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江,快来看啊!好大的雪,远处还能看见白色浮冰呢!”
从热闹的大厅回到了安静的房间,风声和窗子的鸣动声似乎一下子变响了好几倍,屋外的风雪也越来越大。金井一改常态,突然变得像个成熟的男人,连说话也文绉绉的。
“真不愧是荒野中的暴风雪之夜啊!不过却让人觉得有些荒凉,你说呢,初江?我们千里迢迢才来到这极北之地的鄂霍次克海,怎么样?这里可是能和大自然抗衡的地方。太棒了!充满男性的魅力!”
“这个房间的视野很好!无论是风和日丽还是狂风暴雪,都别有一番情趣呢!明天早上的景色应该更好吧!一定要好好欣赏!喂,你不来看吗?”
丈夫问他的妻子,但妻子从刚才开始就一个人坐在床上,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说:“没那个兴致。”
“你想睡觉了吗?”
初江没有回答,看样子她也不困。
“是啊,上田死了。现在回想起来,他人也不错。虽然他活着的时候,总觉得他笨手笨脚的……”
金井似乎误会了妻子消沉的原因。
“门要锁紧哦!说不定那些人中,不,是这个家里藏着个杀人狂呢!真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早知道就不来了!总之还是小心点吧。那些警察说了好几遍让我们把门锁好,把门锁好。你也要当心啊!门锁好了吗?”
“我越想越气!那个恶心的女人!”妻子冷不防说出让丈夫感到意外的话。金井道男感到莫名其妙,随即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如果英子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看见好几种从未见过的金井的表情吧。
“唉……你又来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董事长的女人都是那样的。”
妻子不耐烦地注视着丈夫。
“我指的不是那个丫头!我说的是英子那个讨厌的女人!”
看来妻子和丈夫一样,也受到了暴风雪的影响,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
“啊……”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那个大块头女人!明明自己和邮筒似的,居然还说我胖!她脑子没问题吧?”
“什么啊,还耿耿于怀的,都是昨天的事了。再说她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太傻了。”
“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才说你蠢!拜托你用点脑子好不好,她连你也不放在眼里,还说你是个骨瘦如柴的废物。”
“什么?你说什么!”
“还有!你干吗老是嬉皮笑脸的,拍那种乳臭未干的丫头的马屁有什么好处?说什么英子小姐弹得好,还想再听一遍,你在公司也算有地位的人啊!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我哪里丢脸了!”
“没有吗?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才不会笑。你对我只会抱怨,一天到晚绷着张臭脸。但到了大家面前就又是鞠躬又是行礼的,你也要想想我的感受。英子就是因为看不起你,所以连带也看不起我这个当老婆的。不是吗?一定是这样!”
“这就是当部下的辛苦,我也是不得已啊。”
“但你实在做得太过分了!我忍不住才会说的。”
“你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你知道全国有多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鸽子笼里操劳到死也没机会去旅行的主妇?你好歹也算是高层的夫人,家里有大房子,还能开着车四处走,你也不想想这到底是托谁的福?”
“这都是靠你拍马屁的功夫换回来的?”
“没错!”
“哼!”
“要不你以为靠什么?”
“你只有听到了菊冈那个色鬼董事长和久美那个小骚货怎么说你,你才会清醒!”
“那个秃头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是个跟屁虫。”
“我当什么呢,其实大家背地里都这么说,不过只要想想这些话能换成奖金也就平衡了。”
“不过我倒真佩服你能对那个死秃子点头哈腰的,换了我肯定不行。”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这样忍气吞声的,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啊。你不但不感激我,还骂我,这像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吗?太伤心了,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我当然要来!我也有来这种好地方住几天,享受享受美食的权利。凭什么每次都是你享福?”
“又说我在享福,刚才还说我只会一味讨好那个秃头色鬼董事长,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说起来,你为什么老说这种任性的话,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那个英子,还有那个久美,都去死吧!也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久美那个小骚货简直把你当作她的部下了。”
“没有啊,是你想得太多了。”
“我才没有想太多!”
“那姑娘也并非一无是处,她也有温柔善良的一面啊。”
“你说什么?”初江气得就要晕倒。
“怎么了?”
“你们男人都是无药可救的大蠢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我误会!我误会什么?”
“你如果每件事都往心里去的话,就不用在社会上混了,你要学会想开一点。”
“难道对那个死秃头点头哈腰,被那个情妇呼来唤去,就是你的处世哲学?”
