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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管沙一起长大

我叫居然。

居住的居,然而的然。

第一次听我名字的人都说:“哈哈,这世上居然有人叫这个名字!”

我很喜欢我的名字,觉得独特。就像我一直就是一个独特的女孩。可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名字比我更怪,他叫管沙。乍一听来,像是“管啥?”

管沙是我继母的儿子,比我大半岁,也就是说,我跟他其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我得管叫他哥哥!我才不乐意!!

我不乐意叫他哥哥并不等于我不乐意我爸爸再婚。在我二岁的时候我妈妈就因病离开了我们。对于妈妈我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我知道爸爸很辛苦,至少尽心尽力地让我快快乐乐长到了十六岁。我很祟拜我的爸爸,他应该有他的幸福,我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更何况天爱阿姨是我喜欢的人,她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很亲热地叫我“然然”,会做很好吃的“鱼香肉丝”,还是电视台的节目编导和主持,在我们这里小有名气呢。

我只是不喜欢她的儿子管沙。

记得我和管沙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饭店里。他来得很晚,头发乱篷篷地,脸上有层层的汗珠,嘴里喘着粗气,像是刚跑完一万米。很勉强地笑一下,也不喊人,坐下来就吃。天爱阿姨说:“沙沙,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居叔叔,这是你然然妹妹。”

他就在嗓子里哑哑地嗯了一声,眼光很迅速地扫过我们,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什么大人物一般。

回到家我就跟爸说不想和这种没礼貌的人在一起生活。爸爸拍拍我的肩说:“有个哥哥不是很好吗?”爸爸在他的大书桌前低着头,他的心思全在他的图纸上,他正在忙着装修新房子,我们的新房子很大,爸爸指着图纸对我说:“这样你和管沙可以一人有一间朝南的小房间,我会给你们设计成不同的风格,包你们满意。”

爸爸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室内装潢设计师。我毫不怀疑我新家的漂亮程度,只是想到要和管沙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就觉得泄气。

爸爸和天爱阿姨的婚礼很简单,就是几个老朋友在一起吃吃饭。不过气氛很好,爸爸穿了新西装很精神,天爱阿姨很漂亮,我很为他们高兴。但是管沙不,他从头到尾都黑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一百万没还一样。

小肚鸡肠。

我觉得管沙就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种男生。

也就是在那天,我和管沙有了生平第一次的对话。

是他先开的口。他斜着眼睛看着我说:“以后,你会管我妈妈叫妈妈?”他的声音很粗,真难听。

“也许吧。”我说。

“不过你要让你爸爸死心,我一辈子也不会叫他爸爸!”

“谁稀罕!”我扁扁嘴说。

管沙突然坏坏地笑了说:“你怎么就知道你爸爸不稀罕?”

“废话,因为他是我爸爸!”我才不会输给他:“你以为你是珍稀动物?”

“你骂人?”他生气地瞪着我。

“是的。”我说:“不过不知道你算不算人?”

“我不和女生一般见识!”他倒是挺大度的样子:“你们女生真没意思。”

哈,一杆子打倒一大片!跟我们班有的木脑袋男生一模一样!我懒得再理他。

我们在一起生活的第一天就闹了别扭。

首先是看电视,他一回家就把台放在体育台上,吵人得要命。可是我想看的是湖南卫视的“音乐不断”。我“啪”地一下把台扭过来。他很大声地问我说:“做什么?”

吓我老大一跳。

“不做什么!”我说:“看电视。”

“沙沙!”天爱阿姨说:“让着然然,你到我们房间看去!”

“为什么?”管沙飞快地把台调回去说:“客厅里电视大,看球就是要电视大。”说完他扭头对我说:“你去他们房间看吧,小姑娘就将就点!”

“你为什么不将就点?”

“如果我是听那些软绵绵的情歌我一定将就点。”他把摇控器牢牢地抓在手里,振振有词地回我说。

我以为天爱阿姨会骂他,可是她并没有。而是朝着我调皮地挤挤眼,一副比我还无奈的样子。我觉得她很风趣,气就消下去不少。

于是我对管沙说:“算了,我让着你,不过不是怕你,我是给天爱阿姨面子。”

“她那么有面子,怎么你不叫她妈?”管沙一面盯着电视一面恶作剧地地问。

我真想叫天爱阿姨一声妈气气他,可是我叫不出口。记忆里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叫过“妈妈”这两个字,内心的犹豫让我觉得心酸,我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没过一会儿天爱阿姨就进了我的小房间。我真怕她说什么话来安慰我,那样我会更加地不好意思。可是她没有,而是问我说:“你说沙沙这样的男生是不是女生都特烦的那种?”

