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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宇宙大爆炸从未发生?

宇宙是如何诞生的?主流科学告诉我们,宇宙是在大约138亿年前,从一个极热、致密的状态爆炸形成的。随着这个火球一样的宇宙不断扩张,它冷却了下来,首先形成了原子,然后形成恒星和星系,最后它的一小部分转变成地球以及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地球居民。

这就是大爆炸理论,它首先于20世纪20年代成形,尽管它未被立即广泛地接受。20世纪中叶的数十年里,一种名为“稳态模型”的理论对它构成了严峻的挑战。这种替代性的宇宙论于20世纪40年代被提出,并且提出了迥异的宇宙起源说——认为宇宙没有开端,宇宙大爆炸从未发生。事实上,稳态说的支持者主张:科学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令宇宙大爆炸不可能发生。

然而,他们倒并未提出,缺少开端意味着宇宙的诞生本身就从未发生。正相反,他们主张——这是该理论最古怪的部分——宇宙的诞生一直在持续。他们想象在太空边界,物质持续从虚无中产生。这种新生物质具体是何种形式并不清楚。该理论的提出者猜测,它可能是弥散的氢原子,从虚无中冒出来。尽管他们之中还有个人异想天开地提出,它甚至有可能是自然产生的肥皂块,但他们主张,不管新物质属于何种形式,宇宙永无止境地以这种方式更新自身——如果可能的话——就跟一个人通过永无止境地获得新生的健康细胞而永生一样。

翻开任何一本科学教科书,你都找不到任何关于弥散的原子,或者从虚无中冒出肥皂块的内容。现代科学绝不会相信这样的现象可能存在,说它更像魔法还差不多。那么,稳态理论的提出者们是如何说服他们自己相信,这种所谓持续诞生的想法有可能是真的呢?为便于理解,让我们退一步,先来看看大爆炸理论的产生,因为彼理论的出现正源于此。

大爆炸理论的灵感来源于观测证据。20世纪20年代,在美国加州的威尔逊山天文台,天文学家爱德文·哈勃 运用刚安装好的大型天文望远镜,发现可见宇宙中几乎所有星系都在快速地远离彼此,就好像在向外逃逸一样。这使他得出结论:宇宙一定正在膨胀。

这一发现反过来很快让比利时物理学家(同时也是罗马天主教神父)乔治·勒梅特 推测:如果宇宙在不断变大,那么在过去它一定相对较小,而且小得多。他推测,如果令时间倒退得足够久远,你最终会抵达一个原初时刻,那时宇宙中所有的物质都被压缩在一起,呈一丁点大的单个物质,他称之为“原始原子”。他主张,宇宙中存在的一切,肯定都来自这一源头。此解释深具说服力,令大爆炸理论很快成为关于宇宙起源的主要科学理论。

稳态理论在此之后发展起来,但它的灵感来源于更抽象、更具哲学意味的思考。它是三位剑桥研究者:赫尔曼·邦迪 、托马斯·戈尔德 和弗雷德·霍伊尔 思想的产物。邦迪和戈尔德都是逃离了纳粹德国、客居奥地利的流亡者,霍伊尔则是英国约克郡人。二战期间,英国军队为发挥他们的科学才智,安排他们研究雷达,其时三人得以相遇。他们在战后都成了年轻的教授,继续着这段友谊。

三个人都同意哈勃做出的“宇宙正在膨胀”的发现十分重要,但是他们认为勒梅特的结论肯定不对,因为他们相信,这违背了科学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自然法则是普遍适用的,应当在任何地方及任何时间都一致地发挥作用。他们坚称这是不能妥协的绝对概念。他们提出警告:如果你开始与这个概念过不去,比如你认为万有引力定律也许只在周二有效,周三无效,那么整个科学大厦都会倒塌,知识将不复存在。

这一原则本身并无争议。他们说这是科学信念最基本的一部分,这点没错。但是,若将它死板地用在宇宙起源这一问题上时,就导致他们得出了惊人的结论,认为物质和能量的产生不可能像勒梅特所想的那样,是一次性发生的,因为如果宇宙诞生能够发生一次(它显然已经发生过一次,因为我们存在),那么它一定在过去的任何时间都可能发生,未来也随时都可能发生。宇宙诞生一定是一个持续不断发生的过程。如果自然法则自始至终恒定不变,那么又怎么会有其他解释呢?

