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从保安室将麦萌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了。他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麦萌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淡白的月光照在地上的水洼中,反射出清清冷冷的光来。谁也没说话,气氛冷得跟吹在耳边的风似的,凉飕飕。
江珩经年不变的黑色T恤外面套了件蓝白相间的棒球服,鞋子边上沾了泥水,后脑勺的头发翘着几根,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麦萌盯着他的背影,纠结了会儿,试探着喊道:“学长。”
江珩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回头,继续推着车子往前走,跟上次从古董店离开时那样拽得让人心里不舒服。麦萌张了张嘴,把要道歉的话给咽了回去。
虽然没脱鞋子,但凭借着脚踝和鞋子摩擦的紧致力度,麦萌不得不怀疑走到宿舍的话她的脚能肿得把鞋子给撑开。她忍着痛,走得越来越慢。
两个人的影子重重叠叠,一点点拉开距离。
忽然,江珩停了下来,眯着的桃花眼夹带丝丝冷意,看着低头踩着自己影子的人:“偷钥匙?你挺有能耐。”
麦萌做贼心虚,头低得更厉害了,一声不吭。
江珩把车子停好,上前两步,扳正麦萌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拒绝配合你撒谎,你会承担什么后果?”
研究室是付教授之前跟学校申请的,但付教授大部分时间都在野外工作,所以为了方便就在电话簿上留了江珩的电话。他刚把付教授需要的资料整理完,躺床上不到十分钟,就被保安大叔一个电话给喊去了保卫科。
保卫室里,麦萌缩在墙根,狼狈不堪。黑雨衣被拉扯得半敞着怀,露出了里面的小熊睡衣来。她下巴上也不知道从哪儿蹭上了泥巴,头发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前。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带着压抑的哭音喊了句“学长”。桌上的墨镜、口罩是她的作案装备,还有那份皱皱巴巴的报告纸。在看到她跟他求助的眼神时,他的心也跟她可怜的小眼神一样软趴趴的硬不起来了,但想想还是很生气。
麦萌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学长这么善良,是不会拒绝我的。”
当时她不能证明自己是本校学生的身份,只好谎称是江珩把钥匙给她的,也是他让她回来拿资料的。可机智的保安大叔不信她,没办法了,她就让保安大叔找江珩来“对质”了。其实她也不确定江珩会不会为她解围,只是他来了比被送去学校处理好太多。
心里像是被一只软绵绵的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酥酥痒痒。又像是平静的心湖被谁冷不丁地丢进了一块小石子,荡起莫名的涟漪。江珩不知道说什么好,气笑了:“为什么这么想翻译那份文件?”
麦萌捏着折叠成两半的口罩,语气听着略带埋怨:“还不是你不相信我能翻译好,怎么说我日语也考过级了好吧,我……算了,今天的事情谢谢学长,还有对不起。”
她一颠一颠的,像只笨重的小黑企鹅,走了没两步,被江珩给喊住了:“上来。”
麦萌眨了眨眼睛,受宠若惊:“学长要带我?”
一条长腿跨在车上,一条支在地上,江珩轻哼,深邃的眸子暗了暗:“你是我从保卫科领出来的,要是路上出了安全问题,我也有责任。”
麦萌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江珩没有爱心后,还是屁颠屁颠地坐在了自行车后座。
路边树木在倒退,江珩的自行车骑得不紧不慢,很是平稳,他身影清瘦而不显羸弱。
地上溅起了小水花,麦萌感受着静谧的气氛,她的心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五六分钟后,两人到了宿舍门口。麦萌下了车,表情不自然地说了句“谢谢”。毕竟人家救了她一命,道谢是应该的。
“姑娘,时间到了,关门啦!”女生宿舍十一点锁门,宿管阿姨从房间里拎着一条大铁链子出来了,准备从里面锁门。这嘶吼的大嗓门,像极了要把小鬼带回地府的黑白无常。
“阿姨!”麦萌一听,急得单脚就要往台阶上蹦跶。
“等会儿。”江珩拉住她的胳膊,在她手机上输入一串号码,“一周内把报告翻译出来。”说完,他蹬着车子扬长而去。
麦萌看着手机屏上的电话号码,又看看那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人,心情复杂。
今晚,可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呀!
