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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米砾(4)

那天,她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怎么说呢,回忆当年的苦楚,我虽然恨得牙痒痒,但直到现在,也依然不得不承认她的性感美丽。我基本上就是从9月1号起,就开始迷恋她的笑,迷恋她的紫色外套,迷恋她的蛮不讲理,甚至迷恋她讲粗话时的鸟样。怎么说呢,她确实不是一个好姑娘,而我也确实迷恋她,像吃了某个邪教的毒药丸子。

好个米砂,火眼金睛,居然三天之内就洞察到我的不对劲,指着我的鼻子警告我不许喜欢她,否则,以后有我受的。

米砂跟她好像是天生的死敌,但没办法,爱情是一件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我只能对此表示抱歉。并且我也知道,爱上一个蟒蛇般的女人,以后的日子必定有惊有险。但我米砾怕过什么呢?我做好了一切准备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冲锋陷阵,做牛做马。

我喜欢她。就像我喜欢一切与众不同的东西一样,我喜欢她。

虫爱上蛇,不是命中注定,却是在劫难逃。为了赢得佳人芳心,我开始开动脑筋,从送巧克力开始,送花送草,还送书。以前被我视若粪土的偶像剧中那些招数,我通通用尽,屡试不爽。

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啊呸!”我居然像被挠了痒痒一样舒服。

我约她见面,自以为很男人地把她堵在路上。她伸出指甲狠狠地在我脖子上抓了三道血痕,让我穿了一个月变态的高领毛衣。而你所不知道的是,我居然每次洗澡都会享受地抚摸那些伤疤。

直到有一次,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初秋夜晚,我中邪般地跪下,用衣袖为她擦拭她皮鞋上的一点脏东西。她终于被我感动了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说:“米砾,你真可爱。”

那一刻,我觉得我终于成功了!

我抬起头,在月光里看见她的笑。其实她笑起来真的漂亮,让我这种没文化的粗人都禁不住吟出一句诗:“天人惊羡百媚生,万千粉黛无颜色!”

Oh my god!爱情,真能把人逼疯!

那以后的一阵子,她虽然当着众人的面老跟我作对,但背地里真的对我很好,搞得我心里柔情百转,整个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倒在温柔乡里迟迟不归,不仅原谅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而且还得原谅我自己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别人。

这里面,包括对米砂。

可是,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有意要害米砂。我真的只是被蒋蓝利用了。她告诉我,我只要成功地把米砂从晚自习教室里骗出去,让她被小辫子骂一顿,让我证明在我的心里她比米砂重要,她就把她的“初吻”立刻献给我。被爱情迷得晕头转向的我相信了她的鬼话,结果差点害米砂被一群小混混欺负。上帝保佑的是,多亏莫醒醒机灵,米砂那晚没有出啥大事,不然我这个做哥哥的,恐怕只能一辈子面对着墙壁念我的忏悔经了。

所以说,噩梦惊醒,我才猛然发现,那些一厢情愿的傻x冲动,真像梦里那不管不顾地撕去浑身血肉的行为!

这是一场早有暗示的春梦。我却睡得正香,醒来才发现自己输了个精光!

其实,看看米诺凡的遭遇我就早该明白,爱情算个屁,不过是早有预言的上帝玩的阴谋。我可不想有天一个人带着一儿一女孤苦伶仃地终老,所以,从鬼门关转了一趟后回来,我给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女人。

所以,不管蒙小妍同学的体型是如何的不婀娜,她到底还是算个女人;再所以,当她在大太阳下可怜巴巴地端着一盘“爱心沙拉”站在我家大门口的时候,我铁定了心不给她开门。米砂正在厨房里忙她的糖醋排骨。忙到一半的时候,她探出头来朝我喊:“米砾,她站了一刻钟了,会中暑的。”

不提中暑还好,一提中暑我就来气,都是中暑惹的祸。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装作没听见。

死米砂,居然蹬蹬蹬走到大门口,把门给拉开了。

我用沙发上的靠垫把脸蒙起来,装睡觉。五秒钟后,蒙小妍的声音在我耳边温柔地响起。

“木脑壳,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我有生气吗?哼哼,她也太瞧得起自己和她那个胖版贞子的妈咪了!

我把靠垫一扔,粗鲁地对着她喊:“滚!”

她吓得一缩,手里的沙拉差点掉到地上。米砂一把替她接过来说:“原来你也真的会做啊,是在电视上学的吧。对了,你会不会做糖醋排骨?过来替我看一下我的糖放得够不够?”

