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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宇宙【50】

是否有一种宇宙“正义”,一种宇宙中力量的平衡?这种观点从最古老的时代直至今日,总能在来自米利都的哲学命题中被找到。据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事物的产生和消逝,都“按照其义务”而实现,“因为按照那个时代的法规,它们承担了由于其不正义而产生的相互间的赎罪和忏悔”。 [10]

这些话语的作者是米利都的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 von Milet),人们都说他是接近泰勒斯的人。对一些人来说,他是第一位“哲学家”,因为相比泰勒斯,我们更确定地知道,他是从抽象原则出发解释自然的。他大概出生于公元前610/609年前后,据说与泰勒斯一样死于公元前546年前后。还有,我们大多数关于阿那克西曼德的认识都来自亚里士多德。在那里,他还履行着戏剧式的角色:那些人基于所选择的各自不同的质料或者原初实体来解释自然,直到最后亚里士多德出现并且阐释了真正的联系,而阿那克西曼德是这些人所构成的小型的理想历史中的一部分。

类似于泰勒斯那里的水的东西,在阿那克西曼德那里却没有具体的实体,而是完全非物质化的,即 无定 apeiron )。这个词的含义有点类似于“无边界的—无穷之物”。无定的反物质是一切存有之物,它不可预计地延伸,是不死且不可被摧毁的。而且这种永恒的本原本身并不处于静止状态中,而是在其中处处有彼此冲突的力量汹涌澎湃,试图让自身取得优势:火、水、风和气——或者更抽象的:热、潮湿、冷和干燥,它们在宇宙中彼此缠斗,就像大地上季节的转换一样。但是自然的法则就像一位不可见的伟大法官,总是不断地导向一种平衡。大火过后灰烬留存下来,水变干涸,寒冷重又变成温暖,等等。【51】因为,谁如果延伸得太远,就会从其他物质那里受到遏制,相当于“惩罚”。只有转化是稳定的,这是宇宙保持稳固的原因。

这表明,关于自然力量之平衡的核心概念并非来源于技术或是自然观察——而是来源于司法判决!正义女神(Dike)是宙斯纯洁的女儿,也是正义的化身,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时日》中说她居住在希腊,在那里作为抽象的宇宙正义守护着世界的和谐。她是绝对的平衡原则,阿那克西曼德将这个原则从社会领域扩展到宇宙中。

从人类世界到宇宙正义的转换是极其令人惊讶的。因为世界平衡的形成与人格化的神并无关系。越来越明显的是,在公元前6世纪,那种作为“理性的”,而非由偏见所造成的关于“正义”的观念,根本上还处于萌芽阶段。这与实际的司法判决完全没有关系。然而,阿那克西曼德看起来似乎拥有了一种普遍意义上的正义学说,这种学说囊括了整个存在。据此,所有的物理事件从内在意义上看是确定的,并且遵从严格的规范。宇宙的物理原则与道德原则是同一的——这个观念我们在随后的哲学史中会再次遇到。在18世纪初期,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称之为 神正论 (Theodizee)。

阿那克西曼德接受一个唯一的世界,还是他仅仅将我们的世界视为位于无定内部的众多世界中的一个?我们不得而知。不管怎样,他只为我们的世界构想了一种具体的宇宙起源学说。按照他的构想,冷—湿之气在起源时向内聚集在一起,而热—干之气则被向外挤压,就像一个火圈环绕着冷—湿之气——这是对物理学中惯性原理的最初觉察。火焰包围冷—湿之气就好像树皮包住树干一样。【52】冷—湿之气被火焰包围,就开始变干蒸发。水雾和气团向外扩展,把火圈冲散了。它们形成三个互相包围的火轮,被暗沉的气体笼罩着,就像被轮毂包围的自行车内胎一样。而轮毂内侧出现了微小的开口,火苗从中窜出来。我们从这些小孔中看到的微小火苗,在最内部的环形中呈现为星星,在外部第二圈中呈现为月亮,在最外部的环形中呈现为太阳。如果堵住第二圈与第三圈的小孔,我们就看到了日食或月食。

陆地是原初冷—湿之气的残留。它自由浮动着,与三个圈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它的形状就像是柱子的基座。它的宽度是高度的三倍。海洋则是未被火圈烤干的剩余的湿气。阳光照射在陆地上使之蒸发,而湿气则以雨的形式重又落回到陆地上。风也来自蒸发的湿气,日月交替同样如此。