“没错!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就做到了。”
“我真是对你绝望了。”
“我也不是真的尊敬那个秃头,只不过为了赚钱利用他罢了。其实我常想掐死他,昨天我还做了一个把他脑袋敲碎的梦,真解气!”
“那久美呢?”
“久美?我没梦到她,梦到的只有那个死秃头,他跪着向我求饶,我一边大笑,一边拿斧头劈下去……”
正说到兴头上,响起了敲门声,立即应声的是初江,金井还沉浸在幻想的快感里。等他反应过来开门一看,刚才话题的主角,也就是昨晚被他“敲碎”脑袋的董事长正站在门口。
金井吃了一惊,许久说不出问候的话来。
“啊。是董事长啊!快请进,这房间的视野不错哦!”
初江连忙用非常自然柔和的态度邀请董事长进屋。
“看来你们夫妻感情不错嘛,有那么多话可以说。”董事长说着就走了进来。
“没、没有,哈哈,只不过看风景看得入神了,这还不是托了董事长的福。我们才能如此悠闲,真是太幸福了!”
“嗯,是吗?可惜我那里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有些无聊。不过房间倒是舒服得没话说,外面雪下得很大吗?”
“一直很大,你说是不是啊,老公?好大的雪呀!”
“是的是的,还一直在下,仍然是这么大的雪,董事长。”
“这房间还真不错呢,外面的景色也不错。白天视野一定很开阔。我都想和你换个房间住住。”
“哦,那就按照您的意思换吧。”
“不,还是算了,既然房间是滨本先生安排的,我还是明天再来好了。”
“欢迎,欢迎,随时恭候您的大驾,反正我们夫妻两个也很闲。您看他,总说些无聊的话,要么就和木头人似的什么也不说。”
“哈哈,她还怪我。哈哈哈,不过说得也对。”
“那是浮冰吧?白白的那个。”
“啊?应该是的,听说天晴的时候还能看到库页岛。”
“我只是问你那是不是浮冰。”
“哦,那应该就是浮冰。”
“是浮冰,刚才英子小姐也说过。”
“嗯,那么我就回去睡觉了,都这么晚了,熬夜可不好。如果得了糖尿病,人生的乐趣就少了一半,哈哈哈哈!”
“糖尿病?别开玩笑了,董事长您还这么年轻……哈哈哈哈哈,糖尿病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哈哈哈哈哈。”
“我没开玩笑,你最好也注意点,不然小心满足不了你太太哦,哈哈哈哈!”
说罢,董事长拍了两下金井的肩膀就下楼了,夫妇二人极其郁闷地对视了一眼。两周前的体检中,金井的尿液中检测出了糖分。那种专门为糖尿病患者准备的砂糖替代品简直不是人吃的。要多难吃有多难吃,没吃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
“我真想大哭一场,为什么那个肥胖的色老头没糖尿病,而你这种骨瘦如柴的人却偏偏得上了?那个死秃头最好也得糖尿病,这样就没办法到处玩女人了。最近不顺心的事也太多了!”
“别说了,闭上嘴去睡吧!”
“你一个人睡吧!我还要洗个澡。”
“随你!”
“一想到明天不得不听那个死丫头的独奏会,我就气得睡不着。为什么那个蠢女人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真是的!”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刚才还气息紊乱,用野兽一样的声音诅咒着英子的初江,立刻用少女般娇柔又充满羞涩感的声音应答。
“原来是英子小姐啊,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问问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所以过来看看,如果有的话,请不用客气。”
“没有没有,这么别致的客房。而且已经住了两天了,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有热水吧?”
“有的,一切正常。”
“那就好,我只是过来确认一下。”
“这次旅行真的非常感谢您,招待我们参加如此豪华的宴会,而且还欣赏到您优美的琴声。”
“英子小姐的钢琴真的很棒啊!应该学了很长时间吧?”
金井又亮出了他的招牌表情。
“是学了很久,从四岁开始的吧。弹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您太谦虚了,真是如同天籁一样的琴声。看他是个粗人,也不懂得欣赏。如果没有您的演奏,简直算不上是一次完美的假期。”
“喂,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不过英子小姐,请明天务必再弹一曲哦!”
“是啊,请一定要弹!”
“可是明天父亲会让大家欣赏他收藏的唱片。”
“但英子小姐真的很了不起哦!我刚才还和金井说,如果我也会弹钢琴就好了。”
“呵呵呵,您过奖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早川,对我说也可以。”
“好的,知道了。”
“那请将门窗锁好,晚安。”
“嗯,好的,真是麻烦您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