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夏末秋初之时,洛娜有几颗牙疼痛难忍。搬来西班牙之前,我们在布莱顿看过一位很厉害的牙医,洛娜在他那里做了固定桥。正如所有的牙齿修复项目一样,这个自然也价格不菲。但当时我俩都在工作,所以还能负担起看牙医的费用。
最近几年,固定桥开始出现松动。有一次洛娜正吃着面包,一颗门牙突然掉落,嵌到了面包片里。我们找到蒙托罗当地的一位牙医,做了门牙的临时填充修复,这样她至少可以在公共场合示人,而不必一直捂着嘴。但这也意味着她无法享用自己喜欢的食物了,只能吃一些松软的东西。
九月的时候,我们的英国牙医布鲁斯联系我们,说要来他们在阿里坎特的房子待上几天,顺便来我们这里看看羊驼,并住上一晚。
“早上好,洛娜。我和戴安带孩子们去阿里坎特,中途方便在你们那儿住一晚吗?”
洛娜在卧室的阳台上来回踱步,试图找到手机信号最强的地方。
“当然可以,”她回道,“我猜你来了也没法给我补牙,是吗?”她半开玩笑地说道。
“可以,怎么不可以呢?我儿子是牙医,戴安又是牙科护士。别担心,一切交给我们。”
洛娜对此困惑不已。
布鲁斯一家到了,我们领着他们来到楼上的卧室,并安排一两个小时后在楼下进行烧烤。无人提及补牙的事。几小时以后,他们一家人终于现身,我们开始准备食物,摆放餐具。依然无人提及补牙的事。我知道洛娜此刻心里一定在念着这事儿,尽管她讨厌看牙医。
大家边吃边聊,(是的,没错)还喝了酒,就这样过了好几个小时,突然,布鲁斯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好吧,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牙,可以吗?在哪里比较好呢?”
“呃,我也不知道,房间里光线有点暗,灯不太亮,你觉得哪里更合适呢?”洛娜紧张得有些结巴了。
“这里如何?我坐在长椅上,你坐在地上,头靠到我两腿中间(配图可参照网络图片),这样就可以了。”
他从一块医用纱布里拿出几件补牙工具和一种用来混合填充物的液体。他甚至还随身带了一个便携式紫外线灯,用于快速烘干牙齿里的填充物。
有一次洛娜回英国看牙,布鲁斯向我们打包票,说很快就能搞定,并且承诺价格从优。我们说回来再商量一下。最终在几番权衡之后,洛娜还是心动了,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像以前那样尽情品尝美食,而不必只限于煎蛋和松软的意面。洛娜立即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在确认手术会全程麻醉后,才同意进行。
洛娜对看牙的疼痛最为恐惧。记得我们还住在英国的时候,有一次我不得不带她去看牙医,那次是要先打麻药再拔牙。打麻醉针的时候,我破例被允许陪在她身旁,打完麻药后护士才让我出去。
“我一会儿就回来,”我对洛娜说道。护士用药棉按着她的牙龈,她的双眼已开始泛红。我走出病房。沿着走廊走到一半时,还能听到她的叫喊声……
“呜呜……嗷……”在药物的作用下,她喊叫得更厉害。
我当时犹豫不决。是该回去安慰她呢?还是径直去等候室,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猜猜我选了哪个。后来我问起洛娜这事儿,她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洛娜后来再回英国的时候,她计划直接去布鲁斯的诊所照X光片,并确定接下来的时间表。因为她回英国只待十天,要完成补牙所有步骤,这些都得提前安排。因此,星期四下午洛娜一下飞机,就得直接去诊所完成准备工作,做好牙模,以便给技师足够的时间做好假牙,然后安装妥当,这样她就能在下一个周末返回西班牙。
从诊所回来的那天晚上,洛娜给我打电话。
“太可怕了,你都不会相信。照X光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他们之前说要拔掉三颗牙,再安两颗种植牙和一个新桥冠。而现在却要拔掉四颗牙,还得做骨移植。更糟糕的是,这次他们没办法把新牙安上;而且整个过程需要6个月,在完全康复之前,我得一直戴着假牙。即使在电话这头,我也能感受到洛娜此刻声泪俱下的样子。
“假牙也要到星期三才能拿到,也就是说连续四天我都没法出门。”
她情绪低落,谁又能怪她呢?
幸运的是,后来诊所来电话说假牙提前一天做好了。尽管洛娜很担心上颚处固定假牙的金属桩会塞满食物令自己窒息,但她对假牙的外观还是很满意的。看来她需要忌口的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