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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面试成功

10月10日,星期五,下午1点50分,威斯敏斯特大桥路100号

在帕顿宽敞的办公室里,身穿黑色新西服的杰克·麦迪森和罗杰·帕顿坐在低矮的软垫椅上。另一张空椅子半对着他们。他们检查了给鲁比·帕克的信,就是帕顿刚才送去审查的那封。他们身后是一面巨大的观景窗,可将楼下无聊的街景一览无遗。四面的墙上挂满了秘密情报局历任局长的照片,其中最显眼的当属曼斯菲尔德·史密斯-卡明,就挂在帕顿办公桌的正上方,和直接挂在饮料柜上方的少将孟希斯。两位死者都在瞪着眼。

“你真该让我和道格来办这件事,”麦迪森说。

“我猜你这是要开始找我的茬了,”帕顿不耐烦地回答。

“为什么信上没有联系电话?”

“面试函上已经写明日期和时间不容商榷。那还要电话干什么?”

“如果她 不能 或不想来,至少可以通知我们。”

“如果不想来,她也不是那种会通知我们的人。这算是她‘报复’的一部分。”

麦迪森嘲笑道:“你觉得她想要的是报复?”

“换作你,你不会这么做吗?我们拒绝用她,对她来说绝对是个打击。”

“你真得很不喜欢她,对吧?”

帕顿叹气道:“我能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吗,杰克?”

“我就当你是一定要问了。”

“你这是看上她了?”

麦迪森深吸了一口气。“她年轻得都可以做我的女儿了。不!不,我当然不是看上了她。你问得 究竟 是什么鬼问题?”

“对不起,我一直想弄明白你为什么对那姑娘这么好。”

“这么蠢的问题你居然也能问得出来。还是说回你发的面试函吧。你想没想过寄送可能会有延误?”

“不太可能。我寄的是平信,英国皇家邮政局的服务是世界上最可靠的。我不是说没有意外,但从统计学角度来看,延误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她没露面,我想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对我们的工作不再有兴趣,也许从来没有过。”

“你为什么不用挂号信?”

“因为数据显示,当你选择寄挂号信时,收件人总是不在家。他们平均需要两天时间才会到邮局去取,而且挂号信很容易误落他手。”

“二十四小时很紧啊。”

帕顿显然恼了。“从布里斯托尔到伦敦,坐火车只要两个小时。还有整整二十天的时间,牙买加就大选了。你想要我给她多长时间?”

“如果她没露面,我会联系她,找出原因。”

“绝对不行。至于你之前的问题,这就是我没写回复电话的原因。我不想她打电话过来,借口没有及时收到面试函,乞求第二次机会。老天,你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你说的‘这些人’,有没有可能是指黑人?”

这回轮到帕顿深呼吸了。“杰克,我警告你,你这么说可是很危险的。”

“你妹夫在库武特 混得怎么样?”

“我是我,我妹夫是我妹夫。而且他在南非混得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关心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行吗?——执行任务失败、酷爱伏特加、偏爱不受管的黑人女孩——不然,你可能就要变成令人难以忍受的混蛋了。”他看了看手表。“还有六十秒。”

“没错。”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麦迪森几不可察地笑了。帕顿起身去接听电话。他放下听筒时,差点没能挂回电话。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我没···”他说,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忘记让你的秘书叫她进来了,”麦迪森对他说道。

10月10日星期五,上午10点30分,帕丁顿车站

鲁比告诉她父母,因为学业上的一些事她要去葡萄牙待一段时间。如果没有通过军情六处的面试,她当晚就能回去,随便编个借口敷衍一下,然后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什么都忘了。而她对房东什么都没说。如有需要,军情六处会替她付房租的。至于她的文硕导师,这个学位的课程时间很灵活,而且她已经修完了大部分的必修课。她打包了两套衣服、一件睡衣、一个化妆包,她的护照,还从银行账户里取了五十英镑用来买往返伦敦的火车票——这并不是在赌运气——和其他花费。她一点也不觉得饿,但如果她没有得到这份工作的话,她很可能会在回程的路上饥肠辘辘——考虑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多么地厌憎她,这个假设很可能成真。她希望麦迪森能在面试时暗中支持她。

