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牵着赵梦的手,到桌前坐下,转向刘铁树:
“爸,你怎么好意思空手回来的?”
刘铁树莞尔,怎么看出我空手回来的?不服不行,还真空手回来的。
他慢慢道:“我是惦记你们,对了。”忽然岔开,看向楚玉香:“妈什么时候走的?”
右臂的黑纱就说明了一切。
楚玉香擦干了眼泪,轻声说:“昨天晚上,今天上午葬礼。”
“对不起,我上午已经放了,但没回来。”刘铁树歉疚地说。
楚玉香笑了:“没事,你爷俩都很硬气,谁也不去。”
刘铁树一愣,蓦然转向儿子,吼道:“小瘪犊子,你为什么不去?”
刘汉轻笑道:“爸,我不参加葬礼,永远。”
这逼格直接把三人震住。
他和楚玉香说不去,可没说永远,楚玉香只当他有事,也确实家里发生了天大的事,去了媳妇没了。
可刘铁树一吼,他反倒杠上了,把楚玉香和赵梦吓一跳。
刘铁树渐渐目透凶光:“为什么?”
赵梦都吓哆嗦了,感觉就像火药桶已经点燃引信,一家人随时可能灰飞烟灭!
楚玉香觉得犯不上,可她想劝又不知道该劝谁。
刘汉却只是轻轻一笑,随口道:“爸,你要想不明白,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厂长。”
三人全身剧震!
赵梦极为意外,爸爸当厂长了?
楚玉香恍然明白,难怪他不回来。
刘铁树也同样意外,儿子怎么知道我当厂长了?
难道厂里有人来送礼了?这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家人收了没有?
刘汉悠悠叹道:“爸,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
如果谁都能做的事情你亲自去做,你这厂长就不合格。
这个葬礼参加了,下一个你参不参加?不参加就是麻烦,人家怎么想?我差哪?瞧不起我?
反倒你一个都不参加,就一个都不得罪,这叫水平。
不要让琐事缠身,你是舵手,是船长,不要干水手的活儿!
混进水手堆里,无论你做得多好,一样有人骂你!
相反,你站的足够高,才能让人敬畏,你足够强大,才能让所有人闭嘴。
要想获得所有人的理解和认可,那是一种高级弱智。
所以,你只做好厂长就可以了。
葬礼妈妈去就足够,妈妈不会怪你的,其他人让他们骂去吧。
学会用人,学会团队合作。实在不行你配个女秘书吧,专门替你扯淡。”
楚玉香张大了嘴巴,一脸懵圈。
赵梦娇嗔道:“你胡说什么?葬礼是扯淡?”
刘汉反问:“葬礼有什么意义?活着的时候都干甚么了?死了去装孝子贤孙,然后谴责不去的人?草。
人是最自私的动物,生前什么动物都吃,死了宁肯烧成灰也不让任何动物吃。
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这叫文明?如果我要死了,就找一个广袤森林,什么狮子老虎,鹰隼豺狼,毒蛇麻雀,都来吧,我请客!”
赵梦瞠目。
楚玉香呆若木鸡,这大气,这格局,怎么这么想削死他呢?让他早点实现理想得了。
刘铁树反倒笑了:“你说的都对,可我是船长,你是水手,你为什么不去?”
刘汉也笑了:“爸,你还没明白?我也是船长。”
哈哈哈,刘铁树大笑:“咱家这么多船长?”忽然脸一板:“好!你是船长,明天别在我船上呆着,你自己找个船,自己养活自己吧!”
赵梦和楚玉香顿时一脸痛苦,我们都闭嘴也没用,两个男人怎么就弄不到一起去呢?
难道是面对面坐的原因?
并肩坐着就好了?
刘汉却哈哈大笑:“爸,我就不信,葛建军就没说给你安排一套房子吗?”
刘铁树有些意外,点头说:“安排了,苏国庆的房子收回来给我。”
楚玉香和赵梦惊喜的瞪圆了眼睛,我们有大房子了?
刘汉却双手一摊:“那不就得了,走的是你。”
噗!赵梦猛然失笑,连忙捂嘴低头。
刘铁树也笑了:“小瘪犊子,你想太美了,这房子倒给苏月!”
刘汉微笑道:“爸,那就不用你管了,苏月不会赶我们走的。”
赵梦瞬间变色!
