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披上睡袍,摇摇晃晃地走去开门。敲门声越来越急迫了。我试着从猫眼向外看,但除了一片模糊什么也没有。我把门拉开,来访者惊叫一声扑了进来,在我的脚边摔成一团。
这绝对不是凸牙。
“维姬!是我啊,达莲娜!”
“噢!”
我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起来,这可不容易,因为她穿了一双恨天高。那么,这位就是高中部的女校长,乔的新老板?她拍去身上的灰时,我正好有机会打量这位过去几周内一直和我保持交流的女士。我们年龄相仿,我立刻就喜欢上她了。
达莲娜
达莲娜是位很有魅力的女士,一头金发,穿着十分漂亮。她的邮件一直回复得很迅速,语气温和而随意,这让我对她的性格已经多少了解了一点。在现实生活中,她也同样如此——精力充沛,说话如连珠炮。我渐渐发现达莲娜几乎有些孩子气,她热情洋溢,总是开开心心的,宽宏大量又体贴周到,但不幸的是,做起决定来似乎有点太草率。然而,不管怎样,她算是粗中有细。她对工作的付出常常被误解,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很多次发现自己陷入了尴尬境地的正中心。
我们互相拥抱。我和乔要感谢达莲娜的地方太多了,她帮我们搞定了申请,坚持说我们的年龄是个优势,而非障碍。对此,学校是赞同的,但教育部门的权威人士却不这样认为,说服他们很不容易。幸运的是,申请还是被批准了。
“前台的员工告诉我你们到了。旅途怎么样?你们逛过了吗?觉得你们的房间怎么样?乔呢?”
我一一详细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的!”她说:“现在是斋月 ,所以到处都关门了,不过太阳落山后商店会开门的。我会带你去看看离我们最近的超市,挺不错的。真可惜现在是斋月。接下来学校会带所有的新人来一次夜游麦纳麦。我已经游过了,所以这次就不去了。明天会有另外一次巴林之旅,然后,后天在学校会有一场大会。你们可以借机好好到处看看。”
这些日程安排听着就觉得累。不过,虽然我知道了我们正值斋月时节到达,但我还不明白这将带给我们怎样的影响。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
达莲娜离开了,我正要回卧室继续睡觉,这时一个纸条从门下塞了进来。我捡起来看了看。乔和我被邀请稍后去参加一个“欢迎会”,是个叫塞西莉博士的人举办的,在沙地另一边她的公寓里。但此刻,我唯一惦记的只有睡觉。
ۺۺۺ
乔和我并不热衷于派对,但我们觉得有必要露一下面,这是个认识其他教师同事的好机会。我们心不甘情不愿,艰难地穿过沙地,走进那栋公寓楼里。
我们敲了敲门,门一打开,“见面会”嘈杂的嗡嗡声扑面而来。我们被领进一间宽敞的客厅,但现在,只有可容站立的空间了。一张桌子上摆满了派对食物,令我惊讶的是,还供应了大量的酒。大多数人都在喝啤酒或红酒。
“请问二位是?”我们的女主人塞西莉博士慢吞吞地说,双眼牢牢锁定在天花板上的某处。她身材矮胖,十分壮硕,没有脖子,脑袋和身子是作为一个整体来移动的。我并不确定她到底是谁,但她一副很有权威的架势。
“我是维姬,他是乔。”
塞西莉博士的脑袋和身体转过去对着乔,眼睛转向了天花板上的另一处。
“乔将在高中部教数学和物理,我在初中部教英语。”
“好吧,我真高兴认识你们俩,”塞西莉博士说着,找了找灯光设备的位置,话音未落就走开了。
“我去随便转转。”我低声对乔说。“一会儿见。”
我搜寻了一下达莲娜,但她没来。
“来和我们一起坐吧,”一个声音说。“这儿还有位置。”声音的主人是位大个子女士,甚至比塞西莉博士块头还要大,她正轻轻拍着沙发上位于她和另一个丰满女士之间的一小块儿位置。“我是道恩,她是丽塔。”
丽塔简直比道恩块头还大。我费力地把自己挤入那道小小的缝隙,然后四下看了看。瞧瞧这些新老师们!除了塞西莉博士、道恩和丽塔,我估计剩下的人平均年龄肯定不过24岁左右。我觉得自己太老了。这些年轻人才刚刚进入职场,而乔和我已经基本退出了。
“我发现达莲娜,也就是高中部的校长,她没来啊,”互相介绍后,我对道恩说。“她也是新来的,不是吗?”
