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正式开始之前,请先准备好笔记板、纸和笔,以便随时做笔记并简要写下你的想法。我个人很喜欢这种科技含量不高的记录方法。它能帮助我们降低语速,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留意伴侣的用词,也能有时间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看法。除此之外,我们也需要留心自己的情绪变化,防止失控。我建议你买几个脉搏血氧仪。这种操作简单、非侵入式的监测仪器会从你的食指上读取心率和血氧饱和度(可以通过血氧浓度指数看出你是否做了足够多次深呼吸)。这类小仪器的定价在20美元~60美元之间,非常容易在网上购得。
如果你的心率超过每分钟100次(100bpm),或者血氧饱和度低于95%,你很可能就要情绪爆发了(这两个指数适用于大多数人,与年龄和性别无关。但对于运动员来说,心率上限是80bpm)。这时候,可以暂时中断讨论,冷静个20分钟再说。但不要拿这20分钟来生闷气,或者反复回想刚才的冲突。只有在你的心率落回基准线之后,才能重新开始考虑那件事。中断一会儿,可能会扭转整个局面。我在临床实践中发现,冷静下来的伴侣们重回谈判桌之后与之前判若两人,脸色和声调都与之前截然不同,就好像他们换了个大脑一样。他们变得有逻辑性、中立、共情,能够集中注意力。他们甚至也变得有幽默感了。
在会议的一开始,要回顾最近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好事。 强调正面、积极之事能化解许多紧张情绪,让你们双方都更愿意合作交流。乔治娅想告诉她的同居男友博比,他周六晚上宁愿选择和朋友鬼混也不愿和她在一起这件事让她非常难过。但是她首先向他表达了谢意,因为他清理了落叶。
刚开始的时候,我会让伴侣双方各举5个例子,详述对方在过去一周内做了什么值得赞赏之事。这种方法可能略显做作,但是对简单而易被忽视的善行表示感谢,会产生出乎意料的效果。在匆忙的早晨,你脑中可能会飞快闪过这样的念头:“哇,他为我煮的咖啡真好喝!”但是这个念头可能稍纵即逝,你甚至无法腾出时间给他发一条简单的短信:“谢啦。”所以,就算在过去一周内你的伴侣没有什么太好的表现,你也同样可以对一些简单小事表示赞许。比如你把车钥匙搞错位置,而他(她)没有变得不耐烦,或者他(她)给你带来了零食。在轮到你接受赞美的时候,对方每说一条,都要表示感谢。这可能看起来有些刻意,但是人们常常会忘记这类起码的礼节。如果你不说声“谢谢”,对方可能会觉得,你认为这些赞扬是理所当然的。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决定你们这次要拿出什么分歧点来进行讨论了。 如果你刚开始接触本流程,我建议你最好选择一个新近出现的分歧。你逐渐熟练后,我建议你从过去的共同生活中找出一段令你们分外沮丧的冲突,那次冲突至今仍如鞋中尖刺,折磨着你。仔细推敲过去的冲突,能让你对你们的关系产生更为深刻的洞察力。
在回顾分歧的方方面面时,你们可以多次互换角色,轮流充当倾听方和诉说方。轮到你诉说时,要尽量充分地表达出你对此事的感受和期望。但是要记住,现在你的任务(还)不是说服你的伴侣,让他(她)承认你是多么正确,或者立刻跟你达成和解。我知道,想抑制住说服别人的冲动是很难做到的事。但 在目前阶段,妄想说服对方,只会适得其反。
诉说方和倾听方应当遵守的法则,已被我归纳为下列几条(每一方有3条)。我曾对高信任度伴侣的元情绪进行过分析研究。彼此信任度高的伴侣在遇到分歧时会自发地启动某种机制,防止情绪失控。我现将这机制归纳为简单的法则,其他人也可以学习掌握。这6条法则的英文首字母可以组成 “协调”(ATTUNE) 一词,非常容易记忆。(你可能已经对其中几条很熟悉,因为它们同样也属于第7章提到的“亲密对话的艺术”。)
诉说方的责任:
A=了解(Awareness)
T=宽容(Tolerance)
T=变批评为愿望或积极的需求(Transforming criticisms into wishes and positive needs)
