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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疯子与恋爱中人均不可理喻。

这餐饭,唐蜜虽然看似若无其事,但是,陈静安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一道价格一千五百元的热炒龙虾,唐蜜不过才吃了一口,便说味道甚至不如街边摊贩的手艺。精美佳肴在眼前,最终也只能草草了事。

陈静安放下筷子:“吃不下就别吃了。那孙子在哪儿呢?我们去看看。”

“去看什么呢?”唐蜜无精打采地拿着筷子拨动着龙虾旁边的花椰菜:“去看看那个女学生死了没?还是看看人家梨花带雨的模样,再被那丫的说‘你不懂,你不像她,她没有你那么幸运,她很娇弱,她很需要我’?”

陈静安只好感叹一句“糟糕”,唐蜜终究是在意那个男生的。真稀奇,未见其人,却已经感受到了他巨大的影响力。陈静安只好点头认同唐蜜的说法,毕竟,不知道的事情确实不会伤害任何人,做只鸵鸟又何妨。

“欸,唐蜜,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喜欢他?”陈静安开口问。

“不知道,可能因为他说他喜欢我吧。”唐蜜举起红酒杯,微微晃动:“他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说他喜欢我,说我是他梦寐以求的人。”

“世上喜欢你的男人不在少数,这不过是寻常事。”陈静安补充:“男人会说情话,不见得就是一种高超的技能。这些年,你听得还少吗?我不信你是因为三言两语就丧失了心智。”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越活越回去。我就是那种人。”唐蜜抿了一口红酒:“静安,你还记得我第一个男朋友吗?”

陈静安惊诧:“与他很像?”

唐蜜的第一个男朋友曾是上海市徐汇区的“风云人物”。别误会,这个形容词无非就是在形容他有多么“恶臭满盈”,而不是他有多么风流倜傥。陈静安已经记不起那个男生的名字了,只记得他的额角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十七岁的年纪,他已经会带着一帮小混混“收保护费”。少管所进进出出好几回,他依旧劣性不改。老师们日日以他作为反面教材,耳提面命地提醒着好学生们一定要远离“这种废物”。原因很简单,如果他自出生起便是坏的,那么,没人会记住他。糟糕的是,他中考的分数位列整个上海市前十。众多学校招生办踏破他家的门槛,奖学金一摞摞砸过去,没砸出他的美好人生,反倒是把他砸成了一个问题少年。他吸毒的继父卷走了他所有的奖学金,在一个深夜,摔死在桥洞之下。而他,也未再迈入校园一步。

“嗯,很像。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是他回来了。”唐蜜不胜酒力,脸颊微微泛红,却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红酒:“我看到沈延,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那个阴暗的小巷子,有人拿刀抵着我的后背,让我走到路口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向前跑。我后来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放过我,他也是说他喜欢我,说我与他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我是他梦寐以求的人。”

陈静安是知晓他与唐蜜之间的故事的。因为这个人,唐蜜在短短半年内,学会了抽烟与喝酒,将撒谎视作家常便饭。年少时期的爱情,血气方刚又冲动慌张,陈静安至今都还记得唐蜜一脸得意地向她展示文身的神情。那是一条异常狰狞的荆棘藤蔓,缠在唐蜜的右边肩头。唐蜜觉得是爱情的烙印,陈静安却觉得那是恶龙的低喃。它用魔鬼的声音在提醒唐蜜,这场爱情游戏背后的苦痛代价。

陈静安哼了一声:“呵,那这个男的估计也挺混蛋的。”

陈静安没有给唐蜜留任何缅怀的余地。不管那个人对唐蜜是多么的“意难平”,在陈静安的眼中,他就是唐蜜人生中的污点。是他夺走了唐蜜最明亮的笑容。陈静安不忍回忆,她最好的朋友曾失魂落魄地跨过天台上不算宽阔的扶手,任由发绳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而她则在严寒腊月,裸露着脚踝,在边沿哼着歌漫步的场景。那是最黑暗的十七岁,陈静安不允许这样的日子再重来。