我想说是。可想到管沙到底是她儿子,就没出声。

天爱阿姨说:“沙沙是有些怪,他老师告诉我他在班上很孤僻,我看他也没什么朋友,真够让人担心的!然然啊,你得帮我让我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我可帮不上!”我赶紧摇手说:“我躲他还来不及!”

“你们是同龄人,会有沟通的!”天爱阿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然后她一把拖起我来说:“走走走,我们去客厅,我教你插花!”

我喜欢看天爱阿姨插花。她的手指修长而美丽,在花叶之间游走,像是无声的舞蹈。我很高兴地随她手挽手出来。

“我妈就会笼络小丫头片子。”管沙看到我们亲热很不满,声音里全是酸味,我很满意,就是要让他气才好!气不死他算我没本事!

然后就是吃饭。

因为我喜欢吃辣椒,天爱阿姨就在菜里多放了一点辣。

管沙一吃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是咳嗽又是跑到厨房里拼命地喝水,仿佛菜是毒药一般。爸爸说:“天爱你不要老是迁就然然,做点沙沙爱吃的菜啊!”

天爱阿姨笑着说:“别管他,他以前也不是这么不能吃辣的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管沙从厨房里把头伸出来,闷声闷气地说:“难道我是装的?你就知道笼络小姑娘!”

我埋着头笑。

“那我笼络你好了!”爸爸打圆场说:“晚上咱俩出去吃!想吃什么你点什么!”

“谁要跟你去!”管沙硬硬地回。

天爱阿姨和爸爸相互看看,多少都有些尴尬。

我忍不住回他说:“你以为你是谁?别不识好人心!”

“然然!”爸爸喝斥我闭嘴。

我很不高兴地低声说:“我还不想说,跟这种没修养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管沙听见了,从厨房里跳出来,直冲到我面前说:“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别以为你是小姑娘我就不敢揍你!”他的脸上杀气腾腾,我还真有些怕,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天爱阿姨上来一把拉开他说:“你要吃就吃,不吃就回你房间去!”

“吃!”管沙一把甩开他妈妈,大喇喇地坐下来说:“我为什么不吃?饿死了让你们开心?”一面说一面就大口大口地扒起白饭来。

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男生。我忽然一点也不气了,我觉得很好笑。我冲着爸爸和天爱阿姨做了一个鬼脸。他们均回我无可奈何的表情。

然后我对管沙说:“白饭的滋味如何?”

管沙看看我,什么也没说,恶狠狠地夹了一大筷子菜,这一次他没咳嗽也没喝水。

看来,男生装模作样起来真是要命。

不过我和管沙也不是一点共同爱好也没有。

比如,我和他都喜欢上网。

关于这一点我很骄傲,因为我都有两年的网龄了,可管沙是最近才学会上网的。和人聊天的时候,他的速度慢得像老牛拉车,还不许我在后面看。其实我才懒得看,我只是不愿意他占着电脑而已。就周末才有一点点的上网时间,被他浪费掉岂不是可惜?

我央求爸爸再替我买一台电脑,我其实也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爸爸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有一个条件,新电脑要让给管沙用。我没意见,再说,那台也不旧么。

不过我还是问爸爸:“你怕他?”

“怕?”爸爸笑了:“何出此言?”

“你总是迁就他!”

“那该叫爱吧!”爸爸纠正我说。

“你为什么爱他?和爱我一样吗?”我也有些酸酸的。

“你呀!”爸爸敲我脑门一下说:“天爱阿姨待你不也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爸爸说的也对。我就不再吱声。然后我听见爸爸对我说:“然然,我们从此是一家人,爸爸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行吗?”

我点点头。

新电脑搬进管沙房间的时候他有点心虚地看了看我,看得出来他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得寸进尺地对天爱阿姨说:“要能上网啊,不能上网没意思!”

“可以!”爸爸说:“不过和然然一样,只能在周末上,时间不可以太长!”

“是您定的规矩?”他问他爸爸,眼睛却看着她妈妈。

“是我定的!”爸爸淡淡地答。声音里却有挡不住的威严,我在心里暗暗为爸爸鼓掌,静观管沙的下文。他却并不为此事争夺,而是卖弄地说:“如果两台电脑要同时上网需要网卡,而且速度会明显下降,最好的办法是申请宽带,你考虑过没有?”

“考虑过,也会解决。”爸爸恢谐地说:“你先用着,若有不当之处我们再商量?”