严格说来,她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他对她说了多少实话,她是否正落入某个陷阱,又是怎样的陷阱呢,她对此毫不知情。他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萦绕。 这个组织里,真诚对待任何同事、上司或联系人都毫无意义。没人知道该真正相信谁。 或许他在试图告诉她什么事,或者只是他良心不安而已。

一直纠结这件事的困扰在于她毫无头绪。在没有立足之处的世界里,任何行为都毫无意义,因为你无法推断会引起何种可能的后果。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而你却无能为力。所以有的时候,你想要行动,就要选择最为可能的设想:找到一个立足点,好让自己不受阻碍。此外,她相信人性。大多数人可能比较自私且有些乖戾,但总有一些人还没有完全泯灭良知。她认为杰克·麦迪森就是其中之一。或者,是她没有泯灭良知。在有意的努力之下,她把他变成了她临时的立足点。等上了回布里斯托尔的路上,假如还是走到了那一步,她想如何追悔都可以。

她上次来伦敦还是三年前,再次有了“大城市里的小人物”的感觉,或许每个初次进城的“乡巴佬”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吧。在她看来,她这种兴奋的 颤栗感 是那些在城里工作和生活的人们难以拥有的。帕丁顿车站里满是嘈杂的喧闹声——列车员的口哨声、广播寻人的声音,还有阵阵冷风带来的汽油味,面无表情的通勤者、游客和居民,这一切仍让她觉得很奇妙。在某种程度上,她又很鄙视自己这样想——就好像我还是一个小女孩——但她很大程度上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感觉的,并想沉溺其中。她认为, 总有一天,我也会在这里工作和生活,这种魔法将会消失而且再也找不回来,所以现在就尽情地享受它吧! 为此,她买了一份《卫报》和一根巧克力棒。

现在才十点半,她出门早得离谱,就怕火车会晚点,而她今天绝对不能因为任何耽搁而迟到。现在,她终于踏上了伦敦的土地,再不会遇到任何变数。

她应该吃点东西。她以为自己是太紧张才没食欲,可是并不是。她走进一家咖啡店,买了块蛋糕和一杯咖啡,打开报纸。一则消息表示,纽约有两名非洲裔出租车司机被发现死于挖心。人们都在看着她。一位衣着考究的少数族裔年轻女性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店里。曾经,她离开了那里。但现在,她用微笑击败那些鬼鬼祟祟的眼神,从容地吃完蛋糕才离开。她感觉自己半是兴高采烈,半是惴惴不安。那两个可怜人,还有他们的家人 啊,仁慈的上帝啊。

她不能让自己分心,至少现在不能。她应该在心里预演面试时可能遇到的问题。当然,他们肯定会试图让她难堪,会特意关注她的个人生活:你现在在谈恋爱吗?交过几个男朋友?你上一次发生性关系是什么时候?还有她的政治观点:你对“摇滚反对种族主义” 怎么看?社会主义工人党 呢?觉得亚瑟·斯卡吉尔如何?那布莱尔·普奇呢?汤姆·罗宾逊乐队如何?性手枪乐队 呢?

去它的,她会说实话:不,五个,从来没有,不关心,自我主义者,他的死是民族耻辱,喜欢,惹人喜爱的装腔作势者。

走在克雷文路上,她差点笑了出来。哇哦,她真是太 了!她希望这种感觉能持续下去,但她明白这不可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选择了正确的方向。是的,结果以后才能知道。她或许会迷路。

她拿出她的万能便签。帕丁顿在这里,威斯敏斯特大桥路在那里。她该事先查一下路线的。怎么能在找路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呢?