倾听方的责任:
U=理解(Understanding)
N=无防御聆听(Nondefensive listening)
E=共情(Empathy)
诉说方的责任
A=了解
注意你的语言和态度,不要让伴侣产生被逼迫感,或让他们觉得必须采取防备态度。要记住, 你的目标,是在保证不让伴侣情绪失控的前提下讨论你们之间的问题。 谴责和批评就好像逆火,只会事与愿违。我将为你提供三点建议,帮助你时刻掌握自己的说话方式。
我的第一条建议是,语句一定要以“我”为重心。 这个建议可谓相当寻常,几乎所有的婚姻咨询师都会提及——而它也确实有道理。在和咨询者谈话时,我有时会指着他们大叫一声:“你!”然后问他们感觉如何。他们通常会说,当时感到心怦地一跳,不然也会有其他的消极生理反应。“你”这个字眼在对冲突的讨论中非常有力——而且在大多数时候,人们借助它的力量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托马斯·戈登(Thomas Gordon)是第一个将以“你”和“我”开头的抱怨语句加以区分的人。“我”字句的首要特性是,它只反映出说话者的感觉和经历,并没有指责伴侣的意思。如果你说:“我希望你准时到达餐馆。当时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等你,我觉得很丢脸。”这两句话的重心都在于你的经历和感受。如果采取这种较为温和的说话方式,伴侣就不大会回以抨击、提起戒心,他(她)甚至还可能向你道歉。
爱的博弈论
与“我”字句不同,“你”字句直指伴侣的动机、感受、行为和品格。“你太自私了。”这不是一个单纯的陈述,而是指责。它势必会引来戒备和反击,让事态越发糟糕。
如果你想让伴侣改正,不要一开始就说:“你总在我吃甜食的时候指责我。你知道我很讨厌你这样。”你不妨换个方式:“可以请你在我不吃甜食的时候表扬我,而不是在我吃甜食的时候批评我吗?这会激励我健康饮食的。”最重要的其实不是你在语句开头使用的人称代词究竟是“你”还是“我”,而是你要保证,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指责。
我的第二条建议是,一开始就点明你们要谈论的具体问题或事件,并且不要跑题。 现在正是你诉说的时候,而你的伴侣只能“被迫”倾听。在这种情况下,你很可能希望一次性吐尽心事,一口气说尽你的伴侣在上次开会(或自从你们第一次约会)后做过的所有不理智或愚蠢之事。但是请不要这么做。我希望你能了解,以专家的口气擅自指出伴侣的人格缺陷或行为问题只会适得其反。别提你对他们个人的看法,要就事论事,就像记者们做的那样。比如,你可以说:“垃圾还没有被清掉。”“笔记本电脑没电了。”“没有准时去接孩子。”
我的最后一条建议是,要仔细留意那些可能会刺激你伴侣情绪的因素。 没有人在童年时没受过什么伤害。这些旧伤可能会让你们的冲突升级。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家汤姆·布雷德伯里(Tom Bradbury)为此发明了“持续弱点”一词。轮到你做诉说方的时候,要在短期记忆里为你所知的伴侣的持续弱点保留一席之地。你可以想象,世上所有人(不只是你的伴侣)都穿上一件正面印着自己的持续弱点的T恤。我最“喜欢”的几条持续弱点有:“不要为了让我变得更好而给我提建设性意见”,“不要对我说教”以及“不要对我说‘你应该’怎么做”。
比方说,你知道你的女朋友非常反感被排斥,但你打算告诉她你想和高中的老朋友们单独聚一聚,所以不想带她去。那么,在说话的时候要温柔一点。你可以说:“我很喜欢跟你一起参加这类活动。但是这次我想和几个哥们儿聚一聚。可以吗?”又比方说,你在家务方面逼得太紧,以致你丈夫回想起他那被不断苛责的童年,这时你就要让他喘一口气。这就是我所谓的“提前修复”——在摩擦产生之前,绕路而行。
父母留下的包袱可能是个刺激源。你不能指望你的伴侣将这个包袱彻底放下,特别是在你竭力要求他(她)“改变”的情况下。但你仍然可以去了解,去同情和关怀,阻止这个包袱对你的伴侣和你们的关系造成伤害。要记住,你的伴侣也在为你学做同样的事。