他们批驳勒梅特的理论极不科学,因为它违背了这一原则,未对宇宙诞生的问题加以解释,使它成了时间之初的一个神秘的一次性事件。邦迪批评道:“将整个宇宙诞生的问题推到过去,是在限制科学,使人们只能讨论宇宙诞生之后的情形,从而阻碍了科学研究宇宙的诞生本身。”

简而言之,这就是两种宇宙论模型之间的论争。大爆炸理论的支持者依据的是使人想到一次性宇宙诞生事件的观测证据;而稳态理论的拥护者作为回应,援引了一个哲学原则来坚称宇宙诞生一定是持续不断发生的。

邦迪、戈尔德和霍伊尔承认,物质在持续不断地被创造出来的观点可能会让许多人感到奇怪,毕竟还有其他需要考虑的科学法则,如能量守恒定律。该定律指出:能量只能转变形式,不能被创造或者消灭。因此,物质作为一种形式的能量,不应该凭空产生。

同样重要的是,丝毫没有观测证据能够为宇宙持续诞生的主张提供支持。科学家从未观察到此类现象。物理学家赫伯特·丁格尔(Herbert Dingle)气愤地将这一概念比作利用超自然魔法,将铅转化为金子的炼金术信念。然而,“剑桥三人组”依然坚持认为:把宇宙诞生当成持续发生的过程比当成一次性事件要更合理。为支持这一论点,他们仔细地基于宇宙持续诞生的理论,推导出宇宙模型的各项细节,以展示它可能是如何运作的,并由此得出他们的稳态模型。

故事是这样展开的,三名研究者在看过一部1945年的恐怖电影《死亡之夜》 [1] 后,想出了他们宏大的替代性宇宙论。电影讲述了一个人被困在不断重复的梦魇中,并且以这个人再次从其噩梦的开头醒来而结束。这种周而复始循环的叙述结构,使研究者们想到无始无终的宇宙概念。这一联系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明显,但是三个人看完电影之后坐在邦迪的公寓里共饮的朗姆酒显然帮他们看出这一类比的合理性。

大爆炸理论中的宇宙,以剧烈的爆炸为开端,并随着时间推移,经历了急剧的变化;与此相反的是,他们的稳态宇宙一直处于平静和安宁的状态。它提供了一幅令人安心的图景:在足够大的范围内,宇宙过去一向并且未来也将一直保持稳定。

邦迪在1950年出版的宇宙论教科书中解释道:“‘稳态’这个词用来形容一直在广大范围内维持原样的宇宙。”他将其与一条河流相比拟,河中的水在向下游流动时持续变化着,但是日复一日,河流整体上是恒定不变的,它流动的速率是稳定的;与此相似,稳态宇宙一直会在小范围内发生变化,但是其整体始终保持一致。

维持这种稳态的关键在于物质的持续产生。如果现存的物质就是一切,不会再有新物质产生,那么随着恒星燃尽所有可用的燃料而变暗,宇宙最终会步入冰冷的死亡,但是如果物质持续产生的话,它们就会提供无尽的燃料,即使在衰老的恒星燃尽之后,仍然能够有新生的恒星形成。

根据他们的计算,维持宇宙运转甚至不需要用到很多的物质,而且这一需求量小到一个人可能永远无法观察到它在发生,也不会有任何已知的实验能探测到它。以提供简单朴素的解释而著称的霍伊尔是这样描述的:“每十亿年里,在相当于一品脱容量的牛奶瓶大小的范围内,大约会产生一个原子。”(前文中,那个半开玩笑地声称物质有可能以肥皂块的形式出现的也是霍伊尔。)

至于规定了物质不可能凭空产生的物质守恒定律所涉及的问题,霍伊尔辩称:“事实上,宇宙的持续诞生,有可能是在不违反此定律的情况下发生的,而实现它的关键就是‘负能量’。”霍伊尔假设全宇宙范围内存在负能量场——他称之为“创造场”。他说,任何的扰动都会令该场的体积增加,随后就会触发了等量的正能量(即物质)产生。同时产生的正负能量相互抵消,令宇宙中能量的总和保持恒定。

批评家们将这种解释驳斥为“数学把戏”,但霍伊尔回应道,即使如此,它也能说得通,因为能量守恒定律仅要求能量总量保持不变。有多少正负能量产生根本无关紧要,只要总量维持平衡,那么能量守恒定律就没有被违反。