生活就是这么奇妙。它从不是能被剪辑的美好片段,而是无数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瞬间联系在一起,等到你不经意的时候,猛然冒出来,提醒你那些你不愿意回忆也不想面对的,也是你的人生。

“嗯,都很混蛋,都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坚定地要‘选择我’。”唐蜜没有反驳,她嘿嘿地笑,给陈静安也倒了一杯红酒:“柯颉买单,我特意挑了最贵的酒。”

“我没有暴露你的事。”陈静安迅速强调,自证清白。

“我当然知道。”唐蜜甜甜地笑:“我从八岁开始,就知道你陈静安会疼我一辈子。不过,静安,我须得提醒你,柯颉是个生意人,不是个好的相爱对象。我们这种破碎家庭出生的人,从来都不是值得被爱的孩子。”

陈静安正想纠正唐蜜悲观的想法,唐蜜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沈延吗?”陈静安问。

唐蜜点头,滑动手机屏幕,接听电话的同时,开启了“声音外放”。

陈静安将红酒杯放回桌上,用手撑着脑袋,等待着这位“死期将至”的男人在唐蜜面前痛哭忏悔。陈静安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不管唐蜜是否真的动了心,为了不再让过往的悲剧重演,她都要让这个男人在唐蜜的生活里消失。

“唐蜜,我有事求你。”

出乎陈静安的意料,对方的声音里没有痞气。明明用了“求”字,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卑微的痕迹。若不是每一个字陈静安都听得真切,她只怕会以为对方在说一句同“唐蜜,我吃饱了”一样意思的话语。陈静安想,沈延的自信,也许来源于他坚信唐蜜已经被他吸引,也许是来源于……他并不足够爱唐蜜。想到这里,陈静安又笑了,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哪来那么多电光火石和海誓山盟?

唐蜜沉默了几秒,微微蹙了眉:“沈延,你说你求我?为谁求我?”

“为她。”沈延回答。

为了一个女学生放了现女友的鸽子,如今为了这个女学生,反过来要请现女友帮忙。沈延居然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么离谱的要求?!陈静安厌恶至极,恨不得抢过手机,对着电话那端的沈延一顿臭骂。

没有听到唐蜜回答,沈延继续说:“吴梅伤得不重,只是体征检查时,发现她疑似有肿瘤。我查过了,现在,上海大医院的肿瘤科专家号非常难挂。我记得你和我提过,你好朋友的父亲是华山医院的肿瘤科主任。我想让他来帮吴梅诊治一下。”

“册那,侬十三点吧?!”唐蜜气得飙出了上海话里的粗口:“那个女学生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拖我好朋友下水?”

沈延不慌不忙地抛出了一句话:“唐蜜,何必这么冷血。”

“我冷血?我当然冷血。虽然,我没有死过女学生,但是,我死过前男友啊!”唐蜜冷笑一声:“作为过来人,我倒是可以给你分享一下我的经验。他死以后,我也没有守寡,第二天就和隔壁班的男生交往了。感觉还不错。沈延,你若是觉得那个女的更适合你,我们随时可以一拍两散。”

陈静安心中一惊,毕竟,唐蜜所言非虚。如果还有人保留着五年前的报纸,就会知道有一个年纪尚轻的男生因为争风吃醋而打架斗殴,死在了街头。而那个男生,就是唐蜜的第一个男朋友。讽刺的是,他们发生口角的原因,不是为了唐蜜,而是为了另一个女学生。可怜当时误以为起因是自己的唐蜜,差点选择了轻生。

“唐蜜,要我怎么样,你才愿意帮她?”沈延问:“我知道,帮这个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怎么样都不行。沈延,你在我这里,一切都不值钱。”唐蜜把满腔怒火发泄出来:“我大张旗鼓把我好朋友喊来与你见面,你倒是干得漂亮,不仅失约,还义正言辞地让我动用她的关系。沈延,我认识你这些日子,才知道你是这么菩萨心肠。你若是这么好,为什么不能体谅我此刻的心情?如果想让我帮你的学生,至少不要用这种语气来要求我!”