“了解”和戈特曼–拉波波特蓝图中的所有其他情绪协调技巧一样,不仅可以用于解决冲突,在日常对话中用上一点了解的技巧,你和伴侣就更容易在关键时刻面向彼此。要让你的伴侣知道,你了解他(她)的感受。简单一句“亲爱的,怎么了?”就能一扫阴霾,阻止一场狂风暴雨。但是强硬、刻薄的语句,比如“现在又怎么了?”或者“你怎么总是出状况?”则会引发倾盆大雨。
T=宽容
就算你能肯定你的观点是正确的,了解你伴侣的立场也非常重要。你不必同意他(她)的看法,但你必须接受这一事实: 你们可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正确认知,它们都同等重要。 伴侣的观点中也总有些值得你思考的地方。
说到宽容,不得不提到一个犹太人的老故事:曾经有一位拉比以善于处理婚姻问题著称。他曾经分别约见一对婚姻不幸的夫妻——高德斯坦夫妇,他的一位学生随他观察学习。他先是让高德斯坦夫人倾倒了20分钟苦水,然后说:“你说得太对了。你忍受的这一切真令我无法相信。我对你非常敬佩。”她回答道:“谢谢你,拉比!终于有人能理解我的看法了!”拉比又见了高德斯坦先生,也给了他20分钟用来抱怨,然后对他说:“你说得太对了。你忍受的这一切真令我无法相信。我对你非常敬佩。”高德斯坦先生回答说:“谢谢你,拉比!终于有人能理解我的看法了!”
在高德斯坦夫妇离开之后,拉比的学生疑惑地对他说:“我不明白——他们不可能都是对的啊!”
拉比说:“你说得太对了。”他深知,在任何一场争执中,双方眼中的事实都不止一个,而且都是“对的”。要想和你的伴侣一起解决问题,你必须了解并尊重他(她)的观点,尽管你可能并不同意。人们对同一件事的看法可能各不相同。就算上帝真的掌握了刻着终极真理的DVD,他也很可能会像这位拉比一样,把它弃置在旁。
爱的关键词
基本归因错误: 即人们常常把他人的行为归因于人格或态度等内在特质上,而忽略他们所处情境的重要性。
如果你觉得自己在尊重对方观念方面存在困难,拉波波特的理论可能会对你有用。他发现, 我们在与人争论时,往往倾向于把他人看作自己的对立面。 我们认为自己的道德和品行都属上乘,而把对手贬低为道德败坏、品行不佳之人。这一趋势被另一位社会心理学家弗里茨·海德(Fritz Heider)称为 “基本归因错误”(fundamental attribution error) :“我人格高尚,你人格低劣。”
尽管我们偶尔可能会深深自责或自省,但我们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才是人生这出大戏的主角,其他人不过是些小角色。因此我们常常原谅自己的错误,却不放过他人的过失。这种态度无疑会阻碍冲突的修复。所以,如果你认为自己有什么好品质,就想一想基本归因谬误吧,不妨假定你的伴侣也拥有同样的品质。如果你认为伴侣有什么不好的品质,也把它安在自己身上看看。你这样做后,或许就会想“在我生病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或者“是的,她现在是有点自私,但我何尝不是呢?或许我们就是应该偶尔容许一下对方的小私心,才能更好地维持这段感情”。
就算你现在没有召开家庭联席会议,宽容之心也能让你尊重伴侣的观点,照顾他(她)的情绪。这是文斯和弗雷德的故事:在结束了和弗雷德一家的感恩节晚餐之后,文斯开车回家,一路上脸色都很阴沉。他觉得弗雷德的父亲整天都在谈论政治,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舒服。而弗雷德却肯定,他爸爸不过是本色外露而已——那个老家伙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他不同意文斯的观点,觉得他不应为此而恼火。但弗雷德也知道,如果对文斯说不要生气、忘记这件事,对事态是毫无助益的。 我们也许不能为自己选择情感,但对伴侣的情感,我们可以选择接受与否。
T=变批评为愿望或积极的需求
