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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中国人的骄傲

一九五九年年末,我蒙特赦,回到了故乡北京。从到北京的第一天起,就不断地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问题,人们向我询问:我是怎样受到改造的?我的前半生是怎样过来的?清宫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十四年的伪满洲国的日子是怎么个情形……

我很愿意也有责任回答这些问题。事实上,我从一九五七年下半年起,就开始准备着我的回忆录的写作了。

我的前半生,本是“无一事可及生人,无一言可书史册”的,但是从一九五七年起,我就日益一日地想把它公诸于世。

我要把充满了罪恶和羞耻的历史,呈现在祖国人民面前。在给了我巨大的宽恕的父老兄弟姊妹面前,我要做再一次的忏悔。由于我的万死不足以蔽其辜的罪恶,直接间接地造成了祖国一千万人口的死亡,千亿元以上财富的损失。

在我这块自愿承当的招牌下,我国的东北也变成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东南亚各国的战争基地。我也要向那些遭受侵略的国家的人民,表示我的忏悔。

除此以外,我写这本书还有一个不能隐藏的心愿:我要告诉人们,我今天由于新生而得到的欢乐之情。

我得到了新生,这不是肉体的新生,而是灵魂的新生。我得到了做人的欢乐,这不是做任何一种人的欢乐,而是做个今天的中国公民的欢乐。我有了真正的人生乐趣,这并不是任何时代、任何地域都可以有的人生乐趣,而只是在这个国家、这个时代才能有的人生乐趣。

我从前是个什么人?我从前干的是什么事?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清朝的最末一代皇帝,两千多年封建王朝的最末一个君王,在刚会跑的时候起,被抱上“宝座”,浑然无知地度过了三年革命的风暴,然后在封建军阀保护下的皇宫中度过了我的童年;在民族敌人的豢养下送走了我的青春,最后终于认贼作父,充当了十四年的傀儡“元首”。四十年间的生活,里面只有罪恶和羞耻,愚蠢和狡诈,凶暴和怯懦,猜疑和迷信……

我的童年时代,到处弥漫着标志“唯我独尊”的黄色,耳边终日是阿谀谄媚的声音。走到我面前的人,不管是多大年纪的,都要比我矮半截,不用脚而用膝盖来支撑他的身体。没有一个用“你”字来称呼我,我的名字根本不能出现于口头、书面上(实不能免时,要“缺笔避讳”)。我的亲骨血肉依法都变成了我的“臣民”,我念书念不好有别人专门替我挨说……这一切都因为,我是个皇帝。

别的孩子已经会放牛,会帮妈妈做饭,会到山里打柴,会给水缸满上水的时候,我还不会给自己穿衣服,不会把饭盛到碗里。

别的孩子已经会把种子埋到土里,会用水灌溉生长的幼苗,别的孩子懂得了桃子不是从来就这么甜,房子不是自己从地里长出来,在这样的年岁上,我就开始受到了这样的教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特赦前有一次我参观一个幼儿园,听到孩子们唱过一支歌,叫“二小放牛郎”。故事是抗日战争时期晋察冀边区有一个叫二小的放牛郎,十二三岁的孩子,为了乡亲们的安全,为了民族的利益,把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引进毁灭,同时也献出了自己幼小的生命。我在这个年岁上也有我的思想感情:我从复辟中感到了快慰,又因看见第二次退位诏书而大哭!

那一次,我在乾清宫的“宝座”上只坐了十二天,就莫名其妙地被赶了下来。尽管如此,那些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那些“太傅”、太妃、太监们还是叫我相信:我是天生的统治者;我的祖宗是喜鹊嘴里的一颗红果掉进仙女肚子里变的。为了证明我是“奉天承运”的皇帝,连神仙也“降坛”在沙子上写过字。因此,我不能只有一个老婆;我不能到戏院里去听戏;我不能喝城里的自来水;我不能穿洋袜子;我不能……

为了让我相信这一切,遗老们一面对我磕头碰地,一面在我身边搭起比紫禁城还厚的围墙。在这道围墙里面,我有了最初的人生目标:我必须夺回“我的”江山,我必须重新坐上太和殿的“宝座”,我必须让全国的人民在我的面前称臣为奴……

在我的师傅中间,还有一位外国绅士——庄士敦爵士,他一面劝我不要脱下清朝袍褂,以供他的东交民巷的朋友猎奇,一面告诉我外国人对我的关心。他的国家经过产业革命已有三百多年,但他认为用中国两千多年前的孟子学说,便可以教会我必需的政治知识。庄士敦爵士曾劝我到英国去,但在一个关键的时刻,英国和日本两个使馆的大门,犹如风箱的两个通风孔,一个打开,正好另一个关上,于是我就钻进了日本人的口袋里。这样,我就成了“租界地”上的特殊居民。

