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即秦王王位之初,他的生母不过是年纪30岁上下的年轻太后,当年作为“邯郸诸姬”中的姣好者,太后本是风月场上见过世面的女子,同吕不韦又有过一段难忘的旧情,自成为嫡嗣夫人、秦王王后以来,她虽然对过去有所留恋,但尊贵的地位和优裕的生活,使她的失意在某种程度上也得到了补偿。当然,宫墙内的尊贵,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羁缚。
庄襄王即位后的早逝,对于这位年轻的王后不能说没有震动。然而,由王后至太后的地位上的加尊,使她所感受到的失衡,瞬息间便成为过去。此刻,太后昔日的情人,这时正以相国的身份掌握着秦国的军政大权,且又年富力强,时时出入宫禁;而年少的皇帝,对于成年人们之间的事情,还处于似懂非懂的阶段。这一切,为太后与吕不韦重修旧好提供了十分方便的有利条件。
吕不韦在政治上的投机大获成功,使他由商人摇身一变成了西方强秦的相国。庄襄王早逝后,他以“仲父”的身份辅佐一个年少的皇帝,专权地位已十分牢固。此时此刻,吕不韦该是何等的踌躇满志啊!诚然,吕不韦为达此目的也曾付出过代价,所破费的成千上万斤的黄金,他当时和事后都毫不在意;惟有异人从他身边夺走爱姬,不能不是他当时一件小小的遗恨。
时光流逝,物换星移。在吕不韦当上相国、庄襄王驾崩之后,当太后于宫中向昔日的情人吕不韦“投以木瓜”的时候,吕不韦也就欣然地“报之以琼琚”了。这就是史书所记载的:“秦王年少,太后时时窃私通吕不韦。”
从史书记载来看,太后并不奢想像后来的西汉吕后、大唐武则天那样成为天下的女主,或充当临朝太后的角色,似乎对操纵国家政权不感什么兴趣。她青春年少,当然不甘于后宫的清冷与寂寞。而如今当她挣脱了一切羁绊,重新拥有吕不韦的时候,她那埋藏于心底、压抑多年的激情,顷刻间迸发如注,犹如脱缰的野马,一发而不可勒止。吕不韦呢?他同太后重温旧情,有弥补往日遗恨的情结,但也包含有如下的考虑:当年的赵姬,如今已尊为一国的太后,国王又年少,她作为秦王之母,不能说手中不握有一定的权势。吕不韦为巩固自己在秦国政坛上的地位,即或是无须借助于太后,但也犯不上因拒绝叙旧而得罪太后,以至惹出不大不小的麻烦来。总之,太后与吕不韦的重修旧好,就其动因而言,二人在起始时便各自有所不同。对吕不韦来说,他的“报之以琼琚”,带有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的随意成分。
吕不韦的“奇货可居”,是一笔政治上的投机交易。他做了秦国的相国之后,极终目标和最大兴趣,在于窃取秦国的国家政权。他利用秦王年少、专权地位不受威胁的有利时机,正集中精力招致天下宾客编纂《吕氏春秋》,把它作为嬴政亲政后的教科书,以图日后继续控制秦国的大权。在这种情况下,吕不韦对于同太后的私情能有多大的兴致?他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哪里比得上太后的精力。因此,吕不韦在同太后的情感交流中,他自知满足不了太后,彼此间所出现的反差与日俱增。太后与吕不韦对此都有明显的察觉,只是谁都不肯说破,双方往往都是用掩饰来从形式上维系不久前重新建立的关系。这一点,却是吕不韦始料未及的。确切地说,他当初对此事并没有进行过深虑。
出身于商人的吕不韦,尽管有时也难免遇事有所疏忽,但毕竟是一位以善于进行预测而见长的人。否则,他怎能在经商时发了大财,成为远近闻名的阳翟大贾?他深深懂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至理名言,并以此规范自己的言行。当他确信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满足太后的情欲,而秦王嬴政又年岁日壮时,便决定当机立断,从困境、险境中立即拔出双腿,像以往经商捕捉时机时那样。他深知,秦王已不再是一位少年,太后又如此纠缠不休,一旦私情被秦王发觉,岂不大祸临头。当然,吕不韦并没有因为思念至此而浑身战栗,他是在寻求走出困境、险境的办法。在吕不韦看来,途径与办法总是会有的。这是他自经商和从政以来所形成的一种常常引以为傲的信念。
吕不韦似乎是不费思索便在脑海中形成方案:为着免祸,必须立即从太后那里拔出腿来;而步出险境,摆脱太后的纠缠,这就需要寻找一个壮年男子作为自己的“替身”,诈称施以腐刑,然后便可以“宦者”的身份在后宫中侍奉太后,自己不就可以从太后那里解脱了么。只是,太后的身份比不得寻常百姓人家。因而方案的实施自然要周全而谨慎,出不得半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