站在9月的尾巴上,大家都期盼着马上要来的“十一”长假,可根据学校安排,周末两天要补课,所以大家只能强按住不安分的心,“被迫”在学校里“煎熬”几天。
虽然麦萌的脚崴了,但是该上的课还是得一节不落地去上,因为放假前学校纪检部查人查得最频繁。其他舍友不忍心看麦萌单脚蹦跶去教学楼,从修车铺大爷那儿借来了一辆自行车,让王红楠带着她去上课。
坐在需要王红楠蹬好几圈车链子才转的破自行车上,麦萌不得不想起江珩来。虽然他的车子很普通,可至少后座不夹屁股。最关键的是,王红楠骑车子就跟她的人一样,风风火火的,在穿越路上两个圆球石墩的时候,麦萌严重怀疑要是王红楠再骑快点,她的膝盖就要被石墩给撞碎了。
晚上,麦萌洗漱完,趴在桌前翻看报告。她的手边,放着红笔、蓝笔、黑笔,轮换着在报告上做不同颜色的标注。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暖白色的光,照在她认真专注的侧脸上,鼻尖上的小绒毛清晰可见。
纸上空白处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日语,几乎将原本的黑色打印字都遮盖住了。
顾娇娇歪头一看,惊讶得大呼小叫:“萌萌,对待期末考试都没见你这么用功过,你该不会是对江珩……嗯?”
那天出门之前麦萌雄赳赳气昂昂地立下了要让江珩对自己刮目相看的誓言,可事实是她偷钥匙夜“闯”研究室被“捉”,后被江珩“解救”送回了宿舍。她没脸把这么丢人的事情告诉舍友,只说找江珩拿文件时不小心崴到了脚。
察觉到顾娇娇语气里的“不怀好意”,麦萌瞪了她一眼:“嗯什么嗯,我只是不想让他认为我日语很菜。”
一份五千多字的中文报告要翻译成日语不难,难的是中国历史悠久,其中涉及的一些跟年代有关的东西麦萌需要严谨考证。这两天她没事就抱着笔记本去图书馆查阅相关考古类的书籍,现在关键词汇和重、难点句子基本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将整份报告串联翻译,最后修改细节。
“叮咚”一声,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李阳约她明天晚上看电影。说实话,她和李阳认识也快一个月了,在网上随意聊聊还行,见面总感觉不自在。不想让李阳误会什么,这次她还是委婉地推了。
在舍友们都进入梦乡后,麦萌仍旧挑灯夜战,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努力支着沉重的眼皮,当文件上的五颜六色的字都变成了一句句流畅通顺的日语后,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尽管大脑濒临死机状态,可残留的一丝理智让麦萌又撑着精神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早上天蒙蒙亮时,顾娇娇迷迷糊糊地下床上厕所,看到麦萌还趴在桌子上,以为她劳累过度猝死了,吓得一阵鬼哭狼嚎:“萌萌,你别吓我!呜呜呜,你醒醒,别吓我!”