物质的生成还起到了另一个作用。随着物质形成,创造场会扩张,而且因为其能量是负的,它有一种反引力的效应,造成宇宙膨胀。这与哈勃早期的观测相符,宇宙膨胀本身就会起到某种清除宇宙垃圾的作用。衰老的恒星和星系被向外推,推出可观测宇宙的边界,使新生的恒星和星系得以取代它们的位置。由此,稳态系统的各部分一起运作,如同顺畅运转的机械装置一样,永远不断地运行着,无始亦无终。

1948年,“剑桥三人组”发表了他们的新宇宙论的细节,以两篇文章的形式展现:一篇由邦迪和戈尔德合写,另一篇单独由霍伊尔所写。随后,他们开始推广自己的理论。在推广过程中,霍伊尔意外地为大爆炸理论定了名,也算是历史上的一桩不大的奇事。在那之前,勒梅特的理论通常被冠以“演化宇宙论”模型的名字,但在1949年英国广播公司(BBC)的一次广播讲座中,霍伊尔语气略带不屑地将之描述为物质“在久远的过去一个特定时刻的一次大爆炸中”被创造出来的观点,而这个说法就这样被沿袭了下来。

一段时间里,稳态理论获得了不少人的追随,特别是在英国研究者群体中。科学史学家曾记录,该理论让整个宇宙保持不变、稳定、平静,似乎对热爱传统和稳定性的英国人很有吸引力。霍伊尔同时也是一位实力卓著、颇具影响力的成功人士。在20世纪50年代,他所领导的一支团队研究出了恒星核合成的原理——太阳内的氢和氦是如何形成诸如碳和铁等元素的。这一发现被认为是“20世纪天体物理学界最出色的成就之一”。

然而,最终令该理论退出历史舞台的是观测证据。这些观测证据一向更符合大爆炸理论。随着天文学家继续探索宇宙,他们发现宇宙与稳态模型的预测并不相符。

20世纪50年代,天文学家开始使用射电望远镜的新技术来探索宇宙最遥远之处——也是最古老的区域——他们发现,那些区域的星系比更“年轻”区域的星系聚得更紧密。这直接与稳态理论所预测的——宇宙应该总是和它的现在有一致的样貌(因此也应有同样的密度)相违背。

然而,真正的致命一击来自1965年,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发现。这是一种微弱的电磁辐射,充斥着宇宙中的每个角落。大爆炸理论家们曾精确地预测这样的现象,是早期宇宙极热的初始状态遗留下来的辐射。另一方面,稳态理论的支持者却落得措手不及,他们并没有理论可以拿出来解释为什么会存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就大多数科学家看来,这些观测证据放在一起,使天平决定性地倾向了大爆炸理论一方。它们清晰地表明宇宙肯定曾有一个开端。其结果是,稳态理论的支持者迅速减少,到20世纪70年代,大爆炸理论已经被接受成为宇宙论的标准模型。

20世纪90年代,不认输的霍伊尔试图为稳态理论拼凑一次重回历史舞台的机会。他与天体物理学家贾扬特·纳利卡和杰弗里·伯比奇 合作,一起提出了他们称为准稳态宇宙论的理论。

在这一新版本中,他们承认,观测证据的确表明大约在140亿年前,某种重大、宇宙规模的事件曾经发生,但他们辩称:这一事件并不一定是宇宙的起源;相反,他们提出宇宙经历过500亿年收缩和膨胀的无限循环。他们倒并未想象宇宙一直收缩到勒梅特的原始原子那么大。他们声称,在最近的一次收缩中,宇宙仍维持足够大小,使所有星系都保持完整。这就将他们的观念与大爆炸理论的一些模型——它们构想宇宙历经坍缩和重生的循环——区分开了。但他们宣称,宇宙收缩到足以令上次收缩期结束,和当前膨胀期的开端看起来如同大爆炸。这就令所有作为大爆炸证据被引用的观测,能够在宇宙持续诞生的框架内,被重新加以解读了。

对大多数天文学家来说,这一新模型看起来不过是为挽救失败理论而做的绝望尝试罢了。对此,他们大都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当然,这也丝毫没有影响大爆炸理论的流行。遗憾的是,霍伊尔于2001年去世,稳态模型失去了最强有力和最著名的宣扬者。

纵观这段历史,将稳态理论看作一次雄心勃勃却误入歧途的、试图基于哲学原则而非观测证据找出宇宙论模型的尝试而弃之不顾的行为似乎轻而易举。当然,它注定失败,但重要的是,实际上该理论的确提出一个合理的问题:物质和能量的产生到底是怎样发生的?物质是如何凭空出现的?如果物质在整个外太空随机产生是错误答案,那么正确答案是什么?大爆炸理论对该现象的解释又是什么呢?