听到这里,陈静安以为沈延总归是要败下阵来的。

陈静安与唐蜜都没有想到,电话那端,沈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太不公平。明明是沈延理亏,他却表现得宛如一个受害者。唐蜜气绝,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向外涌,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骂着“沈延,你王八蛋”。

这段时间,所有与沈延在一起的甜蜜画面,化作了万花筒上色彩缤纷的图案。旋转起来,眼花缭乱,啧啧称奇。可是,一旦静下心来,定睛一看,不难发现那不过是小镜子里碎玻璃凑成杂乱无章的图片而已。唐蜜又气又恨,她本应该在感情里冷眼旁观,奈何被舞会的热闹迷了心智,踩着红舞鞋下场,最终想要停下来,却要付出锯断双腿的代价。

陈静安看着伤心的唐蜜,气不打一出来。不管外人看唐蜜如何风流,陈静安只当她同仇敌忾的好友。如今,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没理由不回击。

陈静安拿起唐蜜的手机,趁着唐蜜不注意,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她的密码锁,麻溜地在自己的手机里录入了沈延的电话,并备注了“混蛋沈延”。

那一晚,唐蜜喝了不少酒。陈静安没有把她送回公寓,而是在与父母提前打了电话后,由父亲与母亲开车来唐阁,将唐蜜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书房里,父亲给母亲倒了一杯水,自己也手捧着水杯,看着已经把唐蜜安置好的陈静安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睡了吗?”陈静安的妈妈关切地问。

“嗯,我给她换了我的睡衣,房间里也开了她送我的香薰灯,应该能好好睡一觉。”陈静安回答。

陈静安的爸爸询问陈静安:“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小伙子,也是复旦的?”

“可不就是你们复旦的?!还是个博士呢。这么没有分寸。”陈静安的妈妈作为上海外国语大学的一员,逮住了机会就要跟陈静安的爸爸唇枪舌战一番。

“哎,这件事情也怪我。要不是我找学姐介绍了沈延给唐蜜做辅导老师,他们根本就不会认识。我听唐蜜说,沈延和她第一个男朋友很像。”陈静安与父母素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遮掩。再加上陈静安的父母对唐蜜十分了解,更加不会去横加指责,陈静安也就敢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陈静安的爸爸想了想,看向陈静安的妈妈:“雅惠,你怎么看这件事?”

“这个男的听上去对唐蜜的态度算不上好,但是,倒也不是不能帮忙诊断一下。”陈静安的妈妈说:“我不提倡医生为某位病人行使特权,但是,你为了许多外地来的病人也会特意加号。在不影响其他人诊断的前提下,既然已经得知了有人需要帮助,顺手帮忙一下,也不碍事。不管怎么样,我们既然听闻了对方需要帮助,总不能袖手旁观。”

“静安,你怎么想?”陈静安的爸爸问陈静安的意见。

陈静安想了想:“爸,我不想管。”

“怎么说?”陈静安的爸爸问。

“如果说,那个女学生在正常挂号的前提下,挂到了你的专家号,以你的医术与医德,那肯定会全力救治。我绝对以你为荣。”陈静安眼神冷峻:“但是,他刚刚那样伤害我的好朋友唐蜜,我找不出任何理由要帮他。即使我知道唐蜜可能醒来后又会心软,但是,我是真的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任何联系。这次,你因为唐蜜特意帮了那个男生,指不定后面他们又要纠缠到什么时候。爸爸,我真的不希望唐蜜当年的事情再重演。唐蜜应该去找一个真正爱她的男孩子谈恋爱,而不是被别人随意对待。”