我成了日本驻屯军和日本总领事馆的“被保护者”,也成了在中国土地上驻着军队、派设行政官吏的各国的文武官员席上的“贵宾”。于是,我更加相信我的“恢复祖业”的欲望是有支持的。在那七年间,我拉拢嗜血的军阀,收买亡命的白俄将军,我以清朝的官爵和珠宝赠送效劳的政客,用谥法赏赐死心塌地的鬼魂。在这一切全失败了之后,我把复辟希望放在刽子手身上。

我还没有桌子高,就学会了用别人的灾难来取乐,后来,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人们的痛苦之上,这都被我看作是自己的权利。我可以把祖父般年纪的老太监用水唧筒冲得昏死过去,我可以任意叫“敬事房”把太监打得死去活来。因为一句话不顺耳,我可以叫侄子们跪成一圈,互相抽打耳光,我可以叫一个长辈跪下来。一个孩子大的仆人,因为坐了一下我的椅子,我就叫他跪铁链、站木笼。

我看“善书”,我讲“仁慈”,我的“仁慈”却有自己的一套讲法。

我为了让自己的灵魂将来进入天堂,我连一个苍蝇也不肯打,但同时,千百个母亲和孩子的血,不曾打动过我的心!孟子批评过的“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百姓者”,连这样的人我也够不上……

祖国的土地被践踏,成千成万的同胞被屠杀,母亲们和姊妹们被污辱,无数的村庄和工厂被化为焦土,而我在这时候,却认为是“时来运转”,“天与人归”,赶忙在强盗手中的契约上签字,出卖整个的东北,出卖自己的灵魂,换得梦寐以求的那顶腥臭的皇冠。我向每个新陷入铁蹄下的城市的方向遥拜,祝贺强盗们“武运长久”,称强盗为“亲邦”,派出“谢恩大使”,送出从每户农家缸底挖出的最后一粒粮食,以便让强盗相信我的忠顺驯服……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在共产党领导下,在穷山野营风雪饥寒中,和以最现代化的武器装备着的强盗们进行了艰苦的斗争。东北人民的一位领袖、共产党员杨靖宇将军战死了,强盗们为了解开这个英雄在困苦中依靠什么来生活的谜,剖开了将军的肚子,找到的只是没有消化的草根。这时,我正吃厌了荤腥,以补针补药度日。我成日吃素念佛,求神问卜,祈祷上天保佑不要叫强盗们抛弃了我,不要叫小小的病菌夺去了我的性命……

在那种年月里,我已不懂得什么叫羞耻。萧伯纳说过:“一个人感到害羞的事越多,就越值得尊敬。”而我是正相反……我已经完全丧失了一个中国人的资格,我已丝毫没有了做人的尊严,我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人生的乐趣。

是谁使我懂得了耻辱,是谁叫我懂得了“人”的含义,又是谁告诉了我怎么样去做人,又是谁给了我认识这一切和重新做人的勇气。

这就是我在那里度过了近十年的“监狱”。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这是那些把人生看成自杀俱乐部的、人住狗洞而狗住洋房的地方所不可能有的“监狱”。这也就是发射着永不消失的光芒的、代表人类最崇高的理想的改造人的政策。

这个要用金字书写在人类史上的政策,是所有先哲圣贤都梦想过的,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而提出的各样拯救灵魂的方法,曾写在各种“圣经”上面。但是,是谁把它变为现实的呢?不是别人,正是遭受过历代的嗜血者——北洋军阀、国民党的将军和特务、各个帝国主义的统治者和伪满的汉奸们的镇压而付出过无数鲜血的共产党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那些嗜血者的统治下遭受无法历数的苦难的人民!

到现在,你还可以找到那些受难者遗下的孤儿寡妇,到现在你还可以找到那些苦难的见证人。但是,他们不记旧仇,只要我们确实改恶从善,他们不计算已流失的血汗,而为了拯救罪恶的灵魂又在付出着新的汗水。我永远忘不了,在一个被日本侵略军的细菌部队培养的鼠疫菌夺去了两百多生命的村庄里,一对脸上被旧日灾难刻满了皱纹的老夫妇对我们表现的什么样的宽恕,到现在他们的话还沉重地装在我的心上: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好好学习学习吧!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宽恕呢?平顶山的方素荣——惨绝人寰的三千条人命的大屠杀的幸存者,这样说:为了我自己的血海深仇,我见了仇人一口咬死也不能解恨,但我是一个共产党员,为了人类的崇高事业,为了祖国建设的利益,只要你们重新做人,改恶向善,我原谅你们……