直到20世纪70年代,大爆炸理论支持者中,占主导地位的学派单纯地将宇宙诞生当成了一个越限话题。其证据也强有力地表明:一次单独的宇宙诞生事件曾发生过,但是没有线索说明它为何发生或什么引发了它,因此去猜想它的原理似乎并无意义。但当大爆炸理论被奉为正统观念,忽视宇宙诞生的问题已开始让人无法满足。正如科学史学家约翰·汉兹所说,它开始变得像现代宇宙学房间里的大象 一样。许多科学家感到有必要给出某种解释。

当然,我们一向可以拿上帝来作为一切的答案。也许某位神祇打了个响指,开始了创造。这个解释看似与大爆炸理论奇怪地相容,这一点并没有逃过大爆炸反对者的眼睛,也没逃过教皇庇护十二世 的注意,后者于1951年称赞了大爆炸理论,称其为宇宙有一位造物主提供了科学证明。随着时间流逝,许多大爆炸理论坚定的无神论批评者指责该理论不过是迷信的人偷偷把神学混进科学的工具罢了。他们指出:勒梅特既是物理学家,又是一名神父。

大爆炸理论的支持者愤怒地否认这一指控,并提出他们许多人也是无神论者。无论如何,他们并不想为宇宙诞生的谜题找一个宗教性的答案;他们想要一个真正的科学答案。但是,当他们沉思于如何在大爆炸背景下解释宇宙诞生的时候,他们遇到的问题在于,由稳态理论支持者提出的批评,其实是对的。迄今为止,只发生过一次宇宙诞生的确非常奇怪。自然界的基本力——如引力和电磁力——都是持续存在的。它们不会被开启或被关闭。因此,为什么某种力会让宇宙诞生只发生一次,随后却禁止它再次发生了呢?

这就是谜题所在,这个逻辑引导人们得出了一个看似矛盾却可能的答案:如果宇宙诞生不可能发生在我们的宇宙,那它曾必然发生在其他地方。这尽管听起来非常古怪,但我们的宇宙外一定还有宇宙,宇宙诞生肯定曾经(有可能目前仍在)以某种方式,在我们视野外的其他地方发生。

这一解释要求我们重新定义“宇宙”这个词。传统上,该词指的是存在的一切,但现在它被给予了一个有限的含义。我们用“全宇宙”来指代一切时空。而“宇宙”则被重新定义,以表示大爆炸所创造的一切。这暗示了形成我们这个宇宙诞生事件的外部,可能还存在着广大的区域。事实上,也许在我们居住的这个宇宙之外,还存在许多个其他的宇宙。

自20世纪70年代起,大多数主流宇宙学家都采纳了这一答案的某种变体。它是对勒梅特最初提出的大爆炸模型的重大修改,原模型宣称它描述了所有一切事物的诞生。而新大爆炸理论仅仅描述了我们这个宇宙诞生于此前存在的某种形态的情形。然而,关于这种形态可能是什么并无共识。或许是一种量子真空,其中随机的能量波动偶尔产生新的宇宙。也许是一种五维超空间,里面存在着飘浮的能量膜,每次它们相撞时会孕育新的宇宙。又或者(这是目前最流行的观念)是一个“多元宇宙”,里面充斥着迅速膨胀的负能量场,从这里持续不断地形成新的宇宙,这个过程就像水蒸气冷凝成水滴一样。

但是想想这些猜想意味着什么吧。它们暗示了,如果大爆炸的确曾发生过,那么全宇宙肯定是一个非常奇怪、我们所知甚少的地方,比我们的宇宙要广大得多,而且特性也与我们的宇宙极为不同。相对地,如果大爆炸从未发生,那么正如稳态理论所设想的那样,无论何时何处,我们所见到的宇宙的样子,应与全宇宙实际的样子差不多。

从这个角度来看,稳态理论就成了一个极为保守的理论。它接受了一点点的奇怪之处(在我们的宇宙中,物质持续不断地产生),来使总体达成大规模的常态,使我们的宇宙仍作为全宇宙存在。另一方面,大爆炸理论否定了奇怪的宇宙持续诞生的概念,但结果是,它的支持者最终将宇宙诞生的发生地,推到了我们的宇宙之外。他们把我们的宇宙重新想象成了一个大得多的整体的一小部分——某种泡泡宇宙,在某种无限而陌生的太空中飘浮,四周围绕着其他的泡泡宇宙。