在争吵时,我们常说“我不想怎么样”,而非“我想怎么样”。我们会说“别生闷气”,而不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我们会说“不要无视我!”而不是“我想得到你的注意”。
消极表达的问题在于,它听起来就像是批评。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有建设性的批评”,不管人们是多么坚信它的存在。如果你不是刻意追求批评,批评只会引起对方的防御之心,阻碍问题的解决。无论你们多么信任彼此,没人能在受到人身攻击之后不去保护自己。我们曾经录下婚姻幸福度很高的伴侣的争吵过程,诉说方偶尔也会进行言语攻击,其伴侣无一例外都回之以抗拒。
要想让争论达成共识,你必须尽可能地稳定情绪,将你的伴侣的抱怨转变为积极、正面的需求。 你的目标是为你的伴侣提供一张你的期望蓝图。想一想你自己的消极情绪吧,它们背后都隐藏着你的期望。你现在要将这些隐蔽的期望明确地表达出来。如果你感到愤怒,可能是因为某个你尚未意识到的目标无法实现(“我本想准时去参加那个聚会的”)。如果你感到悲伤,可能是因为你想要得到什么(“我真希望你能早点回家,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吃晚饭了”)。而如果你感到失望,可能是因为你心怀期望(“如果你能跟我一起打扫厨房,时间就能缩短一半,我现在就能歇会儿了”)。
格蕾塔和埃迪发现,他们在家庭会议的第一阶段很难注意到他们隐藏在指责背后的微妙愿望。他们已经恋爱3年了。现在他们最主要的分歧是,该不该搬到一起住?格蕾塔想要同居,但埃迪还在犹豫。他们为此争吵不休,更因争吵而引发新的争吵(很不幸的是,家庭联席会议中经常出现这种无谓的争执)。每次分歧产生后,格蕾塔都会泪眼朦胧,一心想离开房间。这触怒了埃迪。在轮到他当诉说方的时候,他必须竭力抑制自己不说出这样的话:“你就像小孩一样。你总是打断我,然后走人——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坏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跟你同居!”但是他多花了点时间,用笔写下心得,将抱怨变为愿望:“我想跟你说说我对同居的看法。但我希望你在我说完之前不要走开,不要伤心。”
轮到格蕾塔说话的时候,她也“改了”。她没有说:“你真暴躁。每次我们一有不同意见,你就发火。谁跟你在一起都会感到难过,想从你身边离开。”她也将抱怨变为愿望:“我希望我们能平静地讨论问题,谁都不提高音量。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房间里,一心听你诉说。”他们以此告诉彼此,如何才能阻止悲剧事件的发生。
但不要等到冲突产生之后才去表达积极的愿望。你可以用它来防微杜渐。比方说,如果你想避开那些典型的“开车时的争吵”,就不要说:“慢点!你开起车来就像个疯子!”而要说:“请你开慢一点,让我不用提心吊胆的。”
倾听方的责任
开家庭联席会议就像跳双人舞。当你作为诉说方时,必须理解、宽容你伴侣的弱点,不要横加批评。上述这些步骤总能帮你缓解气氛,控制你们的愤怒和焦虑。当你作为倾听方时,需要抑制住为己辩护、反唇相讥的冲动。如果你能想到在你说话时伴侣也会采取同样的态度,保持沉默、耐心倾听也许就不那么困难了。倾听方的目标是真心接受伴侣的情绪,了解这些情绪的起因和意义。倾听方还要尽力去弄清,究竟是什么引发争执、伤害感情的。
U=理解,而非解决问题
参照我早期的情绪辅导示例,不要批评伴侣的愤怒、悲伤或恐惧。不要说“醒一醒吧”“你太敏感了”或者“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嘛”。你应该接受伴侣的全部情绪或愿望(但你不一定非得接受他或她的行为)。情绪也有其目标和逻辑。伴侣的情绪不是由他(她)自主选择的。如果你坚持认为消极情绪会浪费时间甚至是危险之物,那么你就不可能与伴侣协调共处。“你没有理由哭”或者“加把劲啊”这类话很难产生效果。你可以试试说:“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哭,好吗?”