三个半小时还差两分的时候,她大步走进军情六处总部的接待处。只凭那面她站着打量了三个小时的外墙就唤起了她一半不愉快的回忆。那些回忆争先恐后地向她涌来,她第一次不确定自己能否挺过去。帕顿的脸大叫着冲进她的脑海,出于某种原因,有关他的回忆一直被她彻底地埋在心底,直到此刻进入军情六处才使它重现。他的斜睨,他对她父母和她未来的威胁——所有模糊的回忆都来势汹汹。一时间,她真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我是鲁比·帕克小姐,”她告诉前台接待员,那是一位戴着玳瑁眼镜的中年女性。“我有预约。”她把面试函递过去。

接待员看了一眼后,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帕顿先生,”她用困惑的语气恭敬地说道,“ 我想 这儿有位年轻的小姐要见您——至少,信函上有您的签名。一位‘鲁比·帕克小姐’。我应该,呃,送她上去么?”她坐在那里听,然后把听筒慢慢举离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皱起眉头。“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通话信号似乎断掉了。你先在那里坐一下,我一会儿再打给他。”

鲁比走到一张椅子旁,悠然地坐下,抚平身下的裙子以防出现折痕。

一切都会进行得很顺利。很顺利!

他刚放下电话,帕顿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他今天早上才把信函寄出,她不可能现在就收到。麦迪森以某种方式插手了这件事。这也就意味着,他应该停止反抗。不打赢不了的仗,这是保证间谍高效工作的一条首要原则。他的完全配合会让他们俩大吃一惊,更容易掩护他接下来的计划,他大概知道事情会到这一步。只需一点点运气,他甚至能够瞒过麦迪森的眼睛。他拿起电话拨号。

“哈瑞特···是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通话信号突然断掉了。你能直接送她上来吗?”

这次他更小心地放下话筒,然后向门口走去。麦迪森站了起来,调整了一下他的领结。不要一分钟,她就会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出现。

“你看,”帕顿说道。“你没必要担心的。”

“显然如此,”麦迪森冷冷地回答。

“看看她会如何应对我们的提问,怎么样?”

他们沉默地站在那里,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敲门声如期响起,帕顿走上前去开门。

“鲁比,欢迎回来,”他说道,在她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前,一把抓起她的手,握了握。她可能并不喜欢传统的贴面礼。

“谢谢您,先生,”她回答。

和他们上一次见面相比,鲁比变了很多,或者只是因为她化了妆。他都忘了她有多黑。老天,就像一个丁卡人 或是英盖萨纳人。这可能会让她顺利融入牙买加——至少,很容易融入到穷人之中。但她开口说话时,会有点怪。一口罗丁 口音。腿很漂亮,高跟鞋让她看起来更修长。现在,他清楚地明白麦迪森为什么被她吸引了,真是个可悲的傻瓜。

“请坐,”他说。“旅程还愉快吗?”

“没有被耽搁,”她说。“谢谢您邀请我。我的过去可能会让您觉得我无法胜任这份工作。我非常渴望能改变这种印象。”

“过去已成历史,”帕顿说,“我们就一笔勾销吧?重新开始。当然了,你应该还记得杰克·麦迪森吧。”

她和麦迪森握了握手,他们示意她坐下。帕顿递给她一支烟,她谢绝了。“你不介意杰克和我抽烟吧?”他问道。

“当然不会,”她回答。

麦迪森拿出他的烟斗,往里添了些烟草后用火柴点燃。又按社交礼节,在火柴熄灭前给帕顿的香烟点好火。

“真是讨厌的习惯,”帕顿呵呵一笑:“吸烟斗。不管怎么说,杰克,也许你想先开始?”

“你对牙买加有什么了解?”麦迪森问她。

他们本来没打算有这个环节,也没准备问题,但她显然事先做了调查。她流利地说出牙买加的人口数、年降雨量,与美国、古巴、海地以及南美洲的中南部在地理上毗邻。然后她谈到了政党和犯罪率。四分钟后,帕顿觉得自己已经在咬牙切齿了。她和麦迪森绝对是一伙的,而这正是他们羞辱他的方式。尽管如此,他以后还是会有反击的机会的。他试图表现得很佩服。他很想知道她在床上的表现。烟快吸完了,他又点了一根。

“你比我还了解牙买加,”当她结束时,他说道。“我不得不说,你是这份工作的最佳人选。”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工作吗?”她回答。

“杰克,也许你能告诉她,”他说道,以一种表示他强烈怀疑杰克已经告知过她的语气。

“军情六处希望有人能留意牙买加发生的动乱。大选即将举行,我们准备煽动和制造骚乱,好把现任候选人迈克尔·曼利赶下台,然后让反对党的候选人爱德华·西加代替他。我们需要有人能把‘民情’反馈给我们,以防局势会完全失控。”

麦迪森在向她解释时,帕顿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在他告诉她的事情中有一部分内容绝对是她不知道的“新闻”。突然,他发现一个切入点。

“我们希望用右翼政府来取代左翼政府,”他说。“我知道,我刚刚才说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但鉴于你的记录,我不得不问,你对此有没有什么疑虑?”