这就是具有反讽意味的稳态模型。它提出物质杂乱无章地到处生成的概念,被看作一个非正统的、奇怪的理论,但其宇宙模型可能比当前大爆炸理论的支持者们所想的要保守得多。所以说,到底哪个才算是更奇怪的理论呢?也许真实情况是,解决宇宙诞生的问题并没有不奇怪的法子。解开这一谜团的所有努力都会引向一些非常古怪的结果吧。

怪论成真:射电天文学

20世纪后半叶,射电望远镜彻底改变了天文学,开启了通向宇宙的全新窗口。它使研究者得以发现宇宙中的一些天体。这些天体甚至在以往从未有人猜想过它们的存在,如被称为“类星体”的高能星系和被称为“脉冲星”的高速自转的中子星。因此,天文学家必定曾展开双臂欢迎射电天文学的到来吗?其实并非如此。事实上,他们起初的反应更像是集体耸了耸肩,没把它当回事。

暗示这种技术可行的最初迹象,实际上根本没出现在天文学界内部。它来自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的研究部门——贝尔电话实验室。20世纪30年代早期,他们对使用无线电进行跨大西洋的电话通话产生了兴趣。然而,在电话测试的过程中,通话一直被来自未知源头的噪声干扰打断。该公司安排了一位年轻的工程师,二十六岁的卡尔·央斯基 找出干扰的源头。

为此,央斯基在位于美国新泽西州霍尔姆德尔镇的贝尔实验室总部附近,一座废弃的土豆农场的田地里,建了一台高百英尺的无线电转向天线。他的同事们给这台设备起了个别名叫“央斯基的旋转木马”。经过两年的研究,他得出结论,当地和远方的雷电是干扰的一个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他无法识别的源头。这是一种充斥着噪声的无线电信号,大约每24小时就会达到强度峰值。

通过转动天线朝向,央斯基能够确定信号来自哪个方向,而令他惊讶的是,起初信号显示来自太阳——单单这一件事就已属意义重大了,因为从未有人考虑过无线电来自太空的可能性。但随着继续跟踪这一信号,央斯基意识到信号并非来自太阳。在一年的时间里,该信号缓慢地在天空中移动位置:开始时,它处于太阳的方向;六个月后,它已经在天空中相反的位置了;在一年的末尾,它又回到了太阳的方向。

虽然央斯基没有天文学背景,但是他的天文学知识足以令他意识到:这一有趣的位置变化意味着该信号的源头在天空中占据着一个固定的位置,而地球在一年里围绕太阳的公转,使信号看起来好像在移动位置一样。反过来,这意味着信号必然来自太阳系外的源头。比如说,一颗恒星,因为太阳系内没有天体能保持在固定的天文位置上。在查阅星图之后,他发现信号似乎来自太阳系所在的星系——银河系的中心。

央斯基的发现成了报纸上激动人心的新闻头条,记者们急于了解央斯基是不是收到了来自外星文明的信号。央斯基向记者们保证,信号看起来是由自然现象引发的,因为该信号声是连续且纯粹的,完全是一种噪声,听起来就像用平底锅煎培根一样。尽管如此,媒体还是找到了一种引爆这条新闻的方法——“进一步猜测,这股无线电波可能是从银河系中心流出的无限电力的一个源头(遗憾的是,根本没这种好事)”。

另一方面,对专业天文学家而言,央斯基的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不过把这一发现当成偶遇的奇闻趣事罢了。产生这一想法的原因在于,20世纪30年代,那些一般意义上的天文学家,几乎对无线电工程学一无所知。他们只通过光学天文望远镜观测太空,从不鼓捣无线电。因此,央斯基出人意料的发现,正处于他们的专业领域之外。另外,传统的知识认为,恒星只产生光,除此之外无其他产物。虽然有些人提出了,信号的真正来源或许是射入地球大气的恒星辐射;但大多数人只是把这一报告束之高阁,弃之于不顾罢了。

这就是射电天文学虎头蛇尾的诞生过程。央斯基试图说服贝尔实验室资助自己探究这种神秘的“恒星噪声”,但是贝尔实验室并没看出这一研究有什么赚头。最后,央斯基的上司让他改做其他的项目,他也照做了。

