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贾是魏国人,出身低贱,其父曾任赵国看管城门的小卒,姚贾本人曾为盗于魏都大梁(今河南开封市),又曾为臣于赵国而被逐,入秦后姚贾位列秦王政的宾客。
据《战国策·秦策五》的记载,韩非入秦后不久,燕、赵、吴、楚四国预谋联合攻秦,秦王政闻讯后甚是恐惧,召集群臣宾客60人,询问对策。秦王说:“现今燕、赵、吴、楚四国谋划联合攻秦,寡人国内百事待兴,士卒连年外出作战,百姓疲惫不堪,这可如何是好?”
秦王政出言后遍视群臣宾客,群臣宾客们默然无语。这时,姚贾向前说道:“贾甘愿为大王出使四方,使四国放弃预谋,按兵不动。”
秦王见姚贾自告奋勇出使四国,遂资给他车百乘、黄金千斤,将自己的衣、冠、宝剑赐给姚贾,以壮其威。姚贾出使后,果然使四国先后放弃进攻秦国的预谋,分别与秦国建立睦邻友好关系。
姚贾出色地完成使命后回到咸阳,秦王为此十分高兴,封姚贾千户,以姚贾为上卿。
韩非得知姚贾出使归来后受封千户、爵为上卿,很是不以为然,便向秦王政进言说:“姚贾携带珍珠重宝,南面出使楚、吴,北面出使燕、代之间,三年之间,四国未能同秦国建立起真正的睦邻友好关系,而珍珠重宝却已用尽,这是姚贾凭借大王的权威和国家的珍宝,在外国为自己私下结交于诸侯,愿大王明察。况且姚贾不过是大梁守门人的儿子,自身又曾为盗于大梁,在赵国担任官职而被驱逐。今日大王与出身如此低微、品行如此不端的人一同谋划有关国家社稷的方针大计,韩非私下以为这不足以勉励群臣宾客。”
秦王政此时正为姚贾出使四国所取得的成功而沉浸在一片兴奋之中,闻听韩非此言,感到十分惊诧,便立即召见姚贾,向他问道:“我听说您用寡人给予的资财私自结交于诸侯,有这回事吗?”
“有。”姚贾答。
“既然有这么回事,那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我?”秦王面带怒气地问。
“大王,曾参孝于其亲,天下人无不愿以其为己儿;伍子胥忠于其君,天下君主无不愿以其为己臣;贞女手工精巧,天下人无不愿以其为己妃。今姚贾忠于大王,而大王有所不知。姚贾如果不归资财于四国诸侯,那将如何完成出使的使命?姚贾如果不忠于大王,那四国的国王怎能相信臣下,并与秦国合好?当年桀听信谗言而诛杀自己的良将关龙逄,纣听信谗言而杀害自己的忠臣比干,以至于一一身死国亡。今日大王如果听信谗言,那左右就不会有忠臣了。”
姚贾的一番回答,使秦王的怒气消释了大半。秦王又接着问道:“那我再来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监门之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
姚贾回答说:“当年的太公望,在齐国时曾被他的老伴以不治产业为由,将他赶出家门;后来到朝歌以卖肉为生,可是无人买他的肉,以至案上的肉腐臭生蛆;子良用他为臣,不久又“见逐”;在棘津垂钓,但鱼都不食饵上钩;不得已去出卖苦力,可是却无人雇佣,然而文王见太公而用以为军师,终于称王于天下。齐国的管仲,原不过是乡间的一名小商贩,后来隐居于南阳,穷困潦倒;他曾辅佐公子纠,事败被俘,成为一个囚徒,然而齐桓公用以为国相,九合诸侯而一匡天下。百里奚曾在虞国沦为乞丐,传说是秦穆公用五张羊皮把他从楚国赎回来,秦穆公以百里奚为相,用其计谋终于称霸于诸侯。晋文公率士兵在城濮与楚国大军交战,以曾在中山国为盗的咎犯为统帅,终于在城濮大获全胜。
以上四人,皆身遭莫大丑辱而受到天下人的诽谤。然而,圣明的君主所以重用他们,是因为深知他们可以为自己立功建业。假使人人都像成汤时的隐士卞随、务光以及申屠狄那样,听说成汤要把天下让给自己,便自沉于清冷之渊;或者因纣之无道,便抱石自沉于涧水,那么,这种人君主能够得而用之吗?
因此,明主用人,不看他是否有污点,不听信他是否有过错,只是考察他对自己是否有用。所以,凡是力能存社稷、保国家的人,虽然有外人诽谤,不予听信;而那些徒有高世之名而无有咫尺之功的人,不予赏赐。如此,群臣便不敢以虚名企望君主给予功名利禄。”
秦王政认为姚贾讲得很对,便再次派他出使四国。
《战国策》所载姚贾的一段自我表白和纵论古今,实际上是总结了历代君主在用人问题上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并提出了在执行用人唯贤路线时,只需视其能否为国立功,为己所用;而不能求全责备,听信流言。姚贾的议论,秦王政深以为然。这番议论的意义,不在于姚贾因此而免受责难,而在于它对秦王政在兼并六国的战争中坚定地执行用人唯贤的路线,无疑是起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