根本就是在为难人!”

陈静安也不生气,她是可以理解Sabrina此刻的心情的。产品资质定时送审本来也是市场部最基础的工作之一,若是做不好,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产品资质无法作为支撑,所有的市场宣传活动便都要一概喊停。这一系列的损失算下来,最起码是六位数。而陈静安最讨厌的Sabrina,也很有可能因此而引咎辞职。

“我来翻译吧。”陈静安无奈:“Sabrina,我确实不喜欢你,看看笑话还行,但是,袖手旁观与落井下石这种事情,我反正做不出来。”

吴宝善扯了扯陈静安的衣角:“Ann,你有把握吗?”

陈静安面不改色地说:“可能有些难,但是,试试吧。”

吴宝善连连点头:“好,我可以帮你们排版。”

“走吧,登机。”陈静安指了指登机口的电子屏,拖着小行李箱排在了队伍最后端。吴宝善与Sabrina连忙快步跟在上了身后。

原本想在飞机上享受“片刻安宁”,从而特意选了离Sabrina与吴宝善最远的座位的陈静安,在征求了Sabrina旁边乘客的同意后,动作利落地在飞机起飞前,通过手机热点获取了Sabrina的文件,埋头翻译起来。

Sabrina负责的星钻口红系列的产品资质中,不乏化妆品行业英文的专有名词。好在,陈静安早先就有意在学习专业术语,为了便于记忆,床头都贴满了写着英文单词的便利贴。再加上她曾经仔细看过其他系列的全英文版产品资质,在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初步的模板,翻译起来也就不觉得难如登天。

而让陈静安惊讶的是,Sabrina并不如她原想的那么实力欠佳。事实上,Sabrina认真工作时,手指在键盘上打得飞快,挑选精美图片的眼光更是一流,中文措辞也十分精准。尤其是当陈静安得知之前四款粉底液的产品介绍均出自Sabrina之手后,她不得不对Sabrina刮目相看。而吴宝善则手握鼠标,不厌其烦得确认排版工整,并且一字一句地进行校准与纠错。原本关系并不密切的三个人,因为紧锣密鼓地合作,都迅速发现了对方身上的闪光点,并在飞机落地的同一时间,完成了任务。

“我刚刚发出去了,你查收吧。”Sabrina的额角沁着汗珠,语气故作镇定地给法务部门的同事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挂断的那一刻,Sabrina整个人瘫在了座椅上。

飞机上陆陆续续有人拿着行李箱下飞机。陈静安拍了拍吴宝善的肩膀:“别发呆了,我们也下飞机吧。”

吴宝善神色激动地看着陈静安:“Ann,我们是不是完成了一件很棒的事情?!”

陈静安扑哧一声笑出来:“Bonnie,这只是一个突发状况而已。”

“可是,这是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而我们一起完成了呀。Ann,你应该兴奋一点!”吴宝善越说越开心。

“反正我自从进入PRETTY集团以来,就没什么任务是好完成的。哪个不是跟催魂一样?昨天大半夜,凌晨一点,Linda说半小时后要开会,我连滚带爬起来化妆,就怕到时候视频开会,说我不像一个专业的美妆从业人员。结果,呵呵,快到开会的时间了,Linda又发来讯息说,她老公应酬太晚了,她要开车去接她老公。气得我两眼一黑,瞅瞅,就在我额头,这么大一颗痘,就是我悲惨经历的产物。”Sabrina从座位上挣扎着坐起来:“搞得好像全世界就她Linda一个人结了婚有孩子一样。Hailie不也一样结了婚,小孩也才四岁,照样全国范围内飞来飞去出差。没看谁比她矫情的。”

Linda是Yana的直属上司,在Yana休养期间,Linda直接过问了Sabrina手上的所有工作。一向自由惯了的Sabrina如临大敌,对“吹毛求疵”的Linda更是心生许多不满。陈静安不愿意再听Sabrina带有极度个人情绪倾向的评头论足,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我们先去酒店放东西吧,我叫的接机专车已经在停车场等我们了。”

“Ann,你做事情真的太周全了!”吴宝善感叹道。

陈静安往前走,从身后传来慢悠悠的一句话“嗯,这一点,我不否认”。陈静安回过头去,略有些惊讶地发现,说这话的人居然是Sabrina。

Sabrina挑了挑眉:“干嘛?我说点客观事实都不行吗?陈静安,我欠你一个人情,作为回报,我决定不那么讨厌你了。”

陈静安被逗笑,耸了耸肩:“那行,那我就多谢你了。”

