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结

放学的时候，覃莳看到了杨诚的信息。

他说了句抱歉，覃莳想了想，没有回他。

覃莳埋头做作业，陆哲就在一边斜眼看着她。

覃莳说：“难得放学了还看见你老人家杵在学校啊。”陆哲这人从来都是来学校比谁都晚，走又走得比谁都早。

陆哲不说话，覃莳便继续拿话刺他：“你又想跟踪我啊。”

陆哲垂眸将刚拿到手的覃莳的自动铅笔按了按，按出长长的笔芯后又给推了进去。明明无聊得冒泡，却就是怎么都不说话。

覃莳认真评估了一下：【比起哑巴来说，话痨还是更可爱些。】

系统：【宿主是在表扬我？】

覃莳望天：【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接。】

覃莳边写英语作业边问：“张莹滢是英语课代表，你给人写一天英语作业交一交看？”

这回，陆哲说了话：“没本子。”

覃莳鼓鼓眼，从他那屉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本崭新的英语作业本扔到陆哲的桌面：“学校统一发的，你这都还没动过呢。”

陆哲便放下了自动铅笔，一点也不客气地从覃莳的文具盒里拿了支中性笔。

覃莳：“……”

【一点礼貌也没有了。】

系统：【问题是人家今天一早上客客气气礼礼貌貌的问你借东西，你不也不给，不是吗？】

覃莳：【不给就能不问自取吗？】

系统：【你都知道人家的人设是反派了，你敬酒不吃，当然就随便喂点罚酒吃吃啦！】

覃莳：【唉！回头我得问问杨班能不能换个位置。】

系统：【够呛，班上还能有谁愿意跟他坐？】

原主这位置还是原主自己讨的。班上没人愿意跟陆哲坐，她是自己主动请缨坐过去的。

覃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不就想着她自己反正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来上学嘛。

但覃莳跟她不一样。

覃莳是每天都得来学校点卯的人，这是时时身处低气压中心。

覃莳觉得张莹滢挺好的，下学期高二了，她们升了年级之后会换楼层换教室，同桌自然也可以换一换。

她准备把握好机会。

覃莳写完英语作业，抬头一瞅，发现陆哲正在不动声色地抄她作业。

覃莳：“……”

覃莳耷着眼皮子翻了翻系统，果然，帮助反派学习页面里陆哲的刷题时间仍然停滞在上一次，一动都没有动。

【抄作业不算呐？】覃莳问。

系统：【你觉得抄作业能算？】

【唉！】覃莳第N次叹息，直接把她做好的英语作业拍在了陆哲的面前。

陆哲便这么大张旗鼓的抄了起来。

覃莳捧着脸，遥望已经被值日生打扫干净的黑板：【就是很难占他的便宜。】

系统：【我觉得宿主要是能好好的说话，好好的哄哄，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覃莳翻翻自己的余额，意兴阑珊：【我现在相当富裕，没有什么动力去低气压中心占那黑心鬼的便宜。等不富裕了再说吧。】

系统：【……】

覃莳挂着书包，慢腾腾地走。

陆哲两手插兜，慢腾腾地跟。

走了好一会儿，覃莳停步，回头问他：“准备跟到什么时候？”

陆哲说：“到家。”

覃莳望天一秒沉了口气，音调还是那虚虚弱弱的音调，语气却不太柔软：“我是问你天数，打算跟几天？跟到什么时候？”

陆哲道：“你玩得太大了。”

覃莳蹙眉抿唇，转过身来向他走了两步。

她走得很慢，落日的余晖将她瘦小的身形拉成了一道长长的斜影。

覃莳仰着头看他，苍白的面颊失色的双唇像一副褪了色的旧照片。她定定对陆哲道：“我玩得肯定没你大。”

覃莳退开一步，耸耸肩对陆哲道：“毕竟，我能玩这么大，不都是因为你把我给带坑里去的吗？”

陆哲眉眼沉沉向她，目光幽幽，眸光如暗夜中的灯火。

系统：【感觉到了眼神杀……】

覃莳挺直腰板：【有本事给我挖坑，没本事听我说闲话？！偏！要！说！】

覃莳等着陆哲的反应，然而陆哲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只这么静静地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黑沉而幽深，像是一团从永夜中逃逸而出的永远也化不开的沉郁。

这场长久的对峙，终究在覃莳的转身离去时戛然而止。

没有辩驳，没有争执，没有解释。

覃莳单方面的情绪，最终被这场漫长而持久的沉默打败。

等到那趟回家的支线巴士，覃莳便抓着扶手缓缓爬上了车。

看到陆哲上车，覃莳的眼皮子都没抬，直接转头望向了窗外。

车行片刻，原本坐在覃莳身后两排开外的陆哲坐上前来，他道：“我们谈谈。”