谈到理解,我的最后一个建议是 不要试图在家庭联席会议上解决你伴侣的问题,或者提出让他(她)满意的办法。 我已遇到过太多困囿于此的夫妻。有人认为,他们有责任帮助他们的伴侣。但他们一旦坚持这高尚的义举,反而会给伴侣带来伤害。
比尔和妻子丹尼丝已经结婚12年了,他在这12年里都感到如履薄冰。他们刚来向我寻求帮助时,他很怕触怒她或令她伤心。他想让我评估她是否患有精神疾病。她显然没有。丹尼丝来自一个感情外露的家庭,她的父母从小就教育她要勇于表达消极情绪。而比尔则与之相反,来自一个沉默内敛的家庭。除了快活和乐观之外的任何情感,他都唯恐避之不及。悲伤、愤怒、恐惧和矛盾——这些消极情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差别,只会令他感到焦虑。在丹尼丝看来,比尔特别容易急躁。她告诉我,每当她走进房间的时候,比尔就会迅速给自己盖上一层防护罩。她因此戏称他为“蝙蝠车”。
虽然丹尼丝坚称比尔从不听她说话,比尔却很肯定自己一直在留心倾听。在分析过他们在爱情实验室中的数据后,我发现,在丹尼丝向他发出求救信号时,比尔在大多数情况下确实会面向她,可惜他所用的方式却不能满足她的期望。他认为他有责任帮她驱散坏心情,但这却让他们无法产生情绪协调。在她有事心烦、情绪不佳时,他总会根据自己的经验为她提供些切实可行的办法,或者让她改变自己的态度。他最喜欢说的话是“就算老天给你一手烂牌,你仍然可以打出好局势”,而她听到这番哲理,只会说“话是这么说,但……”(她一般都会这么说),这让他尤为愤怒。比尔的意愿是好的,但他的建议会让妻子羞于表达情绪。而这只会让她感觉更糟。
我让比尔“少做一点”,在丹尼丝向他寻求情感支援的时候,不要总想着解决问题。过了一段时间,比尔意识到他只要听她说话就行了,不一定要提出指导意见。他也逐渐明白自己不能控制丹尼丝的情感。他也不需要给妻子鼓劲,为她抚平心绪或者哄她开心。她这时唯一需要的不过是他的理解和关心。
要想确保你能完全了解伴侣的感受,不要急着充当倾听方。花点时间问些问题,让你的伴侣能对你和盘托出。(“你还有什么感觉?”“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一般来说,人们在感到沮丧的时候,消极情绪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缀成列。排在首位的可能是愤怒,然后是恐惧,而后是悲伤。如果你的伴侣不能将这些情绪在谈话时全都表达出来,它们就会停留在他(她)心里,无法消除。
N=无防御聆听
伴侣总会收到这样的建议:要想解决争端,就必须倾听对方的观点而不忽略其言语中的锋芒。但正如我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你的伴侣向你发出唇枪舌剑,像佛陀一样保持绝对的容忍和理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没错,诉说方确实有责任不刺激你,但你有时也需要靠自己来平复情绪。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倾听是最难掌握的技巧。伊桑很害怕与妻子彭妮吵架,因为他总在她发脾气时情绪崩溃。他在开第一次家庭联席会议时对此深感不安。彭妮想跟他讨论他们在本周早些时候的一次争吵。当时,伊桑忘记他们已经买了音乐会的门票而计划跟朋友出去玩。彭妮无法忍受丈夫居然忘记和自己的约定,她担心他不再将他们的生活放在第一位。但是伊桑坚持认为自己只是有点健忘,他在小时候就常因此而受到责骂。这是他的持续弱点之一。上一次试图解决争端的努力也像往常一样付之东流,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伊桑的反驳。他们上次的“对话”大致如下: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有场音乐会呢?”
