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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

一年早春,纽约下了一场暴雪,人们都因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城市街道上白雪皑皑,鲜有人迹。尽管天气恶劣,我还是选择了外出,这次外出经历最后成了一场“只有在纽约才会有的”奇遇。当时,我被邀请去做一场关于视觉注意力及光学幻象的讲座,观众们来自各行各业。我在台上谈论科学时,他们在台下一边喝着撒有蜂花粉的伏特加鸡尾酒,一边吃着甜菜佛卡夏面包。那间屋子里四处晃荡的奥斯卡金像奖得主比我衣柜里的包都多。他们互递名片——名片均由定制纸包装,这种纸种在地里可以开出花来。我敢肯定,这里的宾客来自全球各个大洲(南极洲除外)。

我提早到场进行准备,上台前还剩余了大量时间。我开始和一个叫杰夫·普罗文扎诺的男士聊天,我本以为他是我的技术助理,但是我错了,他是一名专业跳伞运动员。 他曾收到重金赞助,要求他身着紧身连体裤(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飞鼠),从挪威的悬崖跳下;也曾穿着降落伞从世界第二高的住宅楼——迪拜公主塔跳下;还曾在3千米的高空,坐在货运飞机的椅子上玩着游戏的同时被扔下去。有一次,普罗文扎诺从一架飞机上跳下,以每小时160千米的速度俯冲向得克萨斯州的一片湖里,最后降落在一个移动的喷气式滑艇的后座上,而他前一天才刚刚认识滑艇的驾驶员。在汽车节目 Top Gear 中,普罗文扎诺与福特F——150越野车猛禽475竞赛,赛程为8千米。福特越野车在亚利桑那州的沙漠地带横行,普罗文扎诺则头朝下从高空降落,最后普罗文扎诺获胜。

活动开始之前,他拿出了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我想,做他这份工作,手机屏幕碎裂是难免的。

我们开始谈论彼此的工作。根据他的上述成就,我们不难推测他的工作非常有趣。其中有一个故事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这个故事直接说明了视觉的力量和聚焦的重要性。

普罗文扎诺和他的队友卢克·艾金斯、乔恩·德沃尔收到了一份挑战,要求他们从7 620米高空的飞机上跳下,落地到一个安全网内,而且不能背降落伞。 [2]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这个会让妻子变成寡妇、孩子失去父亲的挑战,但之后他们改变了主意,决定放手一试。艾金斯是被指定的挑战者。

他们3人组建了一个团队,团队成员还包括电影《钢铁侠》的武术指导、设计机场跑道照明指示灯的灯光设计师、GPS(全球定位系统)工程师、服装设计师(设计飞行服时能够尽量将阻力降到最低,同时又为着陆所需的脊柱保护套和颈托留有足够空间),以及多位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工程师(他们经常计算各种物体接触地面的冲击力,例如流星、人体……在这个任务中需要计算的便是人体接触地面的冲击力)。

他们一同设计并搭建了一张30米×30米、承重能力为272千克的安全网,并用吊车将安全网吊起来。在艾金斯坠落之前,这张悬浮的安全网会释放,目的是为了减缓冲击力。释放太快,安全网造成的冲击力便会过大;太慢,则会降低其弹性。特技演员尼克·布兰登专门负责计时系统,控制释放按钮。两位团队成员负责计算降落速度,一位经验丰富的跳伞运动员则充当探子,观察艾金斯脚后的烟雾,布兰登在他们的指导下行事。

此外,安全网上还带有空气活塞,旨在创造一个所谓的“轻缓的制动系统”。根据科学家的计算,艾金斯在降落时会经历2.4g 的重力,与航天员在火箭发射时经历的重力相似。

艾金斯计划带一个跳伞用氧气罐,以防缺氧。缺氧是指在海拔极高的地方,如珠穆朗玛峰高山营地的高度、飞机的巡航高度或艾金斯此次跳伞起点的高度会出现的认知混乱、耳鸣、色盲、嘴唇发青等症状。艾金斯的表兄计划和他一同跳下,当到达氧气充足的高度时,他会在半空中将艾金斯的氧气罐拿走。