麦萌被顾娇娇“暴力”推醒,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动了动脖子,她欲哭无泪:“娇娇,我脖子不能动了。”保持着一个动作几个小时,血液不流通,她的胳膊和腿也麻了。
像木乃伊似的被舍友套上衣服,麦萌歪着脖子苦兮兮地去上课了。
熬了近一个晚上,她用手撑着脸,脑袋一下下地往下掉,最后“砰”地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动静不小,引得周边同学都看了过来。
讲古代文学的老师是系主任娄玉波,一个一年四季都穿着唐装的干巴瘦老头儿。他个子不高,体重不重,戴着一副老旧的眼镜,人精瘦又古板。据说早年有学生上课不认真听讲还出言不逊,被他一套太极八卦掌教训得服服帖帖,此后再没人敢挑衅他的权威。女有高丽老师,男有娄玉波主任,两人被学生私底下称为“哥斯拉双煞”。
“老师……我的脖子落枕了。”飞翔在脑子里的困虫瞬间无影无踪,麦萌艰难地直起身子,歪着脸别扭的样子有点滑稽。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你脖子落枕了,怎么就连个课都不能听了?”娄主任不喜欢听人解释,直接让麦萌放假回来交三千字检讨。
麦萌了解娄主任的脾气,越是求情、犟嘴什么的,处罚越重。她乖乖闭嘴坐下,抬头挺胸地端坐好,下课后给江珩发了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把翻译完的资料给他。
中午,整个宿舍楼里都洋溢着即将放假的喜悦气氛。
顾娇娇在打电话跟男朋友确认出行计划,王红楠全副武装准备带着跆拳道社去隔壁兄弟大学“切磋”,张晓在为家教补习备课,麦萌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等她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江珩才给她回了句“临时出野地,假期回来后见”。
麦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在古董店铺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扑哧”笑了。
啧啧,一个傲娇臭屁的工地小哥。
麦萌的家在本地,距离学校只有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但女儿奴的麦爸爸却坚持开车接她回家。一路上,一个叽叽喳喳地吐槽老校区“恶劣”的环境,一个乐呵呵地倾听开解,父女两人跟“久别重逢”多年的老友似的,无话不谈。
到了家,麦萌在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桌上已经摆满了她平时爱吃的糖醋排骨、可乐鸡翅等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心满意足地往胃里填食物的同时,麦妈妈例常询问有无交男朋友,在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后,对麦萌表示很失望,以至于把原本打算夹给麦萌的排骨给了小狗豆豆。
麦萌没想到开开心心地回家,小公主的日子还没过上两个小时就遭到了嫌弃,很受伤地找麦爸爸寻求安慰。谁知,麦爸爸只是拍拍她的脑袋,跟平时撸狗的动作一样,笑着说:“豆豆在小区里都有两个女朋友了,你不赶紧找个男朋友,不是连豆豆都不如了?”
“您是我亲爸爸吗?”麦萌一脸问号,“谁家爸爸拿着女儿跟狗做比较的?”
一家之主麦妈妈轻哼,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鄙夷:“豆豆都比你听话,让它往东都不敢往西。”这时,浑身一团雪白毛的狮子狗“汪汪”了两声。
“妈,我还没吃完呢!”见桌上立马空空,麦萌巴巴地跟着去了厨房,又被嫌弃地赶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在夜里十点不睡觉要挨训,早上睡懒觉要被掀被子,母上大人说一麦萌不敢说二,就算是地上有头发,也全都是麦萌掉的。玩手机被看到又要念叨整天就知道玩手机,没有男朋友似乎是被嫌弃的原罪。在家里待了三天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回了学校。巧的是,她刚回宿舍收拾完东西,就接到了江珩的电话。
“回学校了吗?”电话那端,江珩的声音带着类似于感冒的沙哑,无意间听着低沉有磁性。
“刚回。”与面对面说话不同,麦萌不自觉地拘谨起来,“你从外面回来了吗?”
江珩“嗯”了声,又问麦萌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一面。
宿舍里其他人都没回来,麦萌自己也无聊,于是两个人约在了学校对面的肯德基。
肯德基里的人不多,麦萌坐在临近窗口的位置,六点半江珩才到。他的头发上沾着水,刚洗完澡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牛奶味,本来就白的脸更像是剥了皮的荔枝,水嫩得让人嫉妒,根本不像是经常野外工作的人。
“喏,你的文件。”等江珩坐下,麦萌从包里将文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左边是麦萌用心做好标记的中文版,右边是日语翻译好的,江珩视线在原版上扫了一眼,看向麦萌的眸光微微荡起涟漪。
“点什么,我请你。”
麦萌摇头,着急地问:“你先看看我翻译得怎么样。”
江珩低头,认真地翻了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让麦萌觉得异常漫长。她期待地看着江珩,像一只捉了老鼠急切等待主人赞赏的猫,只是身后少了一条摇来摇去的尾巴罢了。
江珩在麦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竟觉得她盯着自己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他抿了抿唇,不紧不慢地道:“还行。”
麦萌听罢,眼睛垂了下来,表情也略微失望:“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还行是什么意思?”