无情的沉默。
“这也是她的头一年,没错吧?”我又问,这可能有点不明智。
“达莲娜小姐没有受到邀请,”丽塔说。我看到她挑起眉毛,和塞西莉以及道恩交换了一下眼神。我感觉到了某种潜藏的恶意,然而却无法推测出原因。
塞西莉博士负责招聘新老师,结果就是,这里看起来就像个美国中部招聘会。所有人都是美国口音,除了我们。我基本上没记住什么人的名字,除了一个,布伦特。
我第一次注意到布伦特是在他和乔说话的时候。乔有六英尺高,但布伦特要再高一点。我猜他大概30岁上下。他有一头不羁的长发,杂乱地绕着中间的秃顶生长着,他手里没有啤酒罐或红酒瓶,而是抓着一个笔记本。也许他是个记者?我向三位胖女士告辞,艰难地从令人窒息的沙发深坑里站起来。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请问?”布伦特问乔。
“我叫乔。”乔伸出手,但布伦特无视了他。
“请问怎么拼写来着,请问?”
“呃,J,O,E……”
布伦特在他的笔记本上涂写了一番,又抬起头。“再请问一下,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英国人,但其实我们住在西班……”
“请问你要教什么学科?”写呀写。
“高中数学和物理。”
“你好,我叫维姬,”我加入了他们,微笑着对布伦特说。“我是乔的老伴。”
布伦特转过来面对着我。我试着和他握手,但他也无视了我。乔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请问你叫什么来着,请问?”
“我叫维姬。”
“请问怎么拼写来着,请问?”
“V,I,C,K,Y。”
“再请问,你是从哪儿来的?”写呀写。
“英国。取道西班牙。”
“请问你要教什么学科?”
“英语。”
布伦特写完,然后转身离开我们,走到另一对年轻人面前,切入了他们的谈话。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请问?”
“他是谁啊?”我低声对乔说。“记者?”
“不,他叫布伦特,在高中部教TOK。我觉得他有点怪。”
“哦。TOK是啥?”
“知识论。”
“哦。”
我有点招架不住了,觉得对埃尔奥约、对我们的房子、对小鸡和邻居们,以及对简单生活的思念像潮水一般涌来。我们究竟在这异国他乡,和这群陌生人在一起做什么?
前门又开了,然后一个迷人的戴着面纱的阿拉伯女士走了进来。三个胖女士欢迎了她,并将她介绍给房间里的人。
“这位是奈玛小姐,人事部的头儿。”塞西莉博士宣布道。
奈玛小姐微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一堆褐色信封,然后开始大声点名。她的英语口音很重,但说得很溜。叫到我们的名字时,我们走上前去,她把我们的信封递了过来。
乔一如既往的耐不住性子,朝信封里瞟了瞟,然后睁大了眼睛。“是钱!”他说。“好多钱!”
“好了,大家注意!”塞西莉博士喊道,拍了拍手,发号施令。“奈玛小姐已经把大家的安置费发给大家了。现在让我们把这场聚会移到路上去吧!校车正在下面等着带所有人夜游这座城市呢。”
乔和我最先出门,但当我们走到等着的校车旁时,乔没有停下。
“替我编点借口吧,”他回头说道。“我受不了更多的客套话了。照些照片,告诉我你玩得怎么样。我保证明天的游玩我会去的。”
我叹了口气。这很正常。从他的军旅生涯起,乔便讨厌扎堆。我看着他穿过沙地快速离开,然后独自登上校车,恰逢晚间祷告的圣歌响起。一声哀号从一座清真寺的塔尖上散开,接着是另一声,然后更多,来自城市的各个方向,充斥在整个空中。我看到对面的一栋大楼上,装饰着一副巨大的国王照片,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国王仁慈地朝下方他的国土和臣民微笑着,而我,比以往更强烈地感到自己如同一条离了水的鱼。
其他人也登上了车。我对车内的状况有点惊讶。有些座位伤痕累累,潦草的涂鸦随处可见。
“学生们干的,”一个注意到我目光的胖女士解释道。“那些孩子,他们都被惯坏了。他们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他们知道过后会有人帮他们清理干净的。”
司机发动车子,我们出发了,一路穿过沙地,驶向公路。我注意到,巴林人似乎是先盖起建筑群,之后才考虑铺路的事儿,如果有考虑过的话。
这次旅程没有太多的回忆。我只知道自己看到了熠熠生辉的清真寺、购物街、珍珠塔(又一次)和矗立着现代化高楼的著名的金融区。大多数时候,我只是模糊地看到各种霓虹标识一闪而过。我本应该觉得兴奋的,但我只感到了浓浓的乡愁和深深的孤独。