其实没什么好谈的。

覃莳紧抿着唇，忍着嗓子眼里的气喘连连，握紧了甜品店里银光闪闪的小叉，一捣一捣的将面前这块巧克力华夫饼戳得面目全非，再用勺子挑了挑，碎成渣的华夫饼立即摞成了一叠小山，像是她临时为自己修起的一座坟。

系统：【我就说宿主跟他说话需要三思而后行吧！】

覃莳：【你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覃莳的心情现在很炸。

在图书馆遇到陆哲的那天晚上，为了尽快拿到治愈覃爸的分数，她撒了很多谎，比如她得到机缘活了下来，比如她跟陆哲绑定了，再比如想要健康的活着她只有陆哲这一个选择。

这些话听在陆哲的耳朵里，怎么就变成了覃莳的生命跟他联结到了一起？他怎么就觉得覃莳的生命是依附他并仰仗于他的？

误会是不是有点大？

覃莳清清嗓子，艰难解释：“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还是独立的并不存在依存关系的个体。”

覃莳：【本姑娘可是要拯救这个世界剧情的人！可以发展很多下线的！想什么呢你！】

系统激动：【真？！的？！吗？！宿主终于做出了拯救剧情的觉悟？！】

覃莳：【并没有。我只是在强调你们把我倒腾来这里的目的。】

系统：【唉……】

陆哲沉头向覃莳，只回了她一个字：“好。”

覃莳不懂他这个好的意思。

她刚刚的那句话，怎么回应都轮不到一个好字吧。

但他不说，覃莳也不想问了。

她和陆哲之间的气氛再次回到了在图书馆门口碰面的那个晚上，陆哲冷淡的想要屏蔽这个世界所有的疑问和热情，而覃莳也没有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动力。

系统劝她：【我觉得他能给宿主一个解释就……还行吧，他就是这么个人设，宿主要不就大人有大量，算了算了。】

覃莳问：【我现在这样就已经是‘算了算了’的处理方式，还有比我这更温柔的处理方式吗？】

系统：【人家想岔了还不是因为宿主你说跟人家绑定了？还说什么只有他一个选择？只有哦，啧啧啧，现在想想这个词确实用得不好，非常有歧义，惹人遐想，……】

覃莳：【麻烦闭嘴，谢谢。】

她当时一门心思就想赶紧把陆哲攻略下来攒攒分数，逮什么好听的说什么，哪里想到那么远那么多。

覃莳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半了。她很少这个时间点还没到家，覃妈的电话已经催了两轮了。

覃莳起身，对陆哲道：“走了。”

她想走得潇洒且大气，却无奈这病恹恹的身体只能走得缓慢且拖拉。

覃莳拐个弯还没进小区，就看见陆哲又跟上来了。

白眼翻上天，覃莳边走边回头跟他说：“其实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多学习学习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也能天天向上，健健康康。”

说话间，想起了点事情，覃莳提醒陆哲：“《唐诗宋词鉴赏》那本书明天带学校来，我借张莹滢的，得给人还回去。”

陆哲走得比她要快一些，不多久就跟她并了肩。

覃莳边走边说话，即使走得很慢也开始喘了起来，声音跟那呼呼拉响的风箱一样。

陆哲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只说了句：“好。”

两个人没什么话题，也并非交心的好朋友，即使并肩走了一路，也没什么话好说。

将覃莳送到楼栋门口，陆哲转身便走。覃莳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城冉职高的郑繁认识吗？我如果愿意配合，他就是监控里的那个你了。”

说完，覃莳便进了家门。

她扶着鞋柜换了双家居鞋，抬头一看，覃爸覃妈正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神情格外严肃。

“出了什么事吗？”覃莳疑惑。

背着书包去了房里，还没坐下便听覃爸敲了敲门：“小莳，出来一下，我们谈谈。”

覃莳歪坐在覃爸覃妈侧手的那个单人沙发上，抱着小熊抱枕缩靠着，显得娇弱又可怜。

覃莳：【管‘谈谈’的是哪一路神仙？我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他？陆哲刚跟我谈完，又轮到我爸妈？】

“说吧，他叫什么名字？”覃妈的表情挺严肃。

“？”覃莳莫名其妙，“谁？”

这没头没尾的，她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覃爸悄声提醒：“就刚送你回来的那个。”

覃莳眼珠子一转，再看覃爸覃妈这反应，就是知道他们肯定是误会了：“不是，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你们别多想啊！”

误会谁都不能误会她跟陆哲啊！

完全就不可能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