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第二天早上就该直截了当地处理眼前的问题了。他未必就要去乞求法夸森的原谅，但是这一点很难断定，因为这将取决于法夸森已经知道了多少莫德雷德还不知道的事。之前他曾无数次洋洋洒洒说一大堆，结果掌握事实的人却提供了新观点。自取其辱，这种可能性永远无法排除。
九点整，他来到泰晤士大楼，身上穿的还是尤里亚诺夫的晚礼服。他向接待出示了他的卡。前台接待缓缓眨了眨眼。她按了一下蜂鸣器，然后冲着对讲机说：“请通知科林，莫德雷德先生到了。”
莫德雷德找了个能看到路堤的位置坐下。科林乘着电梯到了，他像一只大黄蜂，秃头，还有一对招风耳。
“对于冒充你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莫德雷德说道。言不由衷。
“你模仿得太惟妙惟肖了，”科林说。
“并没有，这只是因为吉娜和亚力克没有防范罢了。”
“罗纳福爵士不想让你下楼，他会上来这儿见你的。”
“他把我的牌带来了吗？”
“我不知道。他现在很忙，你在这儿等他。还有，别想着到处乱跑。可能会等很久。”
所有杂志都被撤走了。那意味着，不，谢天谢地，他不会被解雇了。他们会晾他八个小时，不提供午饭，也不给喝的东西，也不让任何事占据他的头脑。法夸森下班回家的时候才会出现，绝对不会早一分钟。要知道，如果你打算解雇一个人，那么处罚他就毫无意义。法夸森有不少缺点，但他并不是虐待狂。
在这期间，他想到了柳德米拉。她是多么令人钦佩啊，她那么勇敢，思维那么敏捷，面临危险时那么沉着冷静。如果他们身份平等，在另一个场景相遇，那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他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但她大概是个有魅力的人吧。九点半，他们在多佛（15）一间靠近悬崖的咖啡馆相遇。她在那里做服务生，他则是去那儿送货。他有两张电影票，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看？到了十点钟，他们成了情侣。十点半，他去保加利亚拜访了她的父母。
十一点零五分，他们结为夫妻。十分钟后，地点地点地点，要确定蜜月的地点，他们这周就会从康纳尔（16）出发。柯尔斯蒂·奥尔索普说：“这个价格刚好是约翰和柳德米拉能接受的最高价，但是它能让你领略到能让人情愿为之而死的绝美风光，当地的便利设施触手可及。（低声对着摄像机说）而且，我能看出来柳德米拉是真的中意它。”正午时分，他们有了一个男婴，柳德米拉想把他培养成一个保加利亚东正教徒。没错，他十分乐见其成，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半个小时后，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这次是个女孩。她叫娜塔莉，坐在他的膝上，他给她讲有关熊的睡前故事。柳德米拉在一家房产经纪公司上班，而他则在家做一些翻译工作。他们得住在一个好的学区里，这样才能送孩子进入当地的学校学习。下午四点三十分，他老了。他的一双儿女在伦敦市区工作，但他不确定他们具体做什么。不可思议的是，柳德米拉青春依旧，他依然疯狂地爱她。情人节到来，阳光灿烂，心情愉悦——
“出去走走吧？”法夸森说，“从你迷惘的表情来看，我猜你又在做白日梦了。”
他的语气不像莫德雷德预期中的那样愤怒。事实上，他的话相当克制。也许最终还是要被解雇吧。要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做梦可以打发时间。”莫德雷德说。
“你应该饿了吧。”
“对，有一点儿。”
“你已经八个多小时没吃东西了。”
“别再折磨我了。你们会开除我吗？”
“不会，惊喜吧？现在可以走了吗？”
室外停了一辆捷豹，引擎一直处在发动状态。他们坐到后排，司机往后递给他们一个披萨盒。
“不是吧？”莫德雷德说道。
汽车载着他们绝尘而去。“玛格丽特”，法夸森说，“我们知道你喜欢这个，因为我们已经搜查过你的垃圾箱了。”
“原来如此。”
“几年前的事了，不是最近。快点吃完，不然就冷了。”
“你不打算解雇我吗？”
“看来在某种程度上，你很清楚自己被解雇是活该，否则你不会一直追问我。”
“我不确定我不是活该。这两者是有区别的。我愿意放弃这种怀疑带来的好处。”
“哦，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法夸森讽刺地回答。
“我这么说不是想自鸣得意。只是，你还没听过我的解释。”
“说吧，之后我再告诉你原因。”