坐在去往酒店的车上,陈静安侧着头,看着窗外。不同于上海静安区的繁华,从北京首都机场去往朝阳区的路上,天总是灰蒙蒙的,像是随时要掉下泪来。道路两旁直立的树木,叶子稀疏。空气里的干爽让陈静安不由得担心起自己敏感的皮肤是否会发红。而更让陈静安思索的,莫过于坐在身后的两位女同事——Sabrina与吴宝善,她们原本在办公室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一百句,此时,却举止亲密地分享着Linda的八卦。

看来,考验恋人之间关系的最好方式是一段旅行。而确认同事之间关系的绝佳方式,则是让她们共同探讨上司的花边新闻。至于发生这段对话的地点,最好是远离办公室的城市。因此,这次出差,便成了最佳选择。

“Sabrina,可是,Linda都已经是两个品类的市场经理了,下一个升职的难道不会是她么?”吴宝善疑惑地问。

“怎么可能是她?Linda都35岁了,才好不容易干到市场经理。你知道Hailie多大年纪吗?Hailie作为她的上级,才34岁!谁说职场不看年纪?年轻有为总比老当益壮听起来好吧!”Sabrina连连摇头:“反正,如果说选老公的眼光,Hailie比Linda好得多。Hailie的老公是上海红房子医院有名的急诊科主任,还是上海本地人,车子、房子和社会地位都不得了的好。Linda呢?找了个农村来上海打拼的愣子。说是说在知名汽车公司工作,可是,干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客户执行,年收入都不见得有Linda的一半。”

吴宝善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般,好奇地问:“你的意思是,Linda不仅要照顾家庭,还要养家啊?”

“不然呢?就Linda那老公,小白脸一个。你知道她老公才多大年纪吗?才27岁,比Linda整整小了8岁!现在她们家那房子,都是Linda在还月供。Linda怀孕的时候,住的月子中心,你猜在哪?”Sabrina鄙夷地摇头:“在苏州。你想,她干嘛放着上海那么多家专业的月子中心不住,大老远跑去苏州?还不就是为了省钱。”

“那起码也是月子中心啊,现在月子中心一个月也要五六万,贵得很。”吴宝善有些迟疑。

“Bonnie,所以我说,你根本不适合PRETTY集团。PRETTY集团这种地方,最要面子。尤其是领导阶层的人,若是怀个孕,连月子中心都不住,只怕HR都会觉得你资金吃紧,随时准备跳槽走人。”Sabrina说着,感叹起来:“所以说,还是Yana拿得起,放得下。一个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也是,相对于去巴黎改变人生轨迹而言,生个孩子,组建一个家庭,又算得了什么呢?”

“Sabrina,你也不想结婚吗?”吴宝善问。

Sabrina沉思了一会儿,想了想,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我已经结婚啦。”

“你已经结婚啦!你不是94年的吗?怎么就结婚了?!”吴宝善惊讶地叫了出来。想想吴宝善是1991年出生的,至今没有对象,生活压力巨大,工作上也算不得顺利。反观Sabrina,才24岁,已经结了婚,也得到之前上司赏识。从这个角度上看,吴宝善的震惊绝对在情理之中。

“不过,去年就离掉啦。”Sabrina打了个哈欠,似是对吴宝善的反应非常满意:“刚好那时候我面临着转正的考核,不眠不休地跟着方案跟了三天。迷迷糊糊地从高台上摔下来,把小孩摔没了。我前夫觉得我是故意的,就丢了离婚协议书给我。”

如果说结婚的消息不算爆炸,这种离婚的理由,令陈静安都有些不忍。难怪Yana这么偏袒她,也许在Yana眼中,她对Sabrina那个意外离开的孩子有责任。陈静安忽然想到Yana那句“你根本不知道Sabrina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什么”,不免叹了一口气。

人类可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不管之前有多少嫌隙,看到对方悲惨的过往,便能悉数原谅。陈静安矛盾地想,也许,人在失去一件事情的时候,常常天真地以为只是失去了这件事情本身,而背后的连带效应,却会久久地痴缠她一生。

“Sabrina,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吴宝善的眉毛皱得拧巴成一团。

“这有什么?穷人本来就不配有小孩。就算那个孩子不走,我也不可能把他生下来。”Sabrina大笑:“你们是否想知道我前夫是谁?”

吴宝善在好奇心与道德感中挣扎,最终,还是问:“是谁?我们都认识吗?也在PRETTY集团工作?”

Sabrina将话题转向陈静安:“陈静安,你完全不想知道与我有关的任何八卦吗?还是,你根本不关心我们任何人的八卦。我总觉得,你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你不也会因为工作成果被我抢了而愤怒吗?”