我吃吃地笑。

管沙无趣地走开了。

真是一个无趣的人,像这样的人别说生活中没朋友,在网上和人聊天也一定吃不开。

不像我。

我觉得自己很有趣。我的网友也这么说我。

我最好的网友叫“自由如风”。是一个北方的男孩子。也非常的有趣,说起话来就像他的名字,很自由轻快,话题层出不穷,永远翻新。当然我也不会输给他,我在网上叫“笑笑精灵”,常常逗得他哈哈大笑。我们在每个周六的下午聊天,我喜欢他叫我“笑笑”,喜欢他和我说起他那里的漫天大雪,很美的描述,让我对那片北方的那片天空心驰神往。我告诉他我考大学一定会考到北方去,他就说来吧来吧笑笑,我带你去看雪,你可以穿大红的棉袄,在雪地里跳跃,一定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瞧人家多会说话。

管沙一定不会,但是他也钟情于网上聊天,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有谁愿意与他聊呢!而且我知道他的网名,他叫自己“南方的飞鸟”。不是说他这网名不好,看他高高笨笨的样子,怎么可能飞得起来?偏偏起这样的网名,好笑,真是好笑!

叫“南方的笨鸟”倒是挺合适的,哈哈哈。

我当然跟自由如风说起管沙。我问他说:“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装模作样?”

“怎么说呢?”自由如风说:“男生装模作样都是有企图的!嘿嘿~~”

“那你说说看管沙有什么企图?”

“或许是想引起你们的注意吧,让你们知道,他在这个家也是个重要的人物!”

“这么陕隘?”

“要不还为什么?不过我要是有一个妹妹我一定会非常疼她的,你哥怎么会还要跟你闹别扭呢?”

“不是我哥!”我纠正说:“他叫管沙。”

“你们俩的名字都挺怪的!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哈哈~~”

“我才不要和他做一家人!我们是水和火,不相容的!”

“哎!要我是管沙多幸福!”

我从自由如风的话里听出点赞美之意,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很快补充道:“有这么一个精灵可爱的妹妹应该是很幸福的呀!”

也许是女生的通病吧,我喜欢听赞美,所以和自由如风聊天真的是很快活。

天爱阿姨好奇地问我网上聊天有什么好玩的,她说:“我们那时候写信,叫笔友。我觉得那种滋味挺好!”天爱阿姨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头仰起来,眼睛眯着,美美回忆着什么的样子。

“你也交过笔友?”我有点不信。

“是呀!我们每月通一封信,无话不谈!”

“交笔友哪有交网友有意思!在网上聊天就像有一个朋友面对面坐在你面前,很直接,对你的话做出迅速的反应。很刺激!”

“那都聊些什么?”天爱阿姨职业病犯了,像做采访。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就差把话筒支到我面前。

我闪烁其辞地说:“什么都聊啊,聊到哪里算哪里!”

我当然不会把我和自由如风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她。那是我的秘密,成长时水晶一般的点点滴滴,和一个不知长得什么样的遥远的男生一起分享,多好!

奇怪的是管沙很快也有了相熟的网友,而且不听爸爸的话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别人。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爸爸和天爱阿姨都不在家,电话是我接到的,还是一个女生,声音甜甜地问我说:“请问飞鸟在吗?”

老天!

管沙从我的手里一把抢过电话,跑到他的房间里关了门接。电话讲了很久,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偶尔会听到管沙的笑声,粗嘎而得意。过了半天他出来了,把电话往茶几上一放说:“等他们回来你要是敢乱说看我不揍你!”

“嘿!”我说:“你不说我倒真忘了,我是一定要提的,你怎么可以把家里的电话号码随便告诉别人?而且是网友?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肤浅也很不安全?”

“你是女的怕被别人骗!我是男生我怕什么!”

“管沙!”我真受不了他:“你怎么这么下流!”

“当心你的措辞!”管沙看着我说:“淑女讲话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我讥讽他说:“刚认识就往网友家打电话的那种?”

“难道你在吃醋?”管沙看着我说,我疑心他脑子里长了鱼泡。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

“如果你敢告状我就当你是在吃醋!”管沙得意洋洋地说,说完又把电视调到体育台上,声音开得老大,我想他是在心虚。

不过我并没在爸爸和管沙阿姨前提起这事。自由如风说我做得很好。他说:“你这样,管沙会觉得你大度,男生最服的就是大度的女生!”

我才不要管沙服我,但是我对管沙好奇。因为爸爸他们不在的时候那个女生总是打电话给她,有时一聊能聊上半个多小时。

我渐渐知道那个女生的网名叫“安妮”。

这个“安妮”一定挺笨的。和管沙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聊的。我和自由如风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互相通过电话呢!尽管我一直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也许我真的不了解管沙。

我决定在网上会会他。

这个决定让我觉得非常刺激,我在明处,管沙在暗处。我可以好好地研究一下他,真不是一般的刺激啊。呵呵~~

为了和他套上近乎,我叫自己“北方的猫鱼。”

那天的对话是这样的:

“飞鸟飞鸟,我是猫鱼,我是猫鱼!”(新颖的开场白,我就不信吸引不了他。)

“呵呵~~收到!猫鱼猫鱼,我是飞鸟我是飞鸟!”(反应挺快!打字速度也不像我想像中那么慢啊!看来这小子并不像我想像中那么笨。)

“为什么要叫自己飞鸟?”(这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叫自己猫鱼?”(他居然不上当!)