“那时候我正在准备去机场。真的，我对天发誓。首先，我必须和楼上的那位女士共进晚餐。我知道我不应该和邻居们混得太熟，但是她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反正，一个名叫维克托·尤里亚诺夫的亿万富翁兼寡头统治集团成员派手下亚历山大·利瓦诺夫来袭击我。长话短说就是，我们打了一架，然后我以弱胜强，打败了他。一开始，我以为是你派他过来的……”
“我？”
“还记得在咖啡店时的那番收拾我的言论吗，你那时候似乎相当生气。”
“想不起来了。但是凭良心说，军情七处不会做那样的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检查了一下披萨盒的底部。
“你在找什么？”法夸森恼火地说，“窃听器吗？”
“我在看油是不是浸出来了。我还穿着尤里亚诺夫的晚礼服呢，要是弄脏了，我可付不起干洗的费用，而且我觉得他是会向我起诉索赔的那种人。”
“我很肯定他不会把衣服要回去的。我们重新回到你的故事上，好吗？”
“还没结束呢。我们不应该等到最后吗？”
“我在想，你是不是还有没坦白的事情？”
莫德雷德恍然大悟。“我确实给阿列克和吉娜打过电话。”
“还冒充科林。”
“是的。”
“因为你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要去滨海边疆区，尽管我明确告诉过你这是机密。为什么？”
“因为直觉告诉我，我们所有人都会有去无回。更准确地说，我曾有过那样的直觉。然后我去参加了尤里亚诺夫的聚会。现在我更加确定了。”
“这是假设你仍然会被派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尤里亚诺夫说他跟你谈论过我。他不希望我出现在滨海边疆区。他打算让我住院，这样我就不能再继续出门了。”
“这是你不会被解雇的部分原因。你不觉得他那样采取极端手段阻止你上飞机相当可疑吗？”
“他说我不可靠。”
法夸森笑道：“你敢否认吗？”
“我是有点与众不同，这点连我自己都知道。但这只是因为我心智超过一般人。”
“哦，是吗？那你要如何证明？”
“在‘温妮的约克郡馅饼屋’的时候，你不支持我，快进到今天，你又支持我了。”
法夸森咬紧牙，“你没想过要问一下尤里亚诺夫是怎么‘知道’你不可靠的吗？”
“他说他跟你谈论过我。”
法夸森眉头一皱，“但是情况并非如此。我不会和组织外的人讨论我的工作人员。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我已经被解雇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出了一个……间谍？”
“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幸运的是，谜底比想象中更平常，同时也令人尴尬。”
他突然想明白了。“是隔壁的公寓，肯定是这样。尤里亚诺夫把窃听装置放进了墙里，我给阿列克和吉娜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把他的狗腿派了出来。”
法夸森点点头，“我们不会归咎于你，我们当初就应该监视那座大楼的。”
“没出岔子就好。”
“只可惜好戏才刚开场。”
“来片披萨？我一个人吃完未免太贪心了。”
“我离回家吃晚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我分一些给司机，我猜你又会说我不可靠。尤里亚诺夫的聚会怎么样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袭击了他的保镖，在往电梯去的路上把他的客人扯开，还引发了一场骚乱。以上几条可都是惹人起诉的理由吧。”
“可喜的是，多亏了你，我们抓住了十几个拐卖妇女的要犯。有鉴于此，检察官们一般来说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我能留下这套燕尾服吗？”
“她倒是没直接这么说，”法夸森说。“无论如何，尤里亚诺夫已经回到俄罗斯了。”
“他逃走了吗？还是谁手下留情了？”
“两者都有一点，但主要还是后者。他现在是唯一的反叛者，其他寡头统治集团的成员已经收手了。”
“呃……你说什么？我们在山谷会面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场啊。”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所有人吗？每一个？为什么会这样？”
