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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北朝半仙泄天机
隋代狂人创奇迹

本回有两位主角,他们其实并未见过面。男一号张子信生活在北朝,男二号刘焯生活在隋代。那么,为啥将他俩放在一起讲呢?因为他俩的代表性成果一脉相承,前者发现了若干天象机密,后者借此编出了影响深远的新历法,撰写了天文学经典名著。

好了,闲话少说,首先请男一号闪亮登场!

此君很神秘,一方面,他的名声震天,连《隋书·天文志》也盛赞他“学艺博通,尤精历数”,以至从北魏到北齐两朝的统治者都对他求之若渴,尊他为饱学之士,并纷纷伸出橄榄枝;另一方面,他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与世隔绝地隐居了30多年,让外界至今连他的生卒年月都不知道,更别说生平事迹了。他是河北清河人,大约生活在公元6世纪20年代到60年代。如今人们虽称他为天文学家,但在当时他只是典型的半仙,成天乐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或“观星苍穹下,悠然寰宇间”。

这是咋回事儿呢?其实,男一号本来是标准的凡人,名叫张子信,既喜欢清净,又喜爱文学,还乐于游山玩水和寻仙访道。他的祖父“通天文,知历法”,曾在南朝梁代朝廷任职,还撰写过30卷的《天文录》。在祖父的熏陶下,张子信从小就醉心于天文观测,但后来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名医生,还是颇有名气的医生,以至《北史·艺术列传》都说张子信“少以医术知名,又善易筮及风角之术”。看来,张子信不但能治病,而且会算命呢。在公元526年左右,北魏又一次爆发了声势浩大、震动朝野的大规模农民起义。本来就已厌世的张子信为躲避这次战乱,干脆带领随从悄悄地来到某个人迹罕至的仙岛,捡起了儿时的兴趣。他自己搭建了浑仪、圭表和日晷等天文观测仪器,然后心无旁骛地开始测量和推演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日、月的运行规律。3年后,虽然暴乱被平定了,但张子信爱上了仙岛,再也不愿回凡尘了,从此隐匿在此。幸好,后人还可从相关史料中找到他的一些蛛丝马迹。在公元560年左右,北齐的武成帝在打听到他的仙踪后,曾专门派人请他“下凡”,担任北齐“卫生部长”,可被他拒绝了。武成帝的继任者、后主高纬也曾想招他入朝为官,也被拒绝。据说,大约在北齐灭亡时,张子信也去世了。

好了,下面再请男二号闪亮登场!

这次出来的人虽非半仙,但他是个奇人。他到底有多奇呢?这样说吧,一方面,他的智商高得出奇,王侯将相都对他趋之若鹜,想将他揽入门下;另一方面,他的情商却低得出奇,他很难与他人相处,是典型的恃才傲物之士,以至于在职场上处处受排挤,数次被贬谪,其学术成就也备受连累。

男二号姓刘名焯,字士元,河北冀县(现属河北衡水)人,生于公元544年。少年时代,刘焯先后跟随多位老师学习《诗经》《左传》《仪礼》等。聪明绝顶的他很快就把老师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既然无师能教,刘焯只好像当年首次离开花果山的孙猴子那样,与其铁哥们刘炫一起四处寻师求学,拜访高人。终于,在访遍千山万水之后,他们总算找到了“菩提老祖”—经学大师刘智海。于是,他们如饥似渴,全身心地跟着老师整理典籍。即使穷困潦倒,缺衣少食,他们也苦读不辍。终于,十年寒窗后,他俩掌握了“十八般武艺”,成了远近闻名的儒者,并被称为“二刘”,还受聘为州博士。

刘焯

隋文帝开皇初年,朝廷广揽人才,刘焯自然被选中。他不但被举为秀才,而且被州刺史赵炬拜为员外将军,然后被推荐进京,从事撰写国史、议定乐律和研究天文历法等重要工作。才华横溢的他刚到京城就在学术界引起了轰动。每当与大家讨论古今学问时,他都有令人脑洞大开的高论,让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不羡慕其学识渊博。京城学子但凡遇到疑难问题就会来向他请教,外地学子更是以他为偶像,甚至不远千里前来追星。当时学界甚至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若论儒学之精通,几百年来舍他其谁也!

强劲的“刘旋风”不但刮得学界沸沸扬扬,而且把刘焯自己也刮得找不到北。他经常口出狂言,目中无人,这自然会让许多同行醋劲儿大发。开皇六年,隋文帝紧急召集大儒们进宫辨认一尊石碑。该碑多有磨损,文字模糊不清。正当众人面面相觑时,骄傲成性的刘焯哪能放过此等难得的显摆机会。只见他撸起袖子就冲上前来,“嘚巴嘚巴”一通神侃。嘿,他还真就把碑文给全部破解出来了。当然,像往常一样,刘焯又少不了借机将在场的群儒羞辱