在阳光之下,地上有了生命。在一个伟大理想的实践中,我得到了新的灵魂,我的生命里注人了新的青春。我懂得了什么叫善与恶、美与丑、真与伪。我认识了世界和自己,我知道了何以有的人善良,而有的人心里充满了自私;何以一小撮人凶暴而又脆弱,愚蠢而又狡诈;何以当年那个五岁的女孩方素荣勇敢而又坚强,终于成为胜利者,而又宽宏大量。

我懂得了我历代祖宗所不懂的历史和人生。我懂得了人应该为了什么而生活,懂得了什么叫真理和正义。

真理和正义,对一种人说来是亲切的,而对另一种人说来,则是冷酷的。当我只知道自己,把自己放在一切之上,把自己的生命看作比一切都值钱的时候,我害怕真理和正义;当我懂得了真正的是非曲直,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耻辱和荣誉,懂得了生活和真正的命运的时候,真理和正义对于我,正如阳光对于生命一样,才成了有意义的。

造成了这个变化的,便是充满了共产主义人道主义光辉的毛泽东的改造罪犯的伟大政策。当我们说“我爱毛主席”的时候,便意味着我爱真理和正义!

在这个永不熄灭的太阳照耀下,我获得了人生的乐趣。

一九六〇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我们的选民小组长把一张写着“爱新觉罗·溥仪”的选民证交到我的手里,这对我说来,把故宫里所有珍宝加起来也没有它珍贵。我把一张选票投进了红色的票箱中,从那一瞬间,我开始觉得我是一个最富有的人。如果可以这样比方的话,可以说我这是第四次当了“皇帝”——我和我的六亿五千万同胞一起,成了自己祖国的主人。

一九五九年年末,我回到了我的故乡、伟大祖国的首都。当我走在天安门前的时候,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充满安全感地逛马路,我心里充满了自豪感。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的公民啊!

在抚顺最后的岁月里,我看见过一幅巨大的招贴画。一个工人用手指着问:“你在祖国的大跃进中做了什么?”我羡慕走过那幅招贴画下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用主人公的身份回答这个问题。今天,我也能像他们那样仰头地回答:我是一个园艺工,一个文史工作者,在我的平凡的岗位上,我正为祖国贡献我的微薄的但是全部的力量!

一粒秋海棠的种子,这要以微克来计算的重量,在我的手心里,我明白它的意义。我现在已经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事业的建设者。我是一个渺小的人,我的分量不过如同花园中的一粒花种,但我却是六亿五千万中的一个。

以前,我曾认为中国人最无能、最愚蠢,只有洋人才最聪明。我的外国师傅给我拿来的平生第一次看见的铅笔,就让我脑子里否定了祖国几千年来的文化。而今天,我才知道做一个中国人的骄傲。

六亿五千万,这不仅是一个数目字的问题。这个数目加上毛泽东思想,这就意味着我们万代子孙的无限美好的前途,这就意味着一切灾难的必将永远消失,这就意味着对世界人类作出巨大的贡献。

这就意味着,像我童年那样只会陪伴蚯蚓和蚂蚁的生活,将永远从我的子孙的未来中排除出去;这就意味着,姑娘的头巾永远鲜艳,孩子的笑声永远响亮,母亲们的心永远的平静、甜蜜。

我的亲侄女慧生因恋爱问题死在东京,她的母亲为此痛不欲生。但我的弟弟溥杰当时就能明白,如果他的爱女生长在祖国,就绝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爱新觉罗的后代里,现在有立了功勋的前人民志愿军的战士,有正在保卫着祖国边疆的人民解放军的军官,有医生,有护士,有人民教师,有女子摩托车运动员和击剑教练。有共产党员、共青团员,有成排成连的红领巾。在十月一日那天,我和他们在同一个队伍里,一同行进在天安门前……

我从爱新觉罗氏的家谱上査出,孩子们的命运是这样:在我祖父奕 这支的后代中,不成年的儿童在大清帝国时代末期夭折占出生的百分之三十四,中华民国时代是百分之十,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是零!

在我们的国度里,没有人操作着U-2型飞机去到别人的领空上侦察,也没有什么秘密用途的火箭,我们有的是用自己的腿登上珠穆朗玛峰、公格尔九别峰的青年登山队。我的一个外甥,他就是一个大学的登山队的队长,他现在正和同学们向祖国一座美丽的雪峰前进!我在这里预祝他们的成功!