江珩低笑:“还行的意思就是我看不懂日语,只从你做的标注来看,态度是值得肯定的。”
他这么一说,让麦萌的心里好受了点:“也对,你要是会日语,就没我什么事了。”
将文件收好,江珩指了指菜单,让麦萌点。
麦萌点了份香辣鸡柳饭,江珩点了份奥尔良烤鸡腿饭。
尽管对面坐着考古系响当当的帅哥,但对资深吃货麦萌来说,远不及眼前的套餐里的香辣烤翅和菌菇四宝汤有吸引力。没有刻意保持优雅的吃相,她头不抬嘴不停地低头沉浸在美味中。
过了五六分钟,江珩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对不起”,吓得麦萌差点被菌菇汤给呛到。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应该是谢谢吗?”
“那天……”江珩声音低了几分,有点“难为情”,“那天在研究室,我对你说话有些过了。对不起,当时太着急了。”
麦萌没想到江珩还会为之前的事情道歉,也不好意思起来:“文物嘛,很脆弱,我理解。”话锋一转,她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对了,你们去野外工作,每次都会搞得跟我第一次见你那样……接地气吗?”
想到在古董店见面的形象确实糟糕,江珩点头:“我们老师说过一句话,我们干的活儿叫‘不见天日,尘土为友’。夏天的时候我们是早六点开始,晚六点结束。挖掘工作大多都是在地广人稀的农村偏僻地方,除了我们可能也就没其他人了。条件有限,十天半个月不洗澡很正常。上次你见到我,是我刚挖完竹简。提取竹简是需要用手一点点挖的,你可能想不到几千年的淤泥的味道可能比十个猪圈加起来都臭。出于方便,我的衣服大多是黑色。”
心里“工地小哥”的形象渐渐变得高大起来,麦萌又问:“学考古的女生也一样辛苦吗?”
“去年有个女生在赶工期时刚好是生理期,她责任心又强,忍着痛也要上工,结果被太阳一晒,又刨了一天地,晚上就累倒了。”江珩叹了口气,语带敬佩,“就是之前考古报告会的主持人。”
麦萌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细皮嫩肉、文文弱弱有气质的小姐姐扛起锄头刨地会是个什么样子,她由衷地对江珩竖起了大拇指。
一顿“简易”的肯德基,算是让两个人摒弃“旧怨”,打开了今后友好往来的友谊之门。
回宿舍后,麦萌安心地写检讨,等检讨写完了,小长假也结束了。
每一次发掘工作的结束,就意味着江珩又要投入到修复文物工作中。上次的竹简经他废寝忘食的修复已经完成,这次付教授分配给他的任务是修复铜器。
安静的研究室里,他心无旁骛,戴着手套清理铜壶断裂处的锈蚀和污物。墙上的石英钟从下午四点半指到了晚上九点,他浑然不觉。要不是麦萌的突然来电,可能他会一直待到图书馆关门。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江珩睫毛颤了一下,按了接通键。他还没开口,就听到麦萌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紧接着,她含混不清的声音传了过来:“楠……楠哥,来福临饭店,我……呕!”
同时,还有另一个男生在惊叫:“麦萌!”
“嘟嘟……”电话挂断。
江珩眉头一拧,摘掉手套,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出了研究室。他快步下楼梯,微急的脚步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担心。
毫无疑问,麦萌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江珩凭借着对学校周边的熟悉,十分钟后在福临饭店门口找到了她。
麦萌坐在台阶上,用手托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惬意地感受着凉爽的夜风。
“楠哥,你怎么换发型了?”模糊的视线里走来一个人影,她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一头往地上栽去。
江珩连忙扶住麦萌,闻到了她浑身浓浓的酒味,脸色不禁沉了沉:“怎么喝成这样?”