“我又不是你妈!”
“那你就别像我妈一样管我!”
接下来他们会继续你来我往地争吵,然后伊桑情绪崩溃了,他们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互不理睬,直到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感到羞愧难当。
伊桑只要一想到彭妮会在家庭联席会议上提起这件事就脉搏加速。但是彭妮在倾诉自己的苦衷时并没有对他横加指责:“我提醒你要参加音乐会,但你只是耸肩笑笑。这让我感到很伤心,就好像你觉得令我失望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说句‘哎呀,抱歉!’就完了。是的,你确实答应我取消跟尼尔的聚会,和我一起去听音乐会。但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似的。”彭妮这番话的重点从始至终不离自己,尽量使用“我”字句。但是伊桑仍然觉得难以接受。他几乎可以肯定,就算彭妮使用了漂亮的言辞,但在这番光鲜外表下的还是原来那些责怪和非难。
他希望自己能说:“好的,我很抱歉。”以此结束战局。但他也知道,简单的一句道歉并不够。他怎么才能跟彭妮解释清楚自己真的忘记了?但她经常给他施压,让他不要总和朋友们出去玩,这是不是也很不公平?总是由她来决定难道就公平了吗?所以她是不是也有错?但他在成为诉说方之前不该提到上述任何想法。而在他成为诉说方之后,他虽然可以说明愿望,但不能刺激她。这许多纠缠不清的情绪涌入头脑,让他难以招架。应该怎样回应才好呢?
基于对实验中“情绪协调大师”的观察,我为伊桑这种咨询者提供了如下策略,帮助他们抑制防御之心,推动家庭联席会议向有建设意义的方向发展。
1.停顿和喘息。 如果你能在回应他人言语攻击之前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你就更有可能成功地平复情绪。深吸一口气,放松肌肉和肢体。但不要因此分神而停止倾听。要记住,你是一个倾听者。你不能在倾听时说话回应。持续呼吸,把想说的话咽下去,把注意力集中在伴侣身上。
2.写下伴侣说的话以及你的反驳。 这条策略对我自己来说非常有用。如果我对妻子的话感到抵触,我会找张纸写下来。我会提醒自己,我是关心她的。而她现在很不满意,很不高兴,或者很痛苦。我虽然内心很想反驳,但我要等轮到我的时候再说话。有时候,我做的不过是逐字记下她所说的话和我的反驳,但效果却非常显著,往往可以令我在发言之前平复情绪。
3.记住你爱他(她)并尊重他(她)。 唤起你内心深处隐藏的爱和保护伴侣的愿望。对自己说:“我们都不会无视对方的悲伤。我必须理解他(她)的痛苦。”试着将你此刻的愤怒和沮丧割离出去,想一想你们的爱情和婚姻中美好的部分。伊桑想起他大学时初遇彭妮的那天——当时他还是个工读生,正在餐厅打工。他把鸡汤舀到她的碗里,抬头时冷不丁对上她的明眸,一时竟感到难以呼吸。现在,她的爱在他脑海中浮现成形,他想起她对他的百般支持,她让他开怀大笑,她在他父亲去世时给予他精神安慰。关于这份爱的记忆是如此深厚,她现在不过是抱怨几句,他怎么就不能忍让呢?与此同时,彭妮也在睁大眼睛观察他的反应,期望他能理解、接受并尊重自己的感受。他做了一次深呼吸,说:“是的,我的健忘伤害了你。而我表达的方式——大笑和耸肩——让你觉得我并不在乎,故意要让你失望。就好像在我看来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理解的对吗?”彭妮点点头,眼里流下泪水。伊桑的话打破了他们婚姻中的一块坚冰。
