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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云端警路

——七盘沟的7.3平方公里

在汶川的这几天,一直想写点什么,那种冲动感时时促使我坐在电脑前。

是想写汶川山高水长,秋色斑斓的美吗?尤其是过了红军桥,沿着栈道盘山而上,山风吹着胸襟,视野开阔,站在汶川县城的对面,隔江而望:新汶川绵绵延延,层层叠叠,在岷江碧绿,群山五彩的映衬下,汶川小城躲在山谷纵深、白云萦绕的怀中,集壮观与诗意于一体,有“万类霜天竞自由”的辽阔,也有“白云深处有人家”的惬意。

但,心动,却不是触动。

是想写汶川的历史吗?大禹的故里,大禹的传说,远古得不能再远古,唯有高山上的高山,萝卜寨的图腾符号中的羌王府,以及那羌王府陈旧原木大门口的老婆婆,穿着羌家人的服饰,顶着盘头,把岁月悠悠做了点点滴滴的保留。至于旅游线路上的标识,吸引游客的姜维城,由县城依山而建的巨幅雕塑组成,金戈铁马,战阵铁甲。夜色里,我陪着朋友站在一代名将姜伯约的塑像之下,夜幕湛蓝,群山宁静,将军的刚勇忠正,凛然而生,将这片土地守护。谁能说“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没有了生命?至于《新唐书·吐蕃传》中的记载:“州南抵江阳岷山,西北望陇山,一面崖,三面江,虏号无忧城。”经考证,汶川县威州镇为无忧城之地,而无忧城的遗迹已被风吹雨打去。

但,夜深人静,让我陷入沉思的却不是无忧城。

是想写汶川的美食吗?汶川的深秋,是丰收的季节,经过菜市场,也就是博物馆门口的那一条街,早市的时候,满是地摊,而地摊上卖的主要是红红的苹果。高原高寒,少有病虫害,也就不怎么需要打农药。何况早晚温差大,日晒时间长,这样的气候最适合山坡上的苹果生长,个头大,果肉多,汁水甜,口感脆,要是在古代,那一定是贡品了。高山农家,家家户户的果树,都能丰收几千斤,掰着指头算一算,丰收年,可以赚一大笔呢。

还有穿着蓝黑印花羌袍的老人们,卖着自己家的水灵灵的萝卜,捎带还有成捆的萝卜缨子,一把一块钱,炒着吃,劲道脆嫩,犹如山珍。汶川的萝卜,带着新鲜的泥土,红得让你垂涎欲滴,嫩得能够掐出水来,圆萝卜、长萝卜、细萝卜、粗萝卜,各种形状,却不同用途,做泡菜的、凉拌的、清炖的、红烧的、炝炒的,尤其是清炖的,水晶般透亮,入口即化,回味甘甜,就连萝卜汤都是甜丝丝的。若是洗干净,切片吃了,也没有北方萝卜的辣,而是如同水果一般的清脆微甜。

难怪外地人大老远开车进来,装满后备厢的大多是萝卜,当然,还有牦牛肉和土豆。走到县城中心的桥头,烤红薯和烤土豆的炉子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和香气。泥糊的炉子,下面是炭火,上面则是洗干净的红薯和土豆,高温慢火热煨烘烤,焦黄了外皮,柔软了内瓤,我总是会去买一个红薯或两个土豆,掰开,热气腾腾的香味,红薯甜,土豆香,红薯心是朱红色,土豆则是粉白色。尤其是本地的土豆,种植于高寒沙土,生长期长,瓷实,烤熟之后,掰开了,沙沙的,亮亮的,粉粉的,吃起来的质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但,这些天然的欢喜,却无法把我的共鸣唤起。

是想写汶川的民俗吗?每天早晨,早早地起来,出新汶川大酒店,沿着江边散步,看到当地的大爷大妈们早起晨练,尽管寒意袭人,空气却是格外的清新。山霭升腾,悬在半山腰的朦胧,让这些晨练的人们,如居仙境。

其实,凡尘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银杏树从嫩绿到浓绿,再到半绿半黄,再到一树树金黄,透过银杏叶的脉络,能看见阳光,树下走过,日子也就流过。路边的格桑花,五颜六色,经过阳光的萃取,花色纯正圣洁。星星点点,远远望去,草地上格桑花如同姑娘碎花的裙子,婀娜多姿,活泼有趣。

到了晚上,江风吹起的寒意,无法阻挡人们在小城中穿行和欢聚。中心广场挂满了红色灯笼,人们围在一起,播着羌族的音乐,跳着锅庄舞,伸腿,弯腰,挥手,转身,舞姿简单,倒是跳起来有着无穷的韵律,我们也被吸引加入其中,笨拙地跟着比画,不一会儿,周身通畅,一身暖意。