蒙小妍摇着双手说:“那个高难度的,我不会呢。”

“不会也没事。”米砂宽宏大量地说,“你自己找地方坐啊。这盘沙拉,我替米砾笑纳了。”

蒙小妍用眼角的余光傻乎乎地看着我,等我的反应。

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决定出门去透透新鲜空气。可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巨大的身影堵住了。

“我姓刘。”巨人俯下身子对我说,“米总让我来替你补习英语。”

天啦,米诺凡,你这是替我找家教,还是替我找保镖?

奶奶的,我不服都不行!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米砂热情地把蒙小妍送出家门。蒙小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那个“哀怨”啊,令我毛骨悚然。

算算算算,看来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补英语比较安全!

5

我该怎么说李姨这个人呢?

她是在我住院后被米诺凡请到家里来做钟点工的,之前我们家有过很多的钟点工,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的钟点工,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像李姨这样眼花耳背却尽职尽责的钟点工全天下只有她一个。她对我总是过分热情,该她做的事她做不说,不该她做的事她也做,比如在不经我同意的情况下,洗坏了我的那双心爱的GUCCI球鞋。

当她用那把粗大的刷子大力刷完我的真皮球鞋并得意洋洋地拎到阳台上去晒的时候,我的心情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天塌了。

可是你要知道,像我这样高素质的人,是不可能对一个勤劳的老人家发什么火的。我能做的,就是生我自己的闷气。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把鞋拿回我的房间,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在她洗鞋的时候恰好从她身边经过,恨我为什么不敢一把扭住她的胳膊,大喊一声:老太婆,赔我鞋!我是如此的倒霉和没用!更何况那几天,我算是被恢复元气的老鹰米诺凡折腾惨了,补完英语补数学,补完数学补英语。白天不许出门,晚上不许看电视,人家都说家教难请,但他请来的家教个个都非同凡响,好像对我前生后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似的,把我按在书桌前,就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真想知道,米诺凡到底给了他们多少钱财,才让他们可以无视一个青春少年呼吸新鲜空气的自由权利而做到如此变态!

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这话一点儿也没错,米砂和我比起来,简直就像住在天堂,不仅可以看电视、上网、弹琴,还可以随时做点“小菜吃吃”。终于有一天,在我休息的间隙,我有机会跟她探讨一下彼此的命运。

“你说,米诺凡咋就这么宠你呢?是不是因为你敢得罪他?”

“你别忘了我也有被他收拾的时候。”米砂说,“关键是做人要乖巧,要低调。我很遗憾地告诉你,米砾,这一点恐怕你永远都学不会。”

怎么,难道我还不算乖巧,还不算低调?

“林苏仪的事情到底怎么说了?”我问他。

“你关心吗?”她说,“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忘了不是我的错。”我说,“是别人先忘掉我的。”

“我迟早会弄明白的。”米砂说完,紧紧地抿着嘴。看那样子,就怕有什么秘密要从她嘴里漏出来,白白地给我捡了便宜似的。

我才不要套她的秘密。我踱到DVD机旁边,把几百张碟翻了个底朝天,翻出了我去年找不到的碟和我上个月弄丢的碟,就是没有翻出我心爱的《越狱》。

我问米砂:“你看到我的碟了吗?”

“早被米诺凡清理掉了。”米砂做了一个一扳两断的动作,说,“也许等你考到全班前十之后才有这个资格看碟。”

我痛苦地抹了一把脸。

行,我不算乖巧,不算低调。我不能拥有我心爱的球鞋。我连看碟的资格都没有。既然这样,我还这么听话干什么呢?我坐在沙发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抓狂,心里叛逆的小火焰空前燃烧。我要做回我的米砾。我要做我最牛X的虫子。我要做回我自己!

这么一想,我回到我房间,拿了我所有的钱,准备出门度过一个狂欢之夜!哦也,各位观众,请看大屏幕,夜幕已经降临,特工米砾即将隆重登场。

我蹲在鞋柜那里想挑一双合适的鞋的时候,米砂忽然在我身后说话了。“米砾,你这是要出去吗?”

她总是这样热衷于扮女鬼!

“是的!”我没好气地说。

“那你准备几点回来?”

“不知道。”我说,“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米砂说,“你别生李姨的气,她也是好心。还有啊,晚上别玩太晚,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好人都给她做了!我白了她一眼,离开了家。

一刻钟后,我推开了“算了”酒吧的大门。

虽然正值暑假,国家重点高中天一中学对面街道上的这所酒吧,依然繁荣昌盛得夸张,甚至比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个夜晚,也许,我只需要一点啤酒,一点小音乐,一点独处的寂寞的时光。

当然,我更想闹出点什么事,只愁没有对象。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刚进去,就被一个喝醉的白毛男摸了一把脸。他很贱地对我说:“丽丽,今晚去我家。”我胸腔里的热血在澎湃,捏紧了拳头正想扁他,幸亏两个和他一伙的人冲上来把他架了出去。

我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同时在心里默默发誓:今晚谁惹我谁就去死。

转悠了一会儿,我在酒吧里最硕大的一盏吊灯下坐了下来。这里正处于“算了”的最中心,无论谁从哪个地方都能一眼看到我。这样无论谁看我不爽,他都能很准确地冲过来。我也能在这盏大吊灯的照耀下,准确地看到他那张欠扁的脸,然后毫不犹豫地挥拳给他。我想好了我那时该有的台词,我要说:“祝你万事如意!”