“那么好吧,擅长聊什么?”(这叫先下手为强!嘿嘿~~)

“全能手!这样,我先考考你的智商?”(看来他也不示弱!)

“好吧,放马过来!”(我才不怕他!)

“请问口吃的人做什么事最吃亏?”(这小子在搞什么?不过这么弱智的题可别想难到我!)

“打长途电话!”

“厉害啊!”(我可以想像他眼镜快掉下来的傻样!)

“刚才那题简单,现在再出一题:什么东西经常会来,但却从没有真正地来过?”(原来管沙在网上就喜欢和别人玩这个?真是弱智啊!)

“好运?”(瞎猜一个再说!)

“你这么消极?是不是命不好啊?”(逮住机会就损人!)

“那么爱情?”(我故意逗他。)

“你渴望爱情?”

“不可以吗?”

“可以,小女生的通病!哈哈哈~~~”

“那你说答案!”

“轻易让你知道答案有什么意思,你慢慢想吧。”

“你真无聊呃!”

“你看出来了?”

“还有点皮厚!”

“厉害!又被你看出来了!”

……

那天和管沙聊的时间不算长,那个叫“安妮”的女生上来后他就没有心思和我说下去,我们很快再见。不过我对管沙有新的认识,我觉得他在网上比生活中要更有趣一些,或者说:更聪明一些。还有一点时间,我转头找到自由如风,聊了一会儿以后,我问他觉得自己在在网上和网下是一样的吗,自由如风呵呵地笑着说有点不一样,我问哪里不一样,他说他在网上更狡猾,在生活中见了漂亮的女生会不自在。

“你漂亮吗?”他问我。

“这很重要?”我有点失望他这么问我。

“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像天仙一样美。”说完他就下线了,留下我一人怔在他的赞美里。

我在客厅里喝水,不一会儿管沙也出来了。家里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突然问我说:“你有相熟的网友吗?”

“有。”我懒懒地答。

“你会考虑跟他们见面吗?”

“暂时没想过!”我好奇地说:“难道你想干这事儿?”

“不可以吗?”管沙说:“难道我长得不够帅?我怕什么呀!”

真是臭屁到了极点。

“是啊,你帅,关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要是你会不会爽约?”

“我要是答应了就一定不会!不过,你在网上认识的那些女生可不一定有我这么高的素质!”我打击他说:“说不定是个男的也不一定啊,网上的事你怎么可以相信那么多呢?”

“谁说我信的?”管沙嗡声嗡气地说:“我又不比你傻,不劳你费心。”

“是不劳我费心,我也不想费这个心。以后有事少问我!”我翻着一本书,轻描淡写地说:“祝你和恐龙约会愉快!”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盯着我说:“你怎知就一定是恐龙?”

“那么祝你和漂亮安妮约会愉快?”我讥讽他。

“你怎么知道是安妮?”管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警觉地问我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快讲!”

“其它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抬起一张笑脸对他。

“有兴趣和我一起赴约吗?”管沙忽然问道。我被他的邀约吓了好大的一跳,第一反应竟是想去!见网友,何况是管沙的网友!我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生会对管沙感兴趣以及管沙会对什么样的女生感兴趣。可是我和管沙一向不和,他为何要约我同去呢?我疑心他是恶作剧。在没弄清他的企图之前,我尽量不动声色。

“想不想去?”他还在问。

“你有什么企图?”我索性单刀直入。

“老实说我怕被人骗。”

“我可以做什么?”他越说我越糊涂!

“万一我要是不肯见她你就替我见,就说是我有事不能去,如何?”

“哈哈,你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帮你!”

“当然有条件的,你帮我这一次,以后我在家里都让着你,也不跟你爸爸吵嘴,如何?”

这还真是个好条件!

管沙肯做这样的让步,看来要和他约会的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我越发好奇起来。“好”字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

“但是?”还好我稳住了,问他:“你说话算数么?”

“我会跟你小丫头片子撒谎?一言九鼎!”他信誓旦旦。

我决定信他一次。

跟“自由如风”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好像有一些不认同:“管沙怎么能这样不相信人呢?朋友是要用心交的呀,既然不相信她就不必去见她!”

“你说得是,那我答应了她,是不是……有点为虎作伥?”

“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我希望你和我见面的时候是带着真心来赴约!”

“那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

“想见我吗?”他突然问道。

“那当然!”我同样毫不犹豫。

“笑笑,我想告诉你,我天天都在想你,恨不得天天周末。”

“自由如风你……”

“你相信十六岁的爱情吗?”

