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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颐薇望着陈冬野发来的那条微信，根本想不通。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就一点都不难为情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陆颐薇皱了皱眉，他是像那种玩弄纯情少女的情场高手，在故意耍手段吗？
那他可真是找错人了。
想了想，陆颐薇还是决定说清楚，她没必要担心一个陌生人的情绪。她尽量用了非常冷漠的语气。
我没觉得这有什么，我不会在乎，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发送之后，陆颐薇又追加了一句： 以后有寄快递的需求我会联系你的。
陈冬野早就看到了这两条消息，在一溜男生头像的通讯录中，陆颐薇显得很突兀。
因为一直在忙着派件，他只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好。
相信有了这次经历，陆颐薇应该就不会那么轻信陌生人了吧？
傍晚，他送完最后一单，开车去常光顾的“三味炒饭”吃饭。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人很亲切，对待常客总是多给一些分量。
陈冬野就着辣椒酱狼吞虎咽了半碗，长时间空荡的胃部因为急速的填充而变得微微胀痛。
去年，陈冬野做的还不是快递员的工作，他在一家便利店做收银员，因为陈秋河跑去抢钱丢了饭碗。他给了足够的赔偿，又很诚恳地道歉，店长才没有将这件事张扬出去。
这些年里，跟在陈秋河后面擦屁股的事，陈冬野不知道做了多少，从最初的不甘到现在的麻木，经历了漫长又艰难的时光。
他也崩溃过，但是年迈的妈妈抹着眼泪对他说：“都是命。我们就算跟他断绝关系，他还是会来找我们，除非他死。我们就盼着他死吧。”
后来也就渐渐想通了，陈秋河要的只是钱，陈冬野想，那自己就去爱除了钱以外的东西吧。
他读了很多书，好在书都不贵；没事的时候，他喜欢骑着共享单车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观察别人都在做什么；碰上奢侈的休息日，他就坐公交车去山里，找一块人少的草坪，铺一张垫子，在树下躺一整天。
只要还有书读，还有山看，还有百态人生供他观览，陈冬野就觉得自己很富有。
如今，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完全适应了。人生只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才能获得满足感。
接触过他的人，都说他像个特立独行的老年人，难以融入任何圈子。所以，陈冬野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他并没有那种可以随便送给别人一袋水煎包的优渥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应付陈秋河一个人已经力不从心了。所以，他把自己圈在窄窄的空间里，做好了一辈子如此度过的准备，可是……他遇见了陆颐薇。
陈冬野想到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她穿一件海军领的条纹T恤、白色短裙，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有着与乡下长大的孩子不同的白皙细嫩的皮肤。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自己还记得那么清楚。
陈冬野搅动着盘子里的米饭，回忆中的十二岁女孩和厨房里为他炒饭的那个温柔侧影重合到了一起。
她的变化不大，声音，样貌，被老鼠吓到脸色惨白、全身发抖的样子，包括轻信别人的单纯，十八年后，都是依然。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陈冬野的思绪。他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接起来，叫了一声：“哥。”
“在哪儿？”
“三味炒饭。”
“等着，我去找你。”要挂电话之前，陈秋河又漫不经心地吩咐弟弟，“给我叫一份牛肉炒饭，多加点肉。”
“好。”
陈冬野挂了电话，去柜台下单，末了又道：“打包吧，我带走。”
“是有人来找你吗？”老板娘热络地招呼着，“就搁这儿吃呗，人也不多。”
“不用。”陈冬野笑笑，态度坚持，“还是打包吧。”
外面风很大，陈冬野特意找了个避风的小巷，把快递车停下。他提前从衣兜里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进食品纸袋里，免得废话。
没过多久，陈秋河就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了。
与弟弟的精干挺拔不同，已经三十三岁的陈秋河看上去颓废又阴沉。因为过瘦，他微微有点驼背，衣服穿得乱七八糟，从不整理头发，眉头紧锁着，好像烦心事太多了。
陈冬野总是想，陈秋河一定活得很痛苦。或者说，在他眼里，毫无克制力的人享受的都是痛苦的自由。
“妈的，手气太差，上回你给的那些钱又没了。”陈秋河揉了揉鼻子，然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放心，等哥哪天一把捞回来，一定忘不了你对哥哥的帮助。”
这些话听了太多遍，以至于每次听到都觉得时光在倒流、重合、扭曲。陈冬野把手里的纸袋递上去，机械地说：“都放里面了。”
陈秋河打开纸袋借着路灯看了一眼，喜悦地问：“干快递挣得挺多啊，要不我也去干吧，你们公司招人吗，你帮我问问？”
陈冬野的嘴角一下子收紧了：“哥，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我给你钱，你不踏足我的生活。”
陈秋河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开个玩笑都不行啊？再说，我可是你在这里的唯一的亲人，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见见你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
“别装了。”陈秋河往他身前凑了凑，小声道，“那天你跟她一起约完会回小区，我都看见了，要不是怕坏你好事，就不会等……”
“那不是我女朋友。”陈冬野厉声打断了他，身侧的手掌已经握紧了。
陈秋河一愣，伸手便往陈冬野脸上招呼了一拳：“不是就不是，你跟谁喊呢？没大没小，滚！”
陈冬野咬了咬牙，什么都没再说，开车走了。
十字路口，红灯亮了，他停下来，伸手一抹，鼻血沾满了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