“完全没有,”她回答。

他尽量掩饰自己的失望。这一“切入点”如它出现的那般迅速地消失。不过,不必担心。

“我们需要你立刻动身,”他告诉她。“我们已经为你预订了斯旺·瑞格尔酒店,是位于梅菲尔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也就是说,除非你需要返回布里斯托尔打包行李和处理琐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为你安排去米兹寺酒店的返程票,在帕丁顿车站乘车。不然的话,你的飞机将于明天早上八点从希思罗机场起飞。所有的工作细节,包括从今晚午夜开始的所有行程安排都在楼下的文件中。接待员哈瑞特,会带你进安全屋认真阅读它们,并记到脑子里。为了以防你忘记什么,或是需要澄清身份,你可以去位于金斯敦特拉法加路的英国高级委员会,那里会有专人帮你。否则,你只能依靠你自己,至少得等到职务与你对等的中情局特工联系你。不要太依赖他。他不是我们的人,行事风格和说话风格都不是。”

他察觉到自己声音中潜藏的不耐越发明显。但她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看上去欢欣雀跃。他们再次握手,然后她和麦迪森离开。几秒钟后,帕顿打了个电话给他的秘书。

“哈瑞特,你能把编号为J1080的文件交给鲁比·帕克小姐么,就是之前的那位年轻女子?将她带到C15房间,在她读文件的时候,你在旁监守,时间为一个小时。然后给我回个电话。在她离开之前,我要再和她通个气。把她留在接待室。不要告诉她你正在和我打电话。我希望事情看起来像是我碰巧遇到了她。”

“我会让她不早于三点半离开,”哈瑞特冷冷地回答。“如果你那时下楼,肯定能碰到她。”说完,她就放下了电话。

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一小时后,他乘电梯下楼到前台,然后站在玻璃窗前,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的街道。他又点燃一根烟。哈瑞特从他左边的门口出现,然后对他视若无睹地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面的座位上,尽管他试图和她进行眼神交流。

稍后,鲁比·帕克很干练地走进同一扇门,看上去比在他办公室里的状态更好。

“呃,鲁比?”他说着,走上前去见她。

她突然停下来。“有什么不对吗?”

“完全没有。恰恰相反。我只是想表现得不那么不近人情,仅此而已。至少,我本人并非如此。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八点如何?就在斯旺·瑞格尔酒店,我请客。”

“你的意思是...在我的酒店?”她注意到他身后的两个女人彼此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答应他

“它不是你的酒店,”他说。“是我们的。”

“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但是我得回布里斯托尔。”

“噢,真可惜。那就以后吧。”

“可我明天就要出国。”

“我的意思是,今天稍晚的时候。你必须得去酒店登记入住,否则出租车不知道去哪里接你。”

“是的,但是九点左右他们就停工了。”

他笑了。“他们认识我,会给我特别安排的。拜托你了。”

他能看得出来她很犹豫。她想走出大楼,但她又不想他改变派她去牙买加的决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了。

“好的,”她说。

他的笑容扩大了。“这还差不多。 我说不准什么时候来。在你最意想不到时,我翩然而至。 这句话是从我读过的一首诗里引用的。再见。”

他转身离开,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当然了,他也不会去见她。他并没有请她吃饭或做其他安排的打算。但是,这却能毁了她的夜晚,可怜的小女人,期待他能立刻出现在门口并且调戏她。

在牙买加,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这么做。假设他仍然想这样做,而且——当然是更不可能发生——本地人并不会第一个到达那里。 MZ6eJ8+5hxSN5HX8YY1EyyKA3KhQpyzhjCSABAo3EeabuCvb40OM4ztDdpsR+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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