“没想过。”

“你骗人!”

“呵呵,自由如风你怎么无聊起来了呀。再见吧再见吧。”

我没想到“自由如风”会说这样的话。说真的,我有些沮丧,仿佛一种很美好的东西被谁不经意地破坏。我匆匆地和他告别下了线。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为此我好多天心情不好。

管沙和他的网友见面的前一天显得有些紧张,还央天爱阿姨给他买了一双新球鞋。他试鞋的时候我吃吃地笑,他就拿眼睛瞪我。再低声警告我什么也不许说,不然协议取消。可是天爱阿姨是多聪明的人,她拉我到一边问管沙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眨眨眼说我不知道呀。

“我说你们什么好呢?”天爱阿姨说:“不知道自己孩子心中在想什么的母亲可真是个失败的母亲,你说是不是?”

“那就什么也别说。”我对天爱阿姨说:“管沙都十六岁了,是大人了。他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一套一套的!”天爱阿姨笑着说:“你一定知道什么,不是天天跟他吵,这下又护着他做什么呢?”

“我从不打小报告!”我哈哈大笑说:“不过我替你监视他,他若真有不轨之处,我必向你汇报!”

“鬼丫头!”她拍拍我。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是我想像多年的关于妈妈的味道。我情不自禁地靠在她的怀里。她轻轻拍着我说:“然然你真是个好姑娘,干净透明。”

干净透明?我感激她用这样的词形容我,我感激她看到我的好。在失去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姑娘。我在她的眼睛里找到肯定,幸福和骄傲在心里暖洋洋地溢开来。像正洒了一屋子的冬天的阳光。

只是想到自由如风我有些不快乐。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个出色的男生,也许是隔着遥遥距离的缘故,我认为他比我在生活中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男生都要优秀。自信,幽默,开朗,成熟。但自从他表示出那一点点意思以后,我就觉得没劲,觉得遗憾。并不是我的心中没有对爱情美丽的幻想,也并不是这种幻想与“自由如风”一点也无关。但我喜欢书上所说的那种守口如瓶的理智,那种隔岸观花的朦胧。带着清清淡淡美美好好的心情徐徐地长大,该多好呀。

多可惜啊,原来——“自由如风”和管沙一样,也是冲动的小男生。

哎。

管沙和“安妮”的约会安排在“麦当劳”。这都是跟痞子蔡和轻舞飞扬学的,我想一定是管沙的主意,一点创意也没有。

出发前我问管沙说:“她怎样算符合你的标准?不用我出马?”

管沙装做大度的说:“看着顺眼就行!”

“如果顺眼你是否要和她谈恋爱?”我故意问。

“看你说的!”管沙抓住我小辫子:“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思想?男生女生也可以做朋友你懂不懂?”

“既然是朋友,何必在乎顺眼不顺眼?”

“当然在乎!你难道愿意和一头河马做朋友?”他倒是振振有词。

我和管沙挤上摇摇晃晃的公车去赴约。车上很挤,有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管沙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第一次发现他有点哥哥的样子。后来有了一个座位,管沙让给我坐,自己在我一旁站着,护着我,抿着嘴,好像很成熟。我忽然有了很复杂的情绪,希望管沙见到的是他心仪的女生,因为生活中的管沙并没有什么朋友,他在网上找到的自信,别被现实摧毁是最好。但我又不想管沙早恋,我担心他会难以自拔,这样一来我会对天爱阿姨无法交待。

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我没想到我有一天会真正地关心管沙。

下了车还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我和管沙一前一后地走着。管沙忽然停住了步子对我说:“算了,不去了!”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不去了不去了!没意思!”管沙身子一转,真的往回走。

“喂喂!”我一把拉住他说:“那安妮该多失望啊!”

“见了我没准她更失望也不一定!”管沙忽然一点自信也没有了。垂头丧气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真让人好笑。

我没能拉住管沙。他如逃兵匆匆离去,留下一句话:“你替我去跟她见面,就说我实在是没空,你放心,我会遵守我的诺言。”

管沙走了,我也想走。难不成我还真的替他去赴约?但想想那个与管沙相约的女生,不知道长什么样?而且,如果知道管沙没去,一定会很伤心吧。

我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我老远就认出“安妮”。她正站在麦当劳的门口四处张望。穿着约会前说好的咖啡色的上衣背着咖啡色的双肩包。那是一个微胖的女生,很普通,绝无半点“轻舞飞扬”的风采。但她没有同伴,如约而来,显然比管沙勇敢。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前打招呼。她也看见了我好几次和我和眼光碰撞又分开。

我举棋不定,心里恨管沙一个洞。

然后我到麦当劳里要了一支冰淇淋慢慢地吃,隔着透明的长玻璃看女孩的背影。她很有耐心,慢慢地等,身子也不晃来晃去,仿佛没什么怨言。当她终于掉过头来的时候,我忍不住敲敲玻璃示意她进来。

她很快就进来了,在我对面坐下,用探询的眼光看着我,有些害怕地说:“你该不会就是飞鸟吧,我们通过电话,他是男生呀!”