“显然是尤里亚诺夫被他们的计划打动，于是就买断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他们把它拿到市面上出售？”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他们能挣很多钱。就在最近，这个计划变成了投机商品，你也可以称之为黑市的智慧结晶。而我们在约克郡见过的寡头集团成员把它出售给唯一的买主维克托·尤里亚诺夫，从中获得了大笔金钱。显然，他们不能去投奔普京，因为他们依然跟这个计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英国政府已经收购了多少股票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英国政府比以往更加热心于此。先前大家都觉得可以大胆一试，但到了最后，参与的人多了反而坏事。但尤里亚诺夫的参与彻底改变了局势。他被英国外交圈视作众所周知的‘能成事的人’。”
“那你有什么想法？”
“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我们应该避而远之。不幸的是，在你询问之前，我的看法已经被驳回了。跨党派的乌克兰特别委员会、外交及联邦办公厅和影子内阁的外交部部长想法都一致，更不必说特别顾问那一堆人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
“你是我们最好的特工。因此，我一定要问一句，为什么尤里亚诺夫不想让你到那里去？为什么他要如此煞费苦心地阻止你？”
“我是你最好的特工？是说我吗？”
“是我们，‘我们最好的特工’。这并不代表我个人的看法。”
“比阿列克和吉娜还要好吗？”
“他们是军官，不是特工。总之，你们没有可比性。阿列克和吉娜都很喜欢你。我知道阿列克假装讨厌你，但那都是伪装罢了。我们对个人主义毫无兴趣。如果你不能与团队合作的话……”
“明白。根据你刚说了一半的那句话，请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都必须在互不知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去滨海边疆省。”
“这是寡头统治集团的条件之一，从目前的局势看来，也算合情合理。这仅仅是一项确保我们会忠于职责，扮演好观察者角色的措施。一大群训练有素的外国间谍互相有交流的话，可能会集体转变成某个党派的坚定支持者，或者培养一批坚定支持者。”
“嗯。然后尤里亚诺夫就保留了这个条件？”
法夸森点点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约翰。表面上，你已经被排除在外：因为所谓的心理问题而必须待在英国。实际上，你将要去滨海边疆区观察那些观察者，确保他们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莫德雷德咧嘴一笑。他把最后一片披萨放进嘴里，然后用纸巾把指尖擦拭干净，“但凡对目前的紧迫局势有所了解的人，都会以报复心理严加审查入境的外国人。你应该清楚，一旦我踏上那片土地，马上就会命丧黄泉。”
“如果你自己想办法过去，或者我们替你想办法，你会觉得更安全些吗？很明显，我们不会把你以一个英国人的身份送进去。借着你在语言上的专业水平，我们再稍稍给些帮助，你大概就能完美地伪装成一个当地人而顺利入境。”
“我猜我一定得去。木已成舟了，对吧？”
“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完全可以选择待在英国。显然，那就意味着你和这份差事再无瓜葛，但是会有其他人接替上去。”
“那样我也不会被解雇。”
“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遍了，别再那么多疑了。”
“你说‘我们替你想办法’时，你对于怎么让我入境有明确的计划吗？我觉得在我拿定主意之前，我起码得先听听看。”
“还没有。红色部门可能有。”
“红色部门？红色部门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从我知道的消息来看，他们把这个艰巨的任务当作招募你的机会。”
“所以我不再在灰色部门工作，升级了。”
“正是这个意思。平心而论，你到一个完全独立于灰色部门之外的部门或许更有前途。那样，我们能确定你有人好好管教着。”
莫德雷德挑了挑眉。“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显然，我并不愿意失去你。”
“那就好，因为我不打算加入红色部门。如果加入就意味着跟阿列克和吉娜失去联系，放弃一个崇尚公平竞赛的老大的话，那还是算了吧。暂时没有这种打算，就这样。”
“在你做决定之前，或许你应该看一下他们的计划。”
“没戏。不，我可以扮成一个俄罗斯人入境。我会向特伦斯大致说明情况，他可以补充一些细节，比如说航班、备选着陆点、身份证明、个人档案、工读课程安排、当地联系人等等。他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