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来运转

“简直难以置信，”我边读邮件边对洛娜说道。“又有人要过来看房。这才几个星期就来了两位。难道我们要转运了？”

几年前，我和洛娜怀着不舍的心情出售橄榄磨坊。一来希望买个更大的地方养羊驼，二来是想搬到离城区更近的地方。然而，房子放到市场上很长时间，却一直无人问津。

而最近看房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其中一位通过中介联系的我们，另一位则是私下找上门来的，还有三个人分别在网上咨询了相关情况。莫非我们真的时来运转了？抱着这样的希望，我们立刻开始清洁、粉刷房子，为看房做准备。

需要干的活儿还真不少，比如粉刷、整理外墙以及给花园除草。虽然第一位来看房的女士要到十一月底才从迪拜过来，但一个干净宜人的游泳池必能加分不少。在她到达的前两天，一阵狂风横扫整个西班牙南部，温暖的天气也就此结束。于是我们赶紧联系这位叫苏的女士，叮嘱她带一些冬衣，我们则会备好充足的木材供其取暖，另外还将在她的卧室里装好煤气暖炉，并提供一顿简易的乡间晚餐。

我们约在蒙托罗一家酒店的餐吧见面，好让苏对这个小城有个良好的第一印象。当然，在带她去看房前，我们也可以在城里好好放松一下。

“我想找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地方，”她说。

我脑海里立刻为她点赞。

“环境不能太吵，因为日后会有房客过来寄宿。房子的内部无所谓，还可以改造，重要的是房子所处的位置。我希望找一个日常消费不那么高的橄榄农场。”

符合，符合，符合，全部符合。此时的我，表面冷静，内心早已激动不已。

一回到橄榄磨坊，我们就领着苏四处转了转。几分钟后，她要求独自逛逛，以便好好感受这个地方。我从窗口向外望去，只见她用双脚丈量着每一寸土地，甚至还爬上了那个最大的山丘，一直走到那棵数年前被雷电劈断的大树旁。她看上去已融入了这里。

虽然天气转凉，但至少阳光普照，太阳能发电设备运转正常，这一点我们不用担心。在宽敞的厨房里，我们围坐在餐桌旁，享用洛娜准备的晚餐，一直聊天至深夜。11点左右，苏说她累了想休息，谢过我们的热情款待后就去睡觉了。我们则待在厨房，一边洗碗一边幻想着如果苏打算买下这里的话我们要怎么做。万一她真买了呢？

第二天早上，苏早早出门，再次用双脚丈量了这块土地，然后沿着小路一直走。晨雾霭霭，她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来，来到厨房草草吃了早餐。

“昨晚睡得好吗？”洛娜问道。

“非常好，谢谢。我从床上取下了一床羽绒被铺在暖炉旁睡的。太舒服了，”她说话尾音拉得很长，操着一口典型的纽约腔。

早餐后，我们挥手送别了苏，心里甚是喜悦，但愿苏已经爱上了橄榄磨坊，乐意在此安家。至于何时能得到她的答复，我们不知道，也没有耐心去琢磨更多。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我们等候回音时，收到了尤尔根的邮件。他来自奥地利，在网上偶然看到了橄榄磨坊出售的信息。他和他的妻子比吉特计划来蒙托罗待几天，找找房子，顺便过来看看橄榄磨坊。尤尔根在邮件里一再表示他要找一处实惠的房子，而他私下里和我们约谈可以省下中介费，所以房价方面我们也愿意再议。

尤尔根好像知道蒙托罗这个地方，所以我们把会面安排在一个清晨，就在此前和苏见面的地方。不巧的是这次时机不对。上次苏过来的时候没有下雨，这里看上去很不错。而这次，就在尤尔根和比吉特到达的前两天，天气忽变，下起了冬雨。那段时间我们密切关注着天气预报，祈求不要下雨，可最终没能如愿。

看房那天早上，天气放晴，大地很快恢复了干燥。整个早上，我们都忙着把放在屋里接水的木桶搬到外面，都怪多年前建筑工尼尔那糟糕的手艺，现在每逢雨天，水就会顺着天花板倾注下来。墙上还有好几处水印需要处理，不过我们并未打算对买家有任何隐瞒。

一踏进门，尤尔根和比吉特就四处观望。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瓷砖地板上清晰的滴答声。我迅速扫视一圈，发现了地板上有一处小水洼，然后故作自然地疾步穿过房间站在了上面。我就那样一动不动，他们有问题问我时，我只是微微转过身回话。每隔几秒钟，一滴冰凉的水滴就会打在我头上，然后顺着脖子往下流。当时应该没有露馅儿。否则，尤尔根和比吉特如果知道我正站在水滴下面会作何感想！

在找买家的时候，我们情愿把所有不利因素都综合考虑进去。如果有买家真心实意想买，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把房子存在的问题告知他们，请他们斟酌好。那天尤尔根和吉比特看房的时候，房子漏水似乎并未困扰他们，比吉特甚至还计划把屋外的区域改造成马场或是畜栏。我们再次充满希望，他们貌似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我们都已爱上了橄榄磨坊，别人又怎能不爱呢？

此刻也许是吐露心迹的好时机，洛娜和我真的很爱橄榄磨坊。如果经济条件允许，而且有足够大的地方养羊驼，我们愿意永远住在这里。洛娜偶尔觉得与外界隔绝有点难，我倒是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我们热爱蒙托罗，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会把这座小城和橄榄磨坊打包，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我们很享受（大多数时候）这种归隐生活，它并未给我们造成太多困扰。所以即使卖了这里，我们还是会选择同样的生活方式。账单与生活便利PK，这是个问题。

我们耐心等待这两位潜在买家的答复。苏来看房的时候天气晴好，房子状态不错，所以我们觉得她买房子的可能性更大（可她是单身，这或许是个问题）；但同时又觉得比吉特对房子钟爱有加，她可能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我们从城里的朋友珍妮特那儿得到了第一个回复。她的房子也在挂价出售。某次在超市偶遇她，她告诉我们这对奥地利夫妇也联系过她并且去看过房。他们当时说只看了我们的房子，但事实上他们对珍妮特也说过相同的话。珍妮特对此一清二楚；她的房子售价32.5万欧（橄榄磨坊挂价是35万欧，如果买家有诚意，我们接受议价），但这对奥地利夫妇只愿出18万欧，她直接拒绝了。虽然我们需要钱，可也无法接受那么低的出价。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颇感欣慰，不必去面对讨价还价的尴尬场面。至此，两个买家中已经有一个确定不买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买家的答复，我们收到了苏的邮件。

“我纠结了很久到底买不买橄榄磨坊，尽管我非常喜欢这里以及周边的环境，但独自打理这个地方对于我一个单身女人而言太难了。”

“该死！”我边读着邮件边对罗娜抱怨。

“别担心，乐观点，我相信很快会有其他的买家过来。”她对我说。

两个美好的愿景同时破灭，而我们还要应付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