“当然不是。”我说:“我是她妹妹。”

“飞鸟呢?”她显然很失望:“他为什么要爽约?”

“因为他胆小。”我决定说真话:“他临阵脱逃。一点出息也没有。”

“为什么?”

“也许他怕你认为他长得不如谢霆锋?所以不好意思见你。”我努力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真幽默。”安妮看着我说:“其实……我并不介意他长什么样。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安妮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然后她就哭了起来。她哭起来并没有声音,我只看到她的双肩在抖动,眼泪叭达叭达地流在餐桌上。

我手足无措。恨死自己的好奇心。

半响,我安慰她说:“为这种没出息的人哭没必要,回去我替你踹他?”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就是他继父的女儿?”

我吃一大惊:“他和你说过我?”

“说过呀。”安妮说:“她说你太精,他斗不过你。还让我替他出主意来着。”

有这事?我差一点笑出来。

“飞鸟这人……怎么这样?”安妮稳定下来,情绪立刻由伤心变成愤怒:“下次我要见了他,一定揍他!”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没有!”安妮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他从此无话可说!”

说完,她扬长而去。

我回到家。爸爸和天爱阿姨都不在。管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又是体育台,又是把声音开得老大。见了我,微微动了动身子说:“见过她了?”

“嗯。”我说。

“怎么样?”

“美女。”我气他说:“长得似周慧敏。”

“周慧敏是谁?”

我差点气结,懒得理他,把电视调到湖南台上。

“做什么?”他生气地说:“没见我正看比赛?”

“忘了我们的条件了?”我说:“不是说了一言九鼎?”

管沙无奈地在地板上坐下。抱着双腿问我说:“你是说她长得很漂亮?”

“嗯。”

“哈哈,”他居然笑了:“好在我没去见她,漂亮的女生最不拿正眼看人,要是高兴,眼睛可以长在额角上。我对付不来!”

“还好意思说,为了你的失约,她在麦当劳差点哭成孟姜女!”

“切!你夸张。我还不了解她?她才不会那么傻!”

“信不信由你。她让我告诉你,她和你之间从此无话可说。”

“我还不想说呢。”管沙硬撑着:“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人真没出息!”我骂他:“难怪让人瞧不起!”

“你说什么?”管沙把头抬起来,涨红了脸对着我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可是还没等我再说,他就腾地一下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冲进了他自己的小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有些后悔。男生的自尊心也是要了命的。管沙是有他的错,可是,我也有做错的地方不是吗?不该那么咄咄逼人。我真的是有些后悔。

吃午饭的时候管沙不不肯出来,天爱阿姨有些生气地说:“别喊他了,我们吃,饿的是他自己,又不是我们!”

爸爸问我说:“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我心不在焉地扒着饭。

天爱阿姨也吃不香,心事重重的样子,对爸爸说:“我这儿子我一直就弄不明白,我也不要求他一定要多优秀,别成天让我担心我就满足了。还是女儿好,你看然然多懂事。”

“也许我们对他关心太少了。”爸爸说:“有空我多找他谈谈。”

“是啊,”我也安慰她说:“管沙其实挺聪明的。”

天爱阿姨只是叹气。

一直到下午四点管沙才从他房间里出来,一定是饿极了,对着冰箱一阵乱翻。天爱阿姨说:“没吃的,等着吃晚饭吧。”

管沙也不理,换了鞋就要出去。

“去哪里?”天爱阿姨问。

“我饿死了你也不管,管我去哪里?”

天爱阿姨一把拉住他说:“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不能跟妈妈讲?”

“没什么事呀。”管沙硬硬地说:“别拉拉扯扯的,我出去吃碗面就回来。”说过完他挣脱天爱阿姨就走掉了。

管沙出了门,天爱阿姨坐在沙发上,手支着额角,很累很疲惫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我决定出去找管沙。

我很容易就在街对面的小面馆里发现了管沙,他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一碗面。我坐到他对面去,对他说:“别让你妈妈伤心了,吃完面就回家吧。”

“不要自以为是。”管沙说:“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对不起,如果是我说错了话,我正式向你道歉。”

“你说得对。”管沙说:“我这人就是没出息。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破罐子破摔,咕噜咕噜地喝着面汤。

“总之别让你妈担心了。”我站起身来说:“你妈容易吗?”

“她有你这十全十美的女儿了还会在乎我?”

