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拉开门,高他半个头的卫禹垂下眼睫,白衣飞扬,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柑橘清香,混合着阳光和微风,往鼻子里钻。
姜灵引他进屋:“来得正好,我也刚完事。”
卫禹在餐桌前落座,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睛,再看了眼意面:“被洋葱辣到的?”
“嗯,大意了。”
卫禹拿起桌上的叉子卷起意面,肉酱裹着汤汁浇在面上,卖相不错,虽然用料和口味比不上星级酒店大厨,但在卫禹心中,足以打高分。
把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稍微划开,汩汩流出明黄色的半固体蛋液,卫禹在意面上蘸了一些,口感更加浓郁。
家用印花陶瓷盘,不成套的水杯和刀叉,眼巴巴看着的猪宝,和姜灵埋头吃饭时翘起的头发,组合起来,产生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猪宝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徘徊在不远处,想偷吃又心怀戒备,委屈中带点好笑。
卫禹朝它勾手:“过来。”
“别!”姜灵连忙打断:“它还没洗澡,待会儿跳上餐桌就麻烦了。”
他对猪宝有种家长式的严厉,不让吃太多,不让到处撒野,还要给人洗澡,活脱脱把猫当做熊孩子,就差没给它送去幼儿园念书。
卫禹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
“笑什么?”姜灵问。
“不怕洗澡的时候挠你吗?”
“我买了橡胶手套,应该没多大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把它装进笼子再洗吧。”
“要帮忙吗?”
“好啊。”
吃完饭姜灵把餐具收拾好放进水池,卫禹在阳台逗猪宝,说是培养感情,他拿着姜灵事先买好的逗猫棒不停晃悠,故意用羽毛挠猪宝。
姜灵把手擦干净,提醒他当心被挠伤,猪宝一见到他就往卫禹身边躲,把姜灵气得鼻子都歪了。
最后还是卫禹把猫装进笼子。
洗手间不大,挤进两个大男人和一只猫,没有多余活动的地方,卫禹刚洗完澡,姜灵让他出去等着,自己一个人能搞定。
只是卫禹刚在客厅坐下不久,就听见猪宝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夹杂着水声和姜灵的碎碎念,堪称魔音入耳。
卫禹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只见姜灵手持花洒,隔着笼子给猪宝冲洗,宠物香波的泡沫顺着水流淌了一地,姜灵戴着橡胶手套,手忙脚乱地安抚逐渐失控的猪宝,裤脚湿了一大块。
“我来吧。”
卫禹卷起袖子,上前接过姜灵手中的花洒,蹲在猪宝面前,他在铁笼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安抚几句,落汤鸡似的猪宝安静下来,叫了声“喵呜”。
真是同人不同命。
姜灵看他们相处融洽,不需要自己多管闲事,便去卧室换下淋湿的衣服,顺手给卫禹拿了条新毛巾,搭在置物架上。
洗完澡卫禹拿吹风机给猪宝吹干,如果说猫对水的恐惧值是五十,对风的恐惧值估计要翻倍,卫禹在猪宝的嗷嗷叫里费了老大劲才完工。
洗完澡的猪宝毛发松软,散发着淡淡清香,卫禹把它提到阳台,从笼子里放出来,它看了姜灵一眼,蹭着卫禹的裤脚喵喵叫。
姜灵:“……”
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卫禹坐在沙发上逗弄怀里的小狸花猫,白色衬衣解开两粒扣子,松散挂在身上,和当初在公司偶遇时那副冷冰冰的姿态,可谓截然不同。
姜灵从冰箱拿出两瓶冰镇啤酒放在茶几上,自嘲费了半天劲,给自己捉来一只冤家。
卫禹随口说:“猫有灵性,它不想跟着你倒霉。”
姜灵顿时怔住了。
方才还岁月静好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姜灵把视线移开,落在前方的动漫海报上,眼神放空,直到卫禹和他说话才收回思绪。
“知道我为什么放着别墅不住,偏偏住在这种又吵又旧的地方吗?”
姜灵当初买房子时,特意考察过恒远的房地产市场,这个小区虽然年代稍久,但是地段好,周围设施一应俱全,还有顶尖的医疗资源和学位,相比外环新房贵了两倍不止。
只是从卫禹口中说出来,仿佛他们住的不是天价学区房,而是哪个边缘型城中村。
姜灵借鉴安明纱之前的吐槽:“大少爷这是下凡来体察民情?”
卫禹抚摸猫咪的脑袋:“算是吧。”
姜灵:“……”
搞不懂这些有钱人。
卫禹低头看着怀里蜷缩的猫,脸上露出瞬间的悲天悯人,姜灵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对方又恢复成淡然的模样,像是一场错觉。
卫禹:“你知道人设吗?”
姜灵作为一名业余漫画家,塑造人物时,没少因为形象问题掉头发,他点点头:“大概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面形象,用流行的话来说叫做人设,像我应该用什么人设?纨绔子弟,霸道总裁,商业精英,还是……炮灰的深情男二?”
“啊?”姜灵一头雾水。
“我们常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身不由己时常用命运推脱,可是谁能说清,命运到底是什么东西,命运是无形之中操纵傀儡的丝线,它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受人摆布,永远无法挣脱。”
“等等,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
姜灵疑惑的看着在旁边自说自话的卫禹,不明白人设和命运,跟他住这个小区有什么关系。
“我想看看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那些普通人平时怎么生活,不需要出场时,他们会做什么,想什么,是不是和我一样有血有肉。”
“你们公司最近要进军文娱圈吗?”
“也许。”
姜灵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为了作品来这暗中观察?娱乐圈都是你这样的金主该多好,观众就不用被烂片辣眼睛了。”
卫禹笑了笑:“谁说不是呢,特别是那些三流玛丽苏,把我看得尴尬癌都犯了。”
“哈哈哈哈哈,之前陆总被泼咖啡就挺玛丽苏。”
“嗯。”
姜灵忽然意识到卫禹是陆九安的朋友,自己这么开玩笑有点不妥,连忙转移话题:“那你现在住得还习惯吗?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卫禹说他好歹是个成年人,生活自理的能力还是有的,除了没人做饭这点比较麻烦,不过现在外卖很方便,没什么影响。
趴在他膝盖上的猪宝打了个哈欠,前爪撑直,结结实实伸了个懒腰。
卫禹捉住它的肉爪:“它以后就叫猪宝?”
“嗯,不好听吗?可以换个名字。”
“挺亲切的,它确实吃得多。”卫禹说完捏着猪宝的下巴:“这段时间快把哥哥吃穷了。”
“哥哥”两个字振聋发聩。
某个自称爸爸的人心虚地偏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