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山的《中国神话传说》比较特别,它不完全是一本故事书,故事讲得相对比较简单,而且他在讲故事的时候喜欢跳出来解释几句。解释的依据,来自中国古代的一些典籍,例如《诗经》《三五历纪》《独异志》《山海经》等。
经过陈连山的梳理,我们会发现中国的神话原本可能和希腊神话、北欧神话一样,也有庞杂的故事体系。但由于种种原因,现在的中国神话看起来有点零碎。
读了这本书我们会发现,世界原来是混沌一片的,是大神盘古在混沌中开天辟地。盘古的身体最后化成三山五岳、江河湖海,化成了万事万物,牺牲得比较彻底。另一位大神女娲,也是辛勤忙碌,捏土造人,并用五色石补了天,用芦苇灰修了地。
开天辟地后的世界真是像模像样了,中间是一块陆地,陆地的四周是海洋,分别是东南西北海;海上有五座山,后来只剩下三座:张虎、瀛洲、蓬莱,都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也是高人专心修炼、得道成仙的地方。海洋的外围是归墟,归墟是巨大的裂谷,海水流入归墟就会自动消失,大海就永远不会满涨。陆地的上面是天空,天有九层,最高一层叫九重天。天地之间,有八根天柱、四根地维、若干天梯。
天柱中,最有名的是不周山和昆仑山。昆仑山是众神居住的地方,里面长满了奇花异草、奇珍异果。不周山后来在颛顼和共工的天神之战中被撞断,于是大地倾斜,西北高,东南低,于是一江春水永远向东流……
天梯里,最主要的天梯是一棵巨树,叫建木,在大地的正中央,落地的地方叫都广,是人间天堂,后来被颛顼毁了。
除了神和人居住的地方,当然还有鬼魂落脚的地方——幽都,鬼魂都集中居住在那里。但是那个地方太阴暗可怕,大部分游魂都主动待在度朔山游荡。但度朔山的管理非常严格,这种孤魂野鬼不能随便到人间为非作歹。
中国神话里的大神天神帝俊,相当于西方希腊神话里的宙斯、北欧神话里的奥丁。帝俊生了十个太阳儿子,生了十二个月亮女儿,在人间也生了很多孩子。这些孩子长相各异,生活在东南西北方,建立了许多国家。
你看,最初的神话是在解释宇宙是怎么形成的。现在,天地有了,世界建立了,日月星辰、江河湖海分布其中,各路神仙也要陆续登场了。
宇宙形成,世界基本定型了,于是我们的神话就来到了第二个阶段。世界需要进一步完善,需要制度、风俗、文化,而这一切依赖于神。
在中国的神话中,世界分成五个部分,由五个天神共同统治,他们是东方天帝伏羲、南方天帝炎帝、西方天帝少昊、北方天帝颛顼和中央天帝黄帝。其中,炎帝和黄帝在老百姓当中知名度更高,关于他们的故事最多。
这五个天神都是厉害角色。先来说说伏羲,他跟女娲成了夫妻,伏羲手持矩尺,女娲手持圆规。他们的结合繁衍了人类,有了他们,这个世界就有了“规矩”,有了神圣的婚姻制度和相关的伦理规范。伏羲还发明了渔网和能够占卜预知未来的八卦。这八卦是中国古典哲学《易经》的前身。
炎帝的功劳也大,他是我们的农业之神、医药之神。他让我们告别了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开始了耕种;他让我们面对疾病时有办法,他写出了我国历史上第一部药学著作《本草经》。
黄帝对人类的贡献也不小,他简直就是个发明达人。黄帝率先在地面上建设房屋,让人类告别洞窟巢穴。黄帝还发明了锅用以煮饭,创造了服装用来遮蔽风雨、抵御严寒。他还发明了车子,于是人类的交通能力大大提高。
很明显,因为有了这些神,中华文明得到迅速的发展。
作者陈连山喜欢拿中国神话与希腊神话对比,我也特别喜欢这种研究方式。一对比我们就会发现中国神话的一些特点。
例如,中国神话里的远古大神,他们帮助人类的过程,也要经历一番摸索、尝试、探究。例如:钻木取火,是燧人氏看到大鸟啄木发出火光受到启发,经不断尝试之后发现的;炎帝为了治病救人,亲自试吃各种植物,以确定药性,最多的时候一天内中毒竟达74次,幸亏他有神性才不致死亡。
希腊神话不太一样,很多神也帮助人类,但只是把神专用的现成的东西偷偷给人类而已。
这个阶段,神话的主角基本生活在人间,是人间的英雄。而且这些英雄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很多角色在历史上真有其人。人间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生活在约公元前3000年;尧、舜、禹是黄河流域先后出现的三位德才兼备的部落联盟首领,“禅让帝位”等神话也都是上古时代发生过的事情;大禹治水,现在很多地方还有迹可寻。如果去掉故事里的“神奇”,那么关于他们的故事,就变成历史故事了。
但是这些故事发生在几千年之前,离现在太久远了,在流传的过程中,老百姓不断地添加“神奇”,发生在上古的历史故事就变成了神话。
那么老百姓会把“神奇”添加在哪些地方呢?
一个是英雄的出身。
例如帝喾刚一出生就能说话,就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尧帝是他的妈妈散步时被神龙缠身,与神龙结合怀胎十四个月后生下来的。大禹呢,是母亲看了天上的彩虹后就莫名其妙地怀孕了;出生当天,他的双目失明的父亲梦见了口衔稻米的凤凰。
这种为名人设计出身的做法后来变成了一种习惯。反正在小说里,天才人物出生时总要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什么星星坠落啊,什么祥云罩屋啊,什么母亲怀胎数年啊,都很奇幻。
一个是英雄的功绩。
如果历史上真有黄帝、炎帝、尧、舜、禹这些人,那么他们也就是原始部落的首领。作为首领,他们应该有强健的体魄,有高超的能力,有过人的智慧,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人。例如大禹,大家普遍承认历史上的确出现过这个治水英雄,但他的治水过程非常艰难,一点一点地开凿,一点一点地疏通,风吹日晒,三过家门而不入,最后过劳而死。
但是这些豪杰一旦进入神话,那就不一样了,人类的任何灾害都要靠他们去抵御,人类的每一项文明都要靠他们去开启,神州大地上的名山大川都和他们有关;他们身上值得称道的不再是强健的身体和卓绝的智慧,因为他们已经具有神力,能腾云驾雾,能点石成金,能化腐朽为神奇。他们身上作为核心的英雄特质变了,变成了什么?变成了“信仰、使命感”,他们一生都是为了让人类过得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