唐蜜当年因为“坏小子”差点毁掉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陈静安的父母作为亲历者,自然知道事态的严重。将心比心,陈静安的父母更加明白希望子女都能“与善人相处”的道理,纷纷点了点头。

“那要不然这样吧。”陈静安的父亲提议:“我整理一下治疗肿瘤的一些同行名单,你给到那个男生,供他参考,也算是我们尽了心意。”

陈静安的妈妈点头同意:“那事不宜迟,尽快吧。”

陈静安感恩父母的开明。他们能在接到陈静安的电话后,立刻起身驱车来接她们。他们更能在得知唐蜜有些离经叛道的感情经历后,依然保持宽容开放的心态,寻求解决方法。他们还能在女儿提出反对意见时,不急于要求女儿一定要“以善为本”,而是充分理解女儿的立场。陈静安又想到了今日白天柯颉的那段话。也许,柯颉的底气来自于金钱。而陈静安的底气,则来自于父母对她的爱。陈静安又想到了唐蜜,那么唐蜜呢?她的底气……要来源于哪里呢?

次日清早,陈静安拿着父亲手写的专家名单,在院子里拨通了沈延的电话。几声等待音后,沈延接听了电话。

“喂,陈静安,你好。”沈延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陈静安惊讶的是沈延居然知道这个电话是她打来的。

不等陈静安发问,沈延直接解释了缘由:“你的号码在唐蜜手机的第一位,我看过几遍,就记住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借着唐蜜男朋友的名义,给我打电话要求我帮忙?”陈静安提醒沈延:“你知道的,以我与唐蜜的关系,如果你不与她闹翻,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那么,你已经知道我跟唐蜜之间的事情了,为什么还会给我打电话?”换沈延提问。

“因为我是唐蜜的朋友。唐蜜是个善良的人,你不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地向她提出要求吗?废话就不说了,沈延,你把你的邮箱地址通过短信告诉我。我爸爸整理了上海在肿瘤方面比较权威的专家名单,你在挂号的时候可以作为参考。如果真的有需要,之后,你也可以通过这个邮箱,将你前女友的病情告知我爸爸。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爸爸会鼎力相助。”陈静安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爸爸反复强调,如果进入了治疗阶段,请你与你的前女友一定要信任主治医师。患者与医生之间彼此信任的关系,才能更好地打败病魔。”

“陈静安,我真羡慕你们这些生来就得天独厚的人。”沈延忽然笑了:“唐蜜家境阔绰,你的父亲是著名医生,略微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感激涕零。”

陈静安皱了眉:“沈延,你既然早已把唐蜜与你划分两个阵营,又为何要与她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拒绝一个漂亮、身材好又有钱的女人?”沈延出奇地坦白:“何况,这个女人还那么喜欢我,口口声声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命运的安排密不透风。陈静安的眼前光线倏然暗淡下来,她仿佛看到了高中时期的那个混混,张牙舞爪地将“唐蜜是我的妞”这句话当作最值得炫耀的事情的模样。那么令人作呕的表情,陈静安只觉得亵渎了唐蜜的天真。

“唐蜜这种人,游走于声色场合。长期招男友,不招长期男友。我打电话给她,也不过是赌一把而已。她不愿意帮,也是情理之中。我本来就没奢望她能对我真的动心。”沈延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讽刺唐蜜:“她这种什么都有的人,怎么可能懂得什么是爱呢。我又怎么会幻想她能为了我,做任何让步呢。那个女学生,家境困难,让她唐蜜大小姐帮帮忙,有这么难吗?”

陈静安迅速回敬:“是的。你说的没错。与你这样的人相处,就算不是现在,唐蜜很快也要腻了。你还是抱着你的女学生,扮演你的大善人角色吧。”

“是唐蜜自己说的!”沈延情绪居然有些激动。在他被唐蜜回绝无理要求的时候,他没有激动。在他被陈静安反唇相讥的时候,他也没有激动。可是,在听到唐蜜迟早会厌烦他的时候,沈延激动了:“是她说,只要我开口求他,不管多不合理的要求,她都会想办法满足我。我没有问她要过钱,我没有花过她一分钱。我只是想证明,她对我说的诺言是有效的,是真心的。那是一条人命,为什么不能帮忙?”