和共产党人变成血肉关系的人民,这是养育出董存瑞、黄继光、罗盛教、刘文学、徐学惠……这些英雄的人民。最近三年我们经历了连续的大自然灾害。这在历史上的任何朝代,就是赤地千里、哀鸿遍野、卖儿鬻女、析骸易爨。但是,这样的历史是一去不复返了,我们用自己的双手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无论是自然的灾害,还是帝国主义的封锁,对于中国人民都成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的锻炼。现在,看看我们又长满了青苗和庄稼的田野,看看改变着我们每个人家乡面貌的沟渠,看看矗立在旧日荒原上的烟囱。我们用拖拉机加木犁、水泵加水车,我们用意志和每滴汗水争取的这一切,而且还要让“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不但在战胜着灾害,而且正为我们的儿孙开辟着未来。

诚然,我们面前摆着困难,然而我们从来也没有幻想过,我们的建设事业面前会有一条现成的柏油马路。世上有一种人,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大海的老鼠,他看到了平生初遇的海潮,吓得目瞪口呆,大叫说大海在向他“挑战”,等到潮水离去的时候,他又嘲笑起来,说大海在“崩溃”,在“毁灭”。这种嘲笑未免出口太早,因为下一次的海潮必定还要按时来到。

诚然,对我个人来说,今天的吃食穿着比不上从前的“御膳房”和“四执事库”,但从前那是“鬼”的生活,而现在是真正的人的生活。享用自己的劳动果实,在互助友爱中进步,内心里充满了未来。

过去,我从来不懂得什么叫作友谊,更不懂得什么叫作爱情。过去只有“君臣”“主奴”,没有什么“夫妻”“朋友”。如今,我有了朋友,有了真正的伴侣。一九六二年的“五一”节,我和李淑贤建立了我们的温暖的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家。

我们这六亿五千万颗心,是和各个地方的争取独立、民主、和平的人民的脉搏相连的。我们从自己经历过的历史苦难中,深切了解那些苦难还存在的地方的人民的愿望。我们不遗余力地声援那些英勇人民的斗争。每次我都力争直接参加这些声援的斗争,每次我都以此自豪。当我列身于百万人的支援日本人民反对日本垄断集团和美帝国主义的斗争的行列中,我由于参加了人类的共同事业,由于为英勇的人民做了一点儿事而感到了幸福。当我看到祖国各族人民的支援,在日本、古巴、刚果、阿尔及利亚和其他进行火热的斗争的地方引起的反响时,我觉得自己和祖国是处于同一个光辉之中!

溥仪和李淑贤

这就是自从我懂得了生活,懂得了人的尊严,懂得这些平凡的真理之后,又得到的越来越浓的人生的乐趣。我要像对待母亲似的,忏悔出我的历史罪恶,我又要像对待知心的朋友似的,倾诉出我何以会得到今天的幸福。

我从一九五七年下半年开始准备,过了不久即着手零星片断地写作。在写作过程中,由于不断地又有新的感受,又不断地修改、增删,以至重新着手。特别是一九五九年来临的出乎意料的特赦,使我把前半生公诸于世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而对自己已写出的东西却又更加不能满意,于是又重新思索,重新起稿。这样,用了四年多时间,才把它写成。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历史资料颇多散失(比如伪满宫廷材料,糟蹋了不少),自己的文学修养不够,特别是认识水平不高,写出的成品,仍有不少词不达意之处。理解和认识上不深不对,更是难免。我对那些教育了我,帮助了我取得新生的正面人物形象的描绘,未能达其万一,尤其不能满意自己,感到自己笨拙之可气。但是,老拿不出来,也不像话。拿出来,请大家评论,那倒是取得新的进步的最好方法。何况拖得太久,连我自己都是受不了的。因此,送去出版了。

这里我要特别提出来的,是我在写作过程中取得的各方面的热情帮助。这种帮助,如果放在旧社会里,那是不可思议的事。这种帮助不但使我对过去的历史的许多事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而且也使我得到了个人活动所得不到的宝贵资料。给了我这样帮助的单位有: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抚顺战犯管理所、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国家档案馆、历史博物馆、东北烈士馆、故宫博物院、北京图书馆、首都图书馆、长春图书馆、辽宁图书馆、辽宁人民美术出版社、中国新闻社等单位。

同时,许多旧日的朋友以及我的家族,也给我提供了很多宝贵的资料。我的二弟溥杰,无论在特赦前特赦后,他都不倦地帮我回忆、记录、翻阅日文材料以及和我共同研究认识那些过去的事件。我对他和所有给我任何帮助的人,致以深切的谢意!

在我得到了自己的小家庭之前,我还有三个“家”,这就是我住了十年的抚顺管理所,我第一次和劳动人民一起生活、劳动的北京植物园和我现在工作着的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这三个“家”从领导到每个工作人员,对我的写作和对我的成长一样,都灌注着同样的热情,从他们对我的写作的关怀上,我感到那也是他们对我的教育的一部分。今天在我脱稿之际,我所要向他们表示的,已不是一句感谢所能包括得了的。我把他们看作党、政府和人民的代表者。因此,我把这本书首先献给他们。

爱新觉罗·溥仪
一九六二年二月于北京 VoukGbR1Gahi5EcDsojpVhlo06ZG+WUAMvduKcJ8Ozosufu5EZATM9jTTRGL58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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