刘汉却用脚轻轻踢了她一下,她忽然醒悟,只是和爸爸抬杠而已。
刘铁树若有所思,他发现自己净跟儿子扯淡了,应该先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刘汉云淡风轻地道:
“人生际遇就像酒,有的苦,有的烈,有的时候没得选。漫漫人生路,谁不错几步?我是必须做船长的,我是要乘风破浪的,你的船太小,哪也去不了。”
刘铁树尴尬了,自己好不容易春风得意当上厂长,等着家人为他骄傲呢,扬眉吐气呢,可在儿子眼中,只是个小破船?
楚玉香温柔地对老公道:“吃饭,吃完饭再说。”
刘铁树明白了,上炕再说,让他俩滚。
立刻开始吃饭。
然后一家人终于消停了。
……
苏月平静的说完了整个经过,然后抬起头来,枯萎的容颜,死寂的目光,看着四个哥哥。
苏强,下午进去了,他被开除之后,做过的事又被翻出来了。
而且是井局大佬翻的。
这就是大厦将倾,墙倒众人推。
推了有好处,这是站队,是态度,否则赵至臻初来乍到,知道你哪头的?
不下注不会输,可也不会赢。
结果苏强进去了,非战之罪,只是刘汉已经成势,势不可挡。
苏月已经接到了一轻局的专人上门通知,房子要收回,给刘铁树。
刘铁树空出的房子给她住。
让她必须配合刘铁树做好换房的工作,否则走公家流程就不用搬了,家里所有东西都罚没,都是受贿所得,直接把她清出去。
当时苏家四兄弟都在场,他们都是深深懂得生存之道的,哪敢在如此劣势的时候,和刘家对抗?
各自表示妥善做好妹妹的安置工作。
苏家四兄弟,文武轩昂,都已经成家,依靠父母多年苦心经营的人脉关系网,早早就分到了房子。
这年头分房子,有工作是起码条件,而且得是好单位才有房子分。
最好的单位就是公捡法,睡务,才正,他们都占全了。
结婚也是必须的,否则你一个没结婚的都分到房子了,让结婚的怎么忍?匿名信才八分钱,造谣还免费。
都符合条件,还得肥水不落外人田,和工作能力无关。
否则僧多粥少,不够分。
四个兄弟交换了一下眼色,老大苏文皱着眉头问:
“小月,你是怎么想的,要指证刘汉?
失去了转圜余地不说,那种情况根本无法钉死刘汉!
因为李国祥出手在先,就必须是伸张正义的,惩恶扬善的,如果两边都抓了,青山市黑成什么样?”
苏月心中噬咬,难堪痛苦至极,她感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愚蠢造成的,被刘汉耍的团团转,最后指证也没翻盘,反倒让刘汉越发得意笑话。
她心中的痛苦,慢慢转化成恨意滔天。
苏月的表情,让四兄弟再次皱眉,她显然没明白该怎么办。
苏文只好明说:
“小月,且不说李国祥的维护,刘汉的老丈人赵至臻,是青山一号大佬!
所有人都在等着打压苏家献殷勤,我们能自保就不错了,你别再一脸仇恨,那是找死!
现在的关键,还是要和刘汉搞好关系。
一是表明我们的态度,没有报复怀恨的意思,化解敌对关系;
二是刘汉对你还是不错的,换成我们都不可能搭理,你是唯一能把水搅浑的人——让人无法站队,无法打压我们,明白?”
苏月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他对我不错?”
“当然,他那种掌控力,你以为他没别的可说了,给你讲怎么赚钱?”
苏月心中一跳,原来我的媚眼没有白抛,好,我非把他搞离婚了不可,敢耍我?结婚了还敢吃我做的饭?
苏文对妹妹的心思一目了然,他故作不知,继续道:
“你以后不要描眉画粉的,显得你有钱啊?要扮可怜,刘汉才能帮你。
明天来换房的肯定是刘汉,刘铁树不会参与,那不是欺负你吗?落人话柄。
所以我们也都不在这,只剩你俩就好说话了,知道怎么做吗?”
苏月愣愣地问:“我一个人怎么搬家?”
苏文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
“你搬个头家啊?我们需要给刘汉送礼,化解敌对关系,把水搅浑,让旁观的人看不清!所以,家具家电全部送给刘汉,再让刘汉把你的衣服送到他家,当然还得领着你,你说外人怎么想?”
苏月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