陈静安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存心要气你,我会告诉你’都是些逢场作戏的话,亏得你会相信。可是,我想,沈延,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知道吗?沈延,不懂爱的人,其实是你。感情是最禁不起试探的东西。你非要让你的现女友因为爱你,而大度地为你所有的‘善意’买单,你这无异于是‘情感勒索’。如果你真的珍惜与唐蜜的感情,你会小心呵护,不会让其他事情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你前女友需要帮助,犯得着你故作姿态地跑去忙前忙后,把唐蜜晾在一边吗?沈延,你太傻了。你根本就不值得唐蜜对你付出真心。你并不爱唐蜜,你只是想用她对你的爱,证明你的魅力。”

“我替你觉得悲哀。”陈静安的七个字,见血封喉。

电话挂断,陈静安抱着手机在秋千上等了不过四分钟,就收到了沈延发来的邮箱地址。一分钟后,沈延再次发来讯息,询问陈静安:“是否有什么,是我能为唐蜜做的?”

陈静安快速打下一行字“再也不要与唐蜜联系。”

想了想,陈静安将这行字删掉,重新输入“不用。如你所说,不过是微微动动手指罢了,犯不着感激涕零。”

“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唐蜜是否爱过我?”沈延居然还有脸来问。

陈静安下意识地觉得恶心。沈延这样过分地向唐蜜索取,又希望获得旁人的尊重,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她当下改变了心意,注册了一个全新的邮箱号,给沈延发送了父亲推荐的专家名单。随即,她申请注销了该邮箱,又将沈延的手机号拉入了黑名单。

“真是个王八蛋!”陈静安骂道。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人毫不在意地踢来踢去。”唐蜜裹着陈静安的小毯子,从室内走了出来,与陈静安并肩坐在秋千上。

陈静安让唐蜜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秋千微微晃动,风拂过她们的发梢。陈静安安慰唐蜜:“不,是你太好了,他们配不上你。

“好可惜啊。静安,你不知道我多不容易才重新燃起的勇气。我以为这一次,他会和那些男生不一样。可是,我忘了问,凭什么他要跟别人不一样。”唐蜜伸出两只手臂,挽住陈静安的胳膊:“静安,对不起啊,又给你添麻烦了。虽然,我总说我比你大几个月,是你的‘姐姐’,可是,这么多年,总是你冲在我前面。”

陈静安笑,用手轻轻地拍唐蜜的背:“唐蜜,不要害怕对爱失望。失望,本来就是生活的常态。这个法考老师不靠谱,那咱们就再找一个。找一个年纪大的,最好是白发苍苍,儿孙满堂那种。”

“哈哈!你说什么胡话!”唐蜜也咯咯地笑起来。

陈静安满意地说:“这就对了。开心的时候大声笑,想哭的时候尽情哭。滚滚红尘,有什么是我们输不起的呢?唐蜜,你放心,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底气。”

唐蜜的眼眶又红了,她竭力忍住,才没有让自己再度哭出来,连忙转换话题:“静安,那你和简忱呢?简忱那么好,你是否考虑过,让他回国?简忱离开的时候,你偷偷哭了好几次,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静安释然地笑:“我这个人,最害怕别人为我‘牺牲’。简忱也和我说过,只要我开口,他未必不会动摇。但是,唐蜜,我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人‘牺牲’才能换来快乐的人生啊。如果简忱为了我留了下来,未来的某一天,他午夜梦回,再想到他年轻时的雄心壮志,肯定会怨恨我的。”

“那现在呢?或者,你可以飞到英国去,自此做一对神仙眷侣。”唐蜜提议。

“已经过去了。”陈静安摇头:“唐蜜,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办法为了谁去放弃自己的选择。我更愿意主动争取属于我的成果。”