三个胖女士用圆乎乎的手指指着那些建筑和地标,一路上都在评述,绝少停下。车上的年轻人总是喋喋不休和长声尖叫,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大冒险。由于新近才获得资格许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从未旅行过。我还听到布伦特仍在进行他的对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请问?”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一点也不知道,在与自己没隔多少位置的地方,有两个人将成为乔和我交到的最好的朋友。科尔顿和杰克,年纪比我们的孩子还小,他们将带给我们快乐,并改变我们在中东的生活。
而这辆校车上,还有其他人是我一接触便喜欢上的,将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那就是校车司机贾西姆,而且我即将发现,在学校的这些日子里,他的心情会影响到我们每一个人。
最后旅程终于结束,我回到了我们的酒店套间,和乔重新相聚。他正看着电视打发时间,没能找到几个说英语的节目。
“你看到骆驼了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上床睡觉了。也许到早上,事情看起来会好一些。明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
ۺۺۺ
第二天早上,我们充分休息后醒来,精神饱满地面对这一天。我们喝了咖啡,我读酒店的规定和信息时,发现了一件事。
“嘿!这个酒店有个游泳池哎!”
酒店的楼顶露天游泳池
事情开始好转了。在搭上校车开始下一场观光旅程前,乔和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游一次泳绰绰有余。我们抓上东西,乘电梯来到顶楼。我们刻意目不斜视地穿过健身房——这不是我们打算花掉太多时间的地方。我们推开通向露天泳池的门,当碰到金属扶手时,我们尖叫了起来。它热得可以烤香肠了。小泳池里已经有人在游了。一个身材适中的年轻人起起伏伏,起起伏伏,是布伦特。
乔和我一屁股坐到太阳椅上,等着布伦特游累了。但他没有。最后,我们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高温,滑进了浅水区,却发现水是热的。这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享受,反而更像是在热汤里游泳。
“你好啊,布伦特,”布伦特慢下来调头时,乔愉快地说。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请问?”
“我叫乔。我们昨晚见过的。”
“再请问,你从哪儿来的?”
乔放弃了,开始游泳。我们游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留下布伦特继续他的长途跋涉,起起伏伏,起起伏伏,起起伏伏。
ۺۺۺ
贾西姆足足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才来接我们开始下一场观光旅程。乔很恼火,但我们很快就能领略到一番别样风味了。
Mussakhan(木沙砍 )
纳迪娅的描述:“烤鸡肉铺在一大块神奇的面包上,还有洋葱和漆树粉。”这道美味佳肴十分完美,尤其是慢炒洋葱时足够用心的话。Shrak面包(可以在中东商店,网上或阿斯达超市买到)是首选,但也可以用玉米卷饼或者皮塔饼代替。
烹饪前小贴士
提前一天准备好洋葱混合物,把鸡肉块放进去腌制。
四人份
原料:
8块鸡肉,用厨房纸吸干水分
2汤匙植物油
Shrak面包(或玉米卷饼,或皮塔饼)
洋葱混合物:
6-8大勺橄榄油
8个大洋葱,切片
125毫升(4液体盎司)鸡汤
一小撮调味糖
8-10汤匙漆树粉 (浆果红色,可在中东商店买到)
制法:
在一个大煎锅里加热橄榄油。
加入洋葱和盐,慢炒20-25分钟,频繁搅拌。
当洋葱变软且有光泽时,加入鸡汤,搅拌均匀,煮至微微冒泡。
加入糖,继续搅拌。
加入漆树粉,继续搅拌。
预热烤箱至180摄氏度或煤气炉开至4档。
鸡肉用植物油煎至棕色。
在锡纸盘或砂锅或烤盘上铺几层Shrak面包和一半的洋葱混合物。
将鸡肉铺在上面,然后盖上剩下的洋葱混合物。
如果有闲余时间,将其放置一会儿,使其再次浸泡腌制。
将其放入烤箱烤20-25分钟,直至鸡肉熟透。
和蒸米饭一起享用,饰以松子、大杏仁、酸奶和绿色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