陈静安回过头去:“怎么会不关心?我只是装作不在意。反正不管我问不问,你都准备要讲的呀。”

Sabrina只比陈静安大一岁,个头上却比陈静安矮了大半个头。身形很小只的她,酷爱在职场上装作无所不能的样子,极少有笑容,总是冷漠的表情看着一切。而此刻陈静安看着她,却觉得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在职场上拼搏的年轻的小女孩。她也只是害怕,失去好不容易换来的一切。她可能也只是不满,为什么自己所有的付出都不能全部得到回报。想到这里,陈静安竟然与自己内心的柔软和解了。

可能就是这样吧。当脸上长了一颗痘的时候,每天都想赶紧挤掉它,心里有个疙瘩的时候,却扭扭捏捏不敢提及。职场路漫漫,人生路迢迢,那些让陈静安歇斯底里谩骂的时刻,在时过境迁或是了解背后缘由之后,都会化作空气里的灰尘。

何况,八卦又怎么会不重要呢?如果没有八卦,就不知道同事们的家里情况,不知道领导们的各种秘密,陈静安也就没办法从这些信息推理出不同的利益关系和性格倾向,甚至可能不经意地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只是,Sabrina结婚又离婚的消息,实在是超出了陈静安的探听范围。

“呵,我还真当你陈静安不食人间烟火呢。”Sabrina笑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宣传单,递给陈静安:“呐,就是那位。”

陈静安接过宣传单,吴宝善凑上来看,念书宣传单上的宣传语“绘画天才王云川画展”。

“你的前夫是王云川啊?我知道他,他最近刚在国际比赛里拿了金奖,风头正盛。他好像也才二十几岁,就能有这样的成就,真了不起。”陈静安将宣传单还给Sabrina:“你要去吗?”

“去,干嘛不去。”Sabrina笑:“我们这帮老同学约好了要帮他庆祝,我总不能不亲眼去看看被我耽误了前程的人。我一度觉得,如果不是我太晦气,影响了他的运气,可能,王云川早就出头了。王云川是个理想主义者,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陈静安听到Sabrina这句自嘲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吴宝善也不再接话,车内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三人各自低下头玩着手机,一路无言直到目的地。

出差的粉丝见面会现场异常忙碌。当放下了对Sabrina的偏见后,陈静安愈加发现了Sabrina的机灵与聪敏,她善于与明星经纪人团队打交道,三两句话就能令对方开怀大笑,全然不似办公室里的那个“冰山”。更令陈静安惊讶的还是Sabrina并不如自己想象中娇气。Sabrina会跟吴宝善一起在高台上爬来爬去,对着手中的顺序单一一确认进展,连脏兮兮的幕布,Sabrina也会毫不犹豫地钻过去。

三人一直忙碌到了晨光熹微。因为考虑到下午两点,粉丝见面会就要开始,她们决定就在现场小憩,再去洗手间换衣服。吴宝善倚靠在长椅上睡着了,陈静安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搭靠在她的身上。而Sabrina则已经换好了一套露背装,戴着闪耀的钻石耳环,妆容精致地准备去与前夫见面。

“吃早餐是再聪明不过的选择。”Sabrina整理着自己的单肩包。

“因为,可以随时就走?”陈静安问。

“因为早餐便宜,不用花费他太多钱,我也不算欠他太多情。”Sabrina嘿嘿一笑:“哦对,我忘了和你们说,王云川把一套房子送给我了。上海的房子。”

陈静安立刻会意。令Sabrina改变的,不是她忽然产生的道德观念,而是现实里物质的改变。有了一套上海的房子的Sabrina,不再是那个抠抠搜搜,掰着指头算自己的工资交了房租后还剩下多少钱的小女生。陈静安点点头,打趣道:“不管有多不舍得,十二点一定要回来。”

“当然,我对工作的热情远远高于对男人。”Sabrina拎起单肩包,正要走,她回过头来,对陈静安说:“陈静安,一路陪我走过来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正直、正能量,而是虚荣、嫉妒与不甘心。之前因为太想保护自己,做了一些我自己也知道不太合适的事情。但是,我想和你说,穷的时候的我,想要拼命往前走的我,不是真的我。”

陈静安点头笑笑,看着Sabrina走出视线中。

Sabrina的转变不过发生在几天之内,Yana的离开想必已经令她焦头烂额过,而前夫的余情未了与突然发迹给她带来的物质财富,则将她从贫乏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或许,不仅仅是在上海,富有的人总能更容易成为一个好人。

陈静安无奈地低下头,看正在沉睡的吴宝善。她蜷缩着身体,头发有些凌乱,依然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公司里谋求一席之地。可是,她依然对人真诚,出发点均来自善意。陈静安微微地叹了口气,为Sabrina,也为完全不被Sabrina视为对手的吴宝善。 /b8eJQze88R2iUyY1tHFn3b0IjP7dPucnaQtzEwny3BMBS/klOr20YWFXKM+B6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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