“静安,你在撒谎。”唐蜜将头从陈静安的肩头抬了起来,目光柔和,满怀笑意地看着陈静安。

陈静安有些茫然:“撒谎什么?我与简忱之间,现在就是最纯粹的发小与好友。”

“你喜欢柯颉,对不对?”唐蜜笑着,等待着陈静安的回答。

陈静安望着唐蜜的眼睛,想了想,最终点了头:“喜欢的。柯颉就像是一颗宝石,闪闪发光。也可能,与其说我喜欢他,不如说我想要成为他。我想要跟他一样事业有成,想要跟他一样杀伐果断,想要跟他一样睿智勇敢。”

“但是,不想跟他一样,拥有一个会给他戴绿帽子的未婚妻。对吧?”唐蜜哈哈大笑。

陈静安耸耸肩:“不瞒你说,我昨天晚上刷新闻的时候,看到柯颉未婚妻竟然与另一个已婚土豪有染的照片,还以为是自己的机会来了。哈哈!是不是很卑劣?”

唐蜜用手拍了拍陈静安的肩膀:“那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勇敢直追?”

“不。无情之人多数才能生活得很好。只有不为生活和梦想发愁的女人,才能自由地选择丈夫。只要我一日不爱他,便一日不必怕他。我不想被柯颉挑选,我依然有我的工作要做。时间紧张,我必须先照顾好我自己的生活。”陈静安笃定地说。

唐蜜歪歪头,调皮地笑:“属你最清醒。”

陈静安与唐蜜嬉笑打闹了一会儿,被陈静安的妈妈喊进屋内一起吃早餐。用餐过后,唐蜜陪陈静安的妈妈在院子里修剪花草,陈静安则坐在房间内,打算利用周末时间,整理一下下周的工作内容。

打开邮箱,在最上端的未读邮件发送时间为两分钟以前,发件人是陈静安最不愿再接触的Yana。

陈静安翻了个白眼,这个工作狂魔,周六上午居然还在发邮件。但是,内心还是驱使她打开了邮件。邮件内容非常多,陈静安快速浏览完,只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原本由Yana带着Sabrina亲自负责的有明星出席的品牌粉丝线下见面会,改由陈静安与Sabrina共同负责,就连吴宝善都有机会出差去北京现场帮忙。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差点把陈静安砸晕。

“这种好事,Yana怎么会好端端分给我?”陈静安疑惑着,拨打了吴宝善的电话。

吴宝善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像是在地铁上:“喂,Ann。”

“Bonnie,不好意思,周末打扰你。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知道Yana最近有什么新的工作安排吗?还是我去杭州的时候,你们发生了组织结构调整?”陈静安问。

“Ann,你不知道吗?Yana住院了,需要休息一周。”吴宝善回答。

陈静安震惊:“Yana怎么会住院?发生什么了?”

“周五的新品发布会结束后,Yana就在后台晕倒了。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和过多饮用咖啡,导致了流产。”吴宝善劝慰陈静安:“Ann,Yana肯定已经没事了,她已经在继续处理工作了。”

“流产?!”陈静安立刻站了起来:“Yana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去医院看她。”

连陈静安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明明有满腹对Yana的不满与埋怨。可是,当她听到Yana是因为工作才导致失去了一个孩子的消息时,她没来由地觉得悲伤。也许,是因为同样身为女性,她在此情此景下共情了。

经此一役,陈静安彻底明白,在这茫茫上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酸与苦衷,不足为外人道也。不同年龄段的女孩子,脚踩着高跟鞋或是帆布鞋,快步或是奔跑,谁都害怕被落下,谁都害怕被看不起。人都是不到崩溃边缘,绝不放手,那么,她的崩溃边缘在哪里呢?

陈静安沉默了。 mRgKhuOirlsS18ccVjX3wSukXyN/Nc7gW31NK/faL+EIjHrTRjkmtjQevMf7b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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