E=共情
在最初一版电视剧《星际迷航》中,史波克先生通过瓦肯人特有的“心灵融合”能力与他人产生心灵感应,分享意识。要想做到这一点,他需要先暂时屏蔽自己的意识。这与我将谈到的“共情作用”非常相似,特别是在你的伴侣感到受伤、气恼或难过的时候。要想彼此协调,就需要达到类似的心灵融合:你几乎要变成你的伴侣,你要切身去体会他(她)的感受。我们都有这种能力,但我们需要先将自己的观念和情绪抛在一旁才能真正运用这能力。
谈到对共情理论的阐述,大概没人能比利文森和他当年的学生安娜·罗夫(Anna Ruef)做得更到位了。他们进行了一系列研究,要求被试观看一部关于夫妻吵架的短片两次。第一次观看时,被试要时刻记录下自己的感受。第二次观看时,他们要猜测他们的伴侣在看这部片子时的感受。这个实验最关键的部分在于:在被试作猜测时,研究者会同时测量他们的生理反应。实验发现,那些猜测更为准确的被试的各项生理指标几乎与他们的伴侣完全一致——在他们身上表现出了伴侣的生理反应。这一发现也拓展了信任的含义。 要想充分理解你的伴侣,你需要和他(她)产生共情作用,程度之深甚至会表现为生理的同步性。
想解决冲突,这类身心融合非常必要,但也可说是最难做到的。但如果你和伴侣都想成为绝佳的倾听者并为此不断努力,你们就更容易达到共情的状态。但是请记住, 在伴侣说话时不要插嘴,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她)的感受上。
在轮到你对伴侣的话作总结的时候,要表现出共情,而非完全中立。与其说“你想让我准时到,是因为如果我迟到你会觉得我不重视你”,不如说“你想让我准时到,我认为这很有道理”。这样可以让你的伴侣知道,你把他(她)的观点和感受视为是合情合理的。承认伴侣的观点并不代表你就要放弃或忽视自己的看法。如果把你的伴侣的人生经历加到你身上,你可能也会产生和他(她)一样的感受和需要。接受伴侣的感受和需要是迈向情绪协调的重要一步。若在总结时少了它,就好像做爱时没有爱情一样。
大多数夫妻一定都知道, 共情作用是婚恋关系的支柱, 其影响绝不仅限于家庭联席会议。有这样一对夫妻:丈夫李的背受伤了,他变得性情乖戾、不听医嘱,他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做康复练习。他这种幼稚的态度惹恼了妻子苏珊,也让她非常担心。后来她意识到,脊背受伤刺激了他的一个持续弱点: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别人差,因为他的父母都在很年轻时就去世了。出于心理补偿的需要,他否认自己的身体出现状况的事实。因此,苏珊没有催他去做康复练习,而是说:“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做练习。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感觉自己身体太差。但是亲爱的,你的身体并不差。你很强壮健康。只有强健的人才会背痛。”苏珊理解她的丈夫,尊重他的感觉。虽然这番话既无法治好他的背痛,也不能让他在瞬间变成一个“配合治疗的好病人”,但是无疑会让李感到苏珊站在他的一边,也一定会增加他们的亲密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