真是太酷了。

我点了三扎德国黑啤,把三张崭新的一百块一张张铺在桌子上,让小姐拿走当小费。我第一次用牙齿咬开了酒瓶盖。当我把瓶盖吐出来的同时,也闻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我猛灌了一口酒,试图麻痹流血的细胞,又把啤酒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的响声之大,就相当于小舞台上那个巨大的音响倒地的声音。

果然我已经感到有人在注意我,这让我对自己相当的满意。

我给自己满上了一大杯,咕咚咕咚灌起来。我喝呀喝呀,大大的马克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随着肚皮迅速发胀,我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个人喝闷酒?”我正在专心致志摸我的肚子,只是顺便瞄了我身边的这个人一眼。这一瞄,差点让我的肚皮在那一瞬间炸开!因为,梦里的蟒蛇,现身了!

我把手从肚皮上移开,警惕地说:“你找我干什么?”

她在我对面坐下来,熟练地点了一根三五香烟,又把那根烟塞进我因为紧张而紧紧抿着的嘴唇之间。做完这一切,她又把我的酒杯拿过去喝了一口,眨着大大的眼睛说:“你还是那么喜欢喝黑啤吗?”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好像在某个瞬间看到她嘴里有什么东西迅速地伸出来又收了回去!

啊!难道是蛇的信子?!我的天!我心一惊,吓得不敢说话。

我只能慌张地把烟从嘴里拔出来,摁灭了它。

我想我真的是喝多了。

“米砾,跟我去玩玩怎么样?”她没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走过来,趴在我身上对我耳语,“好久不见,你难道不想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靠近我,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就像毒药一样钻进我的鼻孔,直接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屁都放不出一个。

不过,玩就玩呗,反正我又空虚又空闲。

我尽量把耳朵移开她那张能吐信子的嘴,说:“你们玩什么?”

她居然拉住了我的手,说:“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苍天啊,大地啊,她居然抓着我的手。以前最亲密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抓过我的手。我心乱如麻地想着,跟着她一直走到“算了”的最里面。我这才发现这里原来有一个包间。包间的门上画着一个妖艳的美人鱼,又老又俗,像童话里的美人鱼她二妈。旁边就是厕所,一男一女正在绿灯下激吻,真像鬼片。

很好很好,一切都显得很刺激,很符合我的要求。我大脑里的变异细胞又开始活跃起来,驱使我义无反顾地把门踹开。屋里面的灯光,居然是红色的。蒋蓝在我身边暧昧地笑着。她把我一直拉到一个坐着的男的身边。那男的头发盖住眼睛,穿一身黑衣服,如同一个瞎子,如果在大街上让我看到这种人,我会怀疑他是不是有严重的自闭症。

本来就不胜酒力的我喝了黑啤以后,头有点胀。这时,自闭症发话了。“这位哥们儿,想玩什么?”

“他今天看上去不太爽,怎么刺激怎么玩。”插话的人是蒋蓝。

“对。”这回我变成了复读机,“怎么刺激怎么玩。”

“OK。”自闭症说,“蓝妹妹的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

“死阿布。”蒋蓝伸出手臂轻轻打了一下“自闭症”的头,“我这个朋友是新手,你罩着他点啊。”

她话音刚落,我已经被拉到那张长桌子的另一头。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桌上有一副扑克牌。

“我们是赌,赌钱吗?”我有点口吃地说。

“哈哈。”自闭症夸张地笑着,像中了彩一样地说,“当然赌钱了!你要是怕,就早点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哥哥不送。”

“怕?”米氏辞典里有这个字么?我脑子一热,把口袋里的所有钱通通拿出来,我捻着那十几张纸币说:“我就这点,够不够?”

“够了够了!”蒋蓝飞快地从那个男人身边走到我身边,把那些钱往我面前拢了拢,忙不迭地应声。她又瞪着周围的人说:“老实点!手别碰桌子!”

那些人果真往后退了退。

蒋蓝已经在我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急不可待地对那个男人说:“阿布,我们开始吧!”

我转回头,问她:“他是你什么人?” vo8Zny5vRt08h77bhG8PQYCWCXBDNNkBnrHtDSxMq7OZKw5iAtoZianHjRIYc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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