“我就是百全百美,你还是他最爱的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真臭屁!”管沙骂我说:“我没见过比你更臭屁的女生。”说完他扬手对老板说道:“再来一碗!多放点辣酱。”

我转身走掉。

看来不只是女孩,男孩的心事也真是难猜。就像自由如风,自从他说出那样的话后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在网上见过他。周六上网的时候我忍不住给他发了一封E-mail。告诉他我很想念他这个朋友。很多天后我才收到他的回信,信是这样的:

笑笑你好:

没想到会收到你的信。

你那天说我无聊,匆匆忙忙下线对我的打击很大。你知道吗?我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那样的话来的呀。我想你一定是瞧不起我了对不对?这些天我心里很难过,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你,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再见你。是谁说过的,在网上,换一个名字就是一个崭新的人,不会有真实的情感。但我不信。只可惜,我的不慎破坏了我们原本可以和水晶一样的友谊。唉!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祝你在人生的旅伴途中笑口常开。就像你的网名,一听就那么可爱。(嘻嘻,不能再说了,再说又要错啦)

886。

你永远的朋友:自由如风

一向坚强乐观的我在冰冷的电脑屏幕前流下了眼泪,关于友情,我想我是非常在乎的。虽然我有很多朋友,但自由如风是不一样的,我不愿就这样失去一个心灵上的知已。我想给自由如风回一封信,但我写不好那封信,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谁也没有错,这事也无关对错。我写好了一封一封的信,又一封一封地删掉。

自由如风就这样真的在网上消失了,每当我在网上有人和我搭讪的时候我总是疑心是他,又总觉得不是。网络就是这么的奇怪。换一个名字,就很难再分得清谁是谁了。不过比我更惨的是管沙,他好像变得更加地古怪和沉默,整天垂头丧气的样子。回到家里也没话,连和我斗嘴的兴致也全然失去。整个人像根耷头耷脑的青菜。

管沙终于出事。

那天我们以为管沙只是晚归,一直到管沙的老师和安妮的父母找上门来我们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他们都认识天爱阿姨,也都很喜欢看天爱阿姨主持的节目,我倒水给他们的时候听到安妮妈妈对天爱阿姨说:“说真的,我真不相信管沙是您的儿子。”

我觉得她这话说得很没有水平,但天爱阿姨很大度,尽量维持着她的矜持。然后他们拿出了几封信给天爱阿姨,说这是管沙写给安妮的情书,提到里面的一些字句时,安妮爸爸用了“不堪入目”这样的形容词。我看到天爱阿姨的脸色难看极了,拿着信纸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老师说:“安妮家常常接到骚扰电话,有时甚至是在半夜,通过追查恶意呼叫,查明是你家的电话号码。我想这事和管沙也脱不了关系。”

“真是不好意思。”爸爸赔着笑脸说:“是我们的不是,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一定严加教育……”

我从没见过爸爸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从小我就是爸爸的骄傲,只为爸爸争过光,从未让他丢过脸,我真不明白爸爸怎么就能为管沙受这样的气。

安妮爸爸说:“我们家女儿也有责任,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一个网友?现在的孩子真是不敢想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希望你们管好儿子,我们不希望此类事情再发生。不然……”安妮爸爸的表情严肃极了,后面的话他没说,不过我可以想像他想说什么。

他们走后家里的气氛凝重极了。我听到天爱阿姨轻轻地抽泣起来。爸爸拿起外套对她说:“别着急,我们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那天爸爸他们回来得很晚,也没能找到管沙。天爱阿姨吩咐我先睡,明天还要上学呢。我安慰她说:“放心吧,管沙那么大了在外一晚不会有事的。”天爱阿姨摸摸我的头勉强地笑了一下。我进了我自己的小房间,但是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管沙会为什么会去做那么无聊的事。我的思绪飘飘荡荡,我又想到了自由如风,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是曾被我伤害或依然沉浸在被伤害的失意里?我有些伤感地想青春真是脆弱啊,一点点的不小心,事情就全变了样。

第二天也没见到管沙。爸爸和天爱阿姨都没有上班,不是在外东奔西跑就是坐在家里打电话。我帮不上忙,其实我还是很担心管沙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也许真像爸爸说的,我们早就是一家人,荣辱与共。

没想到安妮会来找我。

放学的时候她等在我学校的门口,神情很落寞,见了我飞奔过来,嘴里喘着气说:“飞鸟怎么样了?”

“你担心他?不是恨他?”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他的。”安妮说:“你无论如何要告诉他,我依然当他是朋友。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我不该在网上骂他是猪。”

“你这样骂过他?”

“是的,”安妮低着头说:“因为他不肯见面的事,我当时在气头上,所以口不择言。我想他是记恨我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真的不怪他。”

原来是这样。管沙啊管沙。

我问安妮说:“你真的相信网上的友情,连管沙那样的人你也信?”

“直觉。”安妮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坏人。”

“当然不坏。”我说:“他是个好男孩,就是自尊心强了点。”

“我明白,只希望他早点回家。”安妮宽慰地笑了:“以前管沙说她妹妹很优秀我很不服气,现在,信了。”

哦?管沙啊管沙。

道再见的时候安妮对我说:“我想你们可以去网吧找找管沙,网吧是过夜的好地方。”

“这么多网吧上哪里找?”

“有一个叫蓝月亮的网吧,你家里不许上网的时候,管沙常去那里和我聊天。”

我没有回家,而是径自去了安妮所说的“蓝月亮。”那是一间不大的网吧,我一眼就看到了管沙,背对着我。我没有叫他,而在悄悄地在一台电脑前坐了下来。

想了想,我用“北方的猫鱼”的名字进了聊天室。

他用的并不是“南方的飞鸟”这个网名,而是用的“失败者”。但我凭直觉一眼就认出是他。我主动找他搭话。

“你好,失败者。”

“你好猫鱼。怎么你愿意和一个失败者聊天?”

“名字并不重要,不是吗?再说,敢于承认自己失败的人,我想并不失败。”

“呵呵,这话我爱听。”

“呵呵,我知道你爱听,而且,我有个直觉,我们应该很熟。”

“是吗?那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个人很差劲?”

“呵呵。那倒没有,我的直觉只告诉我你在网吧。”

“厉害!还有什么你再说说看?”

“还有就是你遇到不顺心的事啦,或者,做了不该做的事?”

“厉害厉害!还有吗?”

“别的暂时没有了,不过我想考考你的智力,给你出一道脑筋急转弯如何?”

“反正无聊,行!”

“什么东西经常会来,但却从没有真正地来过?”

“你……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你应该记得我们聊过一次,这题还是你出给我的。”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不开心。”

“我不开心。一个处处失败的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在你看来何为失败?”

“我相当失败。别说朋友,连最亲的人都瞧不起我。”

“怎么会?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误会他们?”

“我活得很压抑,感觉呼吸也困难,总想有所突破,却又处处碰壁。我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天天忙她的工作,没人真正关心过我。”

“那么,你试着主动和别人沟通没有?”

“有。我曾以为网络可以让我自由自在些,可没想到还是一样,天生失败的人哪里都失败,我见不得别人开心。总想制造些事端才快乐。”

“你说下去,我听。”

“你很无聊吗,难道不嫌我烦?”

“不。只要你愿意诉说,心事总是有人愿意听的。”

“你真是个好心人。”

“哪里。你是打算聊通宵吗?”

“对。我无处可去。”

“你错了。你家里的人一直地等着你,你不回家,他们又怎么会安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回家他们不知道有多省心。”

“血浓于水,怎能不牵挂?”

“要知道我们并不是一家人。”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我保证他们都在担心你和想念你,你做的错事,你也必须去面对,逃避不是办法。再大的事,也总会过去的,相信我,别跟自己过不去。”

“我怎么感觉我们真的很熟?”

“回家吧,哥哥。”

“你?”

“我是居然。你回过头来。”

……

我看到管沙缓缓地回过头来,他看到了我,显然吃了一大惊。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去,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居然是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放下鼠标,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对他说:“我们回家吧,哥哥。”

我感到管沙的背僵硬了起来,他的面部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已经赢了,管沙会跟我回家,从此以后,我们会有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

夜幕已渐渐降落。我到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回家,告诉他们不用担心。管沙有些犹豫,一歪一歪地走在我身边,我对他说:“安妮让我转告你,她并不恨你。而且原谅你。”

“是吗?”管沙又耍贫说:“从哪天起你们女孩子都变得这么善良?”

不过我一点也不生他的气,我问他说:“对了,你那道脑筋急转弯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什么东西一直在来,却从没真正地来过?”

“明天。”管沙说:“你真笨,答案就是明天啊。”

我恍然大误。哦,明天。

呵呵,多好的一个词。

天真的完全黑了,管沙就走在我身边,我第一次发现他个子很高,虽然这两天没休息好神情有些疲惫,但他走起路来,也很有风度的样子。我不由地设想起我们将来的模样,不知道会是怎样,不过一定不会太差,因为我们还拥有无数个美好的明天,今天的我们错一点伤一点真的都没有什么关系呀,一切都来得及得重头再来或是重新开始。不是吗?我相信自由如风、安妮还有管沙会有和我相同的感悟。

十字路口,霓虹闪烁,夜风扬起我的长发。过马路时,管沙轻轻地带了我一把,我轻轻地说:“谢谢啊”。看到他的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Kil/hN5xorb50x/r/mIR+jX3djNxJl9ITsG1xwNh3Qgh09nTWX4WxyfLk13z3QH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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