到底是什么,让我从成都到阿坝,从汶川到成都,拖了好几天,奔波劳累之余,依然不能放弃,还是要动笔去描述触动我的瞬间,来分享此行之感。

其实,很简单,很平凡,因为,在汶川这片土地上,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者,都会碰见,碰见几位一身藏蓝的人,来来往往,岁岁年年,干的事情简简单单,却忙忙碌碌,所以,你们的眼中,他们平平凡凡,没有三头六臂,没有绝世容颜,没有口若悬河,不需要专门谈一谈,甚至说,没必要把他们放在镜头前。

可是,我们这一次进阿坝到汶川,恰恰就是要把这几位平凡的人放在镜头前,跟着他们行走在高山之间,海拔一千米,海拔两千米,海拔三千米,甚至更高穿过云端。

脚下踩的路,有鹅卵石,有沙石滩,有攀岩,有羊肠道,有山涧,有溪水……他们每天的工作,便是穿行其间,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即便是有越野车,还是新款的别克,从去年三月配发,目前也就跑了一万公里,主要是每次开车也只能开到村口的位置,村里的小路开车还没有两条腿来得快。所以,这一群人,每一个都在值班室放了四五双鞋,皮鞋、胶鞋、运动鞋,等等。

这群人,就是派出所的民警。不过,你猜不出来,七盘沟派出所是一个什么样的派出所。

七盘沟派出所位于进出汶川南大门的位置,城乡接合部,属于威州镇,辖区7.3平方公里,有许多是高半山的居民。他们工作的时候,多进山挨家挨户地走访,他们计算了一下,开车在山坳坳中,抬头是山,低头还是山,拐来拐去,的确没有走路划算。他们是那么的平凡平淡,在我们的镜头前,又是那么的不善言辞,那么的腼腆,脱了警服谁也无法把他们和普通人分辨,何况,他们本就是普通人,在你的身边。

记得有学者在成都和我侃侃而谈,当下的战略发展与内需拉动,直指成都、西安、武汉等地的“夜经济”,我当时淡淡地回应一句,“夜经济”源自于城市的平安,要知道,夜深的时候,依然有很多很多的民警在值班。

汶川也是如此,有层林尽染,也有雨雪风寒,泥石流的偶然,第一时间巡查险情和自然灾害的,就是这些人。若是航拍,岷江便是一条线,山间的小道更是一条线,那么新汶川的县城,也不过是一小片,而行走在山林间小道上的民警们,更是渺小如点。可是,这些藏蓝色的点点,每一天都在七盘沟的区域上不停地转,蜿蜒的山道上有他们、险峻的水坝上有他们、繁忙的国道上有他们、夜色的街巷中有他们……

就在这7.3平方公里的地盘上转,每天睁开眼便是如此,烦不烦?聊起来的话,却是:“如果有一天,让我脱警服,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没啥豪言,也没啥壮语,只因内心有一份职业的期许。

若是,你把这些普通的人看普通了,以为只不过多走了些山路而已,也情有可原,谁让你没有走过高山的路险,没有经历过生死患难,没有见过这些表面硬汉的潸然,他们也很感性,也很柔软。

2013年,盘沟地界发生了泥石流,瞬间翻滚的山石,奔涌入江,岷江的河床直接上升了十多米,岷江水溢出河道,冲上了县城地势高的地方。村道被毁房屋倒塌,几乎一个村子没了。派出所的民警们展开生死搏斗,抢险救灾。

回忆起那一幕,民警们挥挥手,摇摇头,不愿意说话,那一场灾难,村里“走”了很多人,尽是平日里的熟悉面孔,说没就没了。

天天带着兄弟们在七盘沟的辖区工作的派出所所长王飞,时不时会对大家说,山路不好走,但走着踏实,尤其是到一个一个院子中喊“大爷大妈”的时候,都是熟悉的招呼声。

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

王飞说:“我从事这个职业是因为家庭的原因,父辈也是警察,我从小在这种熏陶下,对这个职业比较崇敬,我记得父亲走的时候……”讲到这儿的时候,大老爷们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头往后仰了一下,用手捏了一下鼻子,忍了忍。

“有一次,在学校里,他穿着制服来接我的那个场景……”还是没有控制住,嘴一咧,眉宇间的筋跳了一下,眼眶中泪水涌了出来。

“那是我读小学的时候,看到很帅气的父亲,同学们都感到很羡慕,就这个场景,让我想要当警察……”没有说完,双手放到眼睛上,深深地吸着气,努力平息,不想让人看到他脆弱的情绪。

我们静静地看着、陪着我们的战友,让他把多年的心里话讲出来,因为,很少有人会到七盘沟派出所,山高路远,偏僻得默默无闻。

这便是触动我的平凡的不平凡,写下短短的一篇文字,一点心得,说给你听,让你也了解山水间的藏蓝。

对很多的汶川战友来说,这一条路,父辈走过;这一条路,每天在走。这一条路,一步一步丈量着每一家每一户。在云端,在羌寨,沿着岷江,沿着街巷,扩大到七盘沟,扩大到威州镇,扩大到新汶川,扩大到更远的地方,都是我们脚下的土地,无论高原,无论城市。 bKC5ADszlGDdtW5EpVgW2lkW7Lny/SYSjomZzDX6FvQOZ55qgW6nDLO0YwVJH2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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