生物学家很重视阿那克西曼德,乃是由于他的宇宙起源学说中包含了一种思想,可以称之为“演化式的”。动物和人类究竟从何而来?他通过共同起源学说来解释这一问题。所有生物最初都来自海洋,从湿气中产生。早期的人类也起源于水。人类最初是类似鱼的生物,长有多刺的壳,成年时壳才脱落,来到干燥的陆地上。阿那克西曼德不认为人类是逐步从鱼类发展而来的,就像今天的演化论所宣称的那样。相反他认为,在早期,每个单个的人都从鱼的阶段脱落刺壳进入人的阶段,——这个过程对之后的人类来说很明显不再是必需的,【53】因为到了阿那克西曼德的时代,一般的人显而易见地不再像鱼那样在海洋中诞生了。但无论如何,他将海洋视为一切生命的起源,并且认为,自然孕育的物种不是一成不变的。

爱奥尼亚的自然哲学家群体中的第三位是阿那克西美尼(Anaximenes)。他出生于公元前585年前后,大概比阿那克西曼德晚25年。据推测他逝世于公元前528—前524年之间。后来的编年史作者将他描述为阿那克西曼德年轻的“同伴”。关于阿那克西美尼的原始文献情况和他的前辈一样糟糕。我们知道,他应当写了一部书,但也只有其中几行留传下来。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这三位伟大的米利都人中的最后一位相信,阿那克西曼德说过的那种无定,不可能由非质料组成。因为从某种非质料之物中无法发展出质料。在阿那克西美尼看来,无定的原初质料是气( aer )。当气凝聚在一起,就会转化成水,而通过更强的凝聚就会转化成陆地与石头。与之相反,气被稀释就会变成火:“阿那克西美尼将聚合的与凝聚的物质解释为冷,相反将稀释的与松散的……解释为暖”,希腊作家和哲学家普鲁塔克(Plutarch)如此说道。 [11] 阿那克西美尼设想,物质并非永远静止,而是可以自我转化。神的领域也并非存在于原初质料之外,而是同样由气组成。它可以转换为另一种方式,这意味着气本身才是神圣的。正是因此它才具有这种力量,从其自身出发将自身变成其他事物,比如变成火或者水。人的灵魂也是由这种自我构形的气组成的,这一点阿那克西曼德已有过推测。“就像我们的灵魂掌控着我们一样,”阿那克西美尼说道,“气也与此类似,囊括了整个宇宙的气息与气。” [12]

在阿那克西曼德看来,大地是一个短的圆柱体,【54】而到阿那克西美尼那里则变成了圆盘状的。大地与那些同样平坦的天体星辰一样,飘浮在空气中。就如巴比伦人古老的宇宙起源学说所言,大地之上的天空成拱形的半球。群星、月亮和太阳围绕着大地旋转。当太阳在晚上躲进大地圆盘边缘北部的高山之后,大地就变得黑暗了。

随着阿那克西美尼的离世,米利都早期自然哲学的传承就终结了。没有人知道,除了这三位被提及的所谓自然研究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思考过世界的形成、原则和本性这样的问题。无论如何,那些我们熟知的米利都哲学思考的终结,是与这座城市的日渐衰落共同发生的。公元前6世纪,在这座城市伟大的地理学家赫卡泰奥斯(Hekataios)的地图上,米利都被看作已知世界的中心,而至公元前494年,它则遭遇了灾难。公元前541年,波斯人占领了小亚细亚,却放过了米利都。公元前499年,米利都发动了“爱奥尼亚起义”,试图抵抗至今为止相当友好的占领军。随后波斯国王大流士一世(Dareios I)占领了米利都,摧毁了这座城市并流放了大量米利都居民。雅典的悲剧诗人佛律尼科斯(Phrynichos)基于这段历史写下剧本《米利都的陷落》( Die Einnahme von Milet ),还为此付出了1000德拉克马(古希腊货币)的罚款,因为他胆敢将这段不幸的故事带上舞台。尽管很快就被重建,但这座城市再也没能接续它过去的伟大时代。尽管熬过了战争,但那些惩罚性的后果却逐渐沉积下来。作为权力的傀儡,这座城市成了雅典人的属国,随后成了斯巴达人的属国,随后又一次落入了波斯人之手,接着被亚历山大大帝占领,后来成了罗马帝国亚细亚行省的一部分。 grpcwc2ny1kgCKGdCh9tV9N1zeuUOSQXpi6bUqjKWqyaFrIzkxg3RmUc4HWSYe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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