旁边陪麦萌一块等着的男生是大一体育系新生,以为江珩就是麦萌口中的“楠哥”,立刻解释:“学长,我们外联部今晚聚餐。麦萌学姐喝多了,刚才李阳学长要送她回去,被她给吐了一身。我要送她,她就打我,学长你赶紧送学姐回去吧。”他裤子上有两个脚印,是被麦萌踹的。
校外联部的成员分布在两个校区,再加上社团为欢送大三元老,欢迎大一新人,新上任的部长决定本周二晚上大家聚一聚。
麦萌到了餐馆才知道,原来李阳和“小白莲”学妹也是外联部的,只是之前开内部会议集不齐人没碰到而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分桌时李阳挨着麦萌坐在了一桌,“小白莲”学妹去了隔壁桌。
“小白莲”学妹留着“黑长直”,娇娇弱弱,我见犹怜。大前天晚上王红楠和麦萌在阳台上晒衣服,看到了她在送走男朋友后还没五分钟,又扑进了在半个小时前约麦萌看电影未果的李阳怀里。她出神入化的演技让人深深折服,因而得名“小白莲”。
当然,要不是麦萌发誓对李阳无感,期待麦萌能在毕业前谈场恋爱的舍友一定会把李阳胖揍一顿。这种三心二意的渣滓,根本配不上她们宿舍的团宠麦萌!
不过没想到今晚会再见面,而且李阳还有脸追问麦萌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的原因。麦萌只顾闷头吃东西,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奈何“小白莲”莫名其妙地对麦萌充满了敌意,中途从隔壁过来挨个敬酒。
麦萌想着拒绝肯定又要引得“小白莲”不依不饶,豪爽地一饮而尽。虽然喝得太猛,她咳得面红耳赤,但至少气势上没输。
在“小白莲”的带动下,其他人也一杯杯地灌麦萌。可能憋着火气,也不想丢面子,最后麦萌头脑一热在大家的怂恿下,竟干掉了三瓶啤酒,总算把“小白莲”干倒了,还借着恶心吐在李阳身上。她迷迷糊糊地想给王红楠打电话,结果头昏眼花地拨给了江珩。
江珩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麦萌,看她手机和包都在,毫发无损的模样,才说了句“谢谢”,架着人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神志不清的麦萌像散了架似的,挂在江珩胳膊上,只要他稍松开手,她就能掉地上去。
“楠哥,我给你说,我刚才可厉害了,喝了三瓶啤酒!”麦萌自豪又骄傲地跟江珩说着自己刚才的“丰功伟绩”,还不忘大着舌头把“小白莲”给鄙视一通,“她以为她是哪块小饼干,还敢灌我酒!”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眉眼得意,像只刚被人从酒坛子里捞出来的醉猫。她两手比画着:“我第一次喝了那么多的酒,真是好厉害啊!”见江珩不搭理她,她又扯着他的衣领,不高兴地嚷嚷,“楠哥,你夸夸我!”
江珩扒拉下麦萌不安分的“爪子”,忍着将她丢下的冲动,瞪着她:“让我夸你什么?女酒鬼?”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竟然喝了三瓶啤酒,成何体统!
“你瞪我!我都被人欺负了,你还瞪我!”麦萌不干了,抱着双臂蹲地上跟闹脾气的小孩一样不走了。
这个时间点许多人正从图书馆回宿舍,两个人刚好处在人来人往的“交通要道”上,周边经过的人都看了过来。
江珩无奈,只能强行背起麦萌,在众人八卦的眼神里“逃跑”。
可到了宿舍楼底下,麦萌的酒劲还没过去,她竟然拉着江珩从上古神话讲到明清小说,被王红楠和顾娇娇拽回宿舍之前还不解气地对着江珩大喊了句:“还没有江珩帅,老娘喜欢江珩也不喜欢你!”
她最后号的一嗓子,歇斯底里,中气十足,很容易让听到的“有心人”产生了误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没一会儿学校论坛里也沸腾了。关于麦萌故意耍酒疯表白江珩的帖子,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尖尖的,润润的,在她不知道的夜里猛地戳中了某人的心房。
江珩以手扶额,面对舍友的逼问,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