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穆公称霸西戎到秦王政统一天下,人们无法否认一个这样的事实,那便是辅佐历代秦王、为秦国富强卖力最多的英雄豪杰,大多不是出生于秦国本土的人,而且多数出身低微。历史事实表明,重用客卿,以布衣为将相,这在秦国有着悠久的传统。
在秦穆公时代,据《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上述五子之中:
由余。由余的祖先本是晋国人,后来“亡入戎,能晋言。”由余受戎王之命出使秦国,秦穆公知其贤,便设计离间戎王与由余,迫使由余“降秦”。秦穆公对由余以“客礼礼之”,“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史记·秦本记》)
百里奚。百里奚原是晋献公的俘虏,“为秦穆公夫人媵于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闻百里奚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与,乃使人谓楚曰:‘吾媵臣百里奚在焉,请以五羖羊皮赎之。’楚人遂许与之。当是时,百里奚年已七十余。缪公释其囚,与语国事……语三日,穆公大悦,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史记·秦本记》)
蹇叔。蹇叔曾“困于齐,而乞食铚人。”百里奚“知其贤”,向秦穆公推荐,“于是穆公使人厚币迎蹇叔,以为上大夫。”(《史记·秦本记》)
丕豹。丕豹是晋国大夫丕郑之子,“奔秦”后,于秦穆公十五年晋国兴兵攻秦,“穆公发兵,使丕豹将,自往击之。”(《史记·秦本记》)
公孙支。公孙支原为秦国人,后来游于晋国,又由晋国返回秦国,为秦穆公出谋划策。
除上述五人外,其他如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内史廖以及随会等人,都是来自秦国之外,并为秦穆公的霸业做出了贡献。显然,秦穆公的称霸西戎是同他重用来自国外的贤才联系在一起的。
秦孝公所重用的商鞅,原是卫国的“诸庶孽公子”,曾在魏相公叔痤手下任中庶子。他入秦后实行变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为日后秦国兼并天下奠定了基础。
秦惠文王至秦昭王在位的87年间,秦国继承了重用来自国外贤才的传统,形成了以客卿为将相的制度,并在秦国的中央政权中确立了布衣将相格局。这一时期,先后受到重用的著名客卿有:
张仪。张仪是魏国人,《吕氏春秋》称他为“魏之余子”,当系布衣出身,在楚国时曾有悲惨的遭遇。入秦后,“见秦惠王,惠王以为客卿,与谋伐诸侯”。(《史记·张仪列传》)公元前325年,秦惠王任命张仪为相。为相后,张仪在外事活动中出使山东,拆散齐、楚联盟,鼓吹“连横”,破坏“合纵”,使秦国在兼并六国的战争中处于有利地位,为秦国立有大功。
公孙衍。公孙衍是魏国阴晋(今陕西华阴)人,在魏国曾任犀首(将军一类的官职),与张仪不善。入秦后,曾接替商鞅为大良造。张仪死后,曾入秦为相,对秦国有一定的贡献。
通。客卿通曾出任秦国的将军。秦昭王四年(公元前303年),齐、魏、韩攻楚,楚派太子入质于秦而请求救兵,秦派遣“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国引兵离去。(见《史记·楚世家》)
寿烛。秦昭王十五年(公元前292年),魏冉谢病免相,秦王以“客卿寿烛”为相。(见《史记·穰侯列传》)
司马错。《史记·白起列传》于秦昭王十五年谈到“明年,起与客卿错攻垣城,拔之。”可见司马错亦非秦国人,是秦惠王时期的一名统兵名将。他在秦王面前驳斥了张仪首先伐韩的主张,认为应首先攻取巴蜀,并于公元前316年率兵攻取巴蜀,为秦国的富强和兼并六国做出了具有战略意义的贡献。
灶。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秦昭王二十六年(公元前271年),“客卿灶”(又作“客卿造”)率兵攻齐,取刚、寿,予穰侯。
范雎。范雎是魏国人,入秦后被秦昭王拜为客卿,后来又被任命为丞相,对结束魏冉一伙宗室贵族的专权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蔡泽。蔡泽是燕国人,他入秦后同范雎的一席话,把范雎说得心服口服,乖乖地从丞相位上引退,并把蔡泽推荐给秦王。秦昭王“召见与语,大说之,拜为客卿”;不久,秦昭王“新说蔡泽计画,遂拜为秦相”;然而,蔡泽为相“数月,人或恶之。惧诛,乃谢病归相印”,(《战国策·秦策三》)只当了几个月的丞相便自行引退。
范雎、蔡泽二人,均以布衣身份分别由魏、燕入秦,由客卿升为丞相,同是因惧诛而请归相印。范雎、蔡泽以及白起等文臣武将的宦海风波表明,秦惠王以来的重用客卿的传统,在秦昭王结束魏冉后的15年中,已形成为由客卿而为丞相、将军的制度,布衣将相格局在秦国已得到了初步的确立。
范雎、蔡泽的由客卿而丞相,又由丞相而谢病请归相印,这种“走马灯”式的上台卸位,从侧面反映出布衣将相格局所固有的一个特点,即它的“流动性”。然而,正是这种走马灯式的流动性,使得商鞅以来的法治路线因此而被认真地付诸实行,使秦国保持了法治路线的连续性和战略、策略上的正确,从而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大业。
重用客卿的传统,是秦穆公以来历代秦王留给秦王政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