普罗文扎诺和团队计划带着直播摄像机,如此一来,艾金斯从7 620米的高空下落的整个过程可以通过电视直播让更多人亲眼见证。

但是,最吸引我的是艾金斯找到并降落在那张安全网上的方式,这似乎比在草垛里寻找一根针还要难(至少那时你是站在地上的,你会死掉的唯一原因是无聊)。他们购买了8个精密进近航道指示器——一种常被用作引导飞机着陆的指示灯。在此次高空降落中,精密进近航道指示器将引导艾金斯移动到安全网的中心,团队希望艾金斯能够降落于此。指示器发出红色和白色的高强度光线,它们挨个排列,最后形成一条线,在几千米以外的高空都能够清楚识别。他们将指示灯放在安全网外部,摆成两个同心圆,就像靶心周围的内圈和外圈一样。艾金斯的目标是将自己定位在安全网中心的正上方。当他偏离安全网时,灯光会呈现红色;当他回到安全网中心时,灯光会呈现白色。艾金斯知道,在降落过程中——或者用他们的话来说,在飞翔过程中——他需要保持在白色光线范围内。真正的挑战在于,在练习时,即便他感觉是在直线下落,但GPS却显示他每小时会产生32千米的水平偏差。我告诉普罗文扎诺,如果我跳下的时候知道自己注定会死,我绝不会一直观察颜色,还去思考其背后的含义。普罗文扎诺说这并不难:“白色代表你没有偏差,红色代表你必死无疑。”

尽管在我看来这是一次十分危险的行动,但普罗文扎诺和他的团队并非未经测试就将艾金斯扔下飞机,他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测试。他们拿一个与艾金斯体重一致的人体模型做过多次试验,也曾穿着备用降落伞练习多次,每次测试都促使设备和团队不断突破极限。

第一次测试时,他们发现指示灯并未发挥应有的作用。指示灯的位置不太合适,内圈指示灯在直径为30米的安全网的边缘,外圈指示灯距离安全网中心76米。这两组指示灯非常接近,张开手臂从高空降落过程中,用一个指头便可以遮住它们。普罗文扎诺告诉我,在第一次测试时,他和艾金斯并未留意外圈指示灯。虽然所有灯光都是垂直向上的,光线十分刺眼,足以穿过大气层,他们在跳下之前都可以看到。但是,普罗文扎诺和艾金斯跳下后,便全神贯注于靶眼周围的4个指示灯,基本忽视了外圈指示灯的存在。当他们全神贯注时,便会忽视视觉框架以外的东西。

团队就此进行了调整,他们将内圈与外圈的直径分别缩小为原来的30%和40%。白色灯光的面积大大缩小。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白色灯光仅仅照亮艾金斯需要聚焦的区域。

那么最终结果如何呢?2016年7月30日,在7 620米的高空中,艾金斯手中紧握着跳伞用氧气罐,走到赛斯纳飞机的机门前。他探出头向下看,虽然无法看到安全网,但他仍然跳下去了。他划过天空,探测器显示,他的心率为每分钟148次,比我在尊巴课上模仿街舞舞步时还要沉着冷静。他在空中滑翔,寻找着白色灯光。锁定白色灯光后,他便将自己固定在这一区域,完成了后半程的降落。距离安全网92米时,艾金斯转身将背部朝下,以便安全网能够拦腰接住他的身体。从飞机上跳下2分9秒后,艾金斯落入安全网中。他在自己安全着网的那刻尖叫起来——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感到如释重负,同时也为自己完成了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而感到骄傲。

尽管亚利桑那的沙漠广袤无垠,艾金斯的视觉注意力却十分集中,就像佩茨法尔发明的相机镜头一样。他从高空看地面的视觉框架非常广阔,有层层叠叠的高山、川流不息的河流、蜿蜒曲折的马路……但在下落过程中他并未关注这些,在锁定安全网的位置后,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这是完成这一挑战的关键所在。 CD+Qa0CBx8g/Zl312yDIDNxxZlr8rYRfnuRhn1WC/KHso3IKqpJZC5aUKf/crQ/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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