尽管天文学专家们没怎么为央斯基的发现而激动,但对天文学来说幸运的是,有个年轻人因此兴奋不已,他就是二十一岁的格罗特·雷伯 ,住在芝加哥地区,是一名拥有电学工程学学位的无线电业余爱好者。像央斯基一样,他也没有天文学背景,但他认为恒星噪声是他听过的最神奇的东西,所以他决定把这个谜题研究个透。

一开始,雷伯试图通过与专家联系来满足他的好奇。他写信给央斯基,想取得一份做他助理的工作,但央斯基告诉他贝尔实验室已经砍掉了这个项目的资金。随后,雷伯确认了一遍有没有哪位天文学家正在研究这个问题。哈佛天文台礼貌地回应道,央斯基的发现很有意思,但他们还有更紧迫的研究项目需要开展。芝加哥大学的天文学教授杰拉德·柯伊伯态度则轻鄙得多。他向雷伯保证:央斯基的发现“最好也不过是个错误,最坏也许是一场骗局”。

然而,雷伯身上有一种叛逆的个性,这种个性会贯穿他的一生。他的一位传记作家在后来写道:“雷伯并不关心权威科学,在表达其鄙弃情绪的时候除外。”如果专家们不打算探究“恒星噪声”的谜题,雷伯决定他会自己去做。

1937年,雷伯住在他母亲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惠顿的房子里。在房子旁的一块空地上,他着手开始建造世界上第一台射电望远镜。与央斯基的天线不同,这是一台正规的射电望远镜,拥有一个直径三十二英尺的抛物面“锅”,将无线电波汇聚在一起。这台望远镜坐落在巨大的脚手架结构上,他的母亲之后用它晾起了衣服,邻居的孩子们则把它当作攀爬架玩了起来。

1938年,雷伯完成了望远镜的建造,随后开始绘制有史以来第一幅射电天图。他只能在深夜工作,主要因为他白天得去芝加哥的一家电子技术公司上班,但有时也因为夜晚路上车比较少,毕竟汽车引擎产生的噪声会干扰他敏锐的接收器。

在接下来的一年中,他将自己工作的细节寄给了一些天文学期刊,但正如在他之前的央斯基的遭遇,他得到的回应即使不是彻底的怀疑,也是缺乏兴趣的回应。毕竟,在天文学的研究上,他基本上属于自学成才,并非任何一家学术机构的成员。这些期刊的编辑们无法判断他是真的在做研究,还是只是一个不知哪来的疯子。最终,《天文物理期刊》的编辑下决心进一步审视这名年轻人,万一他的主张真的有分量呢。于是,这位编辑派出了一支天文学家队伍,前往惠顿查看这台射电望远镜。

天文学家们惊讶地绕着这台设备走来走去,不时捅捅这儿戳戳那儿,最终发回报告说“它看起来是真家伙”。1940年,该期刊发表了一篇由雷伯撰写的短文,这是在天文学期刊中发表的第一篇关于射电天文学的文章。由此,多亏了雷伯的恒心,天文学家们终于了解到无线电波能怎样帮助他们探索宇宙了。

可即使如此,直到二战后,得益于军方对发展雷达技术的兴趣,射电天文学才被全面确立为一门学科。然而,原先那种漠视的态度,仍在天文学家群体中延续了许多年。据说,在20世纪50年代的一场学术会议中,一位备受尊敬的天体物理学家在介绍接下来将演讲的一位年轻的射电天文学家时说道:“好,接下来将介绍的是一篇关于射电天文学的论文,不管那是什么东西。”

当然,射电望远镜如今已成为天文学家最重要的工具之一,他们中间再也没有人会做出这样的评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射电望远镜阵列——平方公里阵列,计划在澳大利亚和南非建造,将于2024年上线运行。这一计划最初的开支预算逾七亿美元,人们预计它将对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做出迄今为止最精确的验证,对宇宙的性质做出根本性的发现,甚至有可能探测到外太空生命的存在——当然,如果它们确实存在的话。

[1] 《死亡之夜》( Dead of Night ):1945年上映的恐怖片。该电影以一个鬼怪故事为框架,叙述了五个鬼故事。 eUqkKAJ8yPwQZ6xdZEbJGB29g9xdUo9QOMpa7Y78CPefb5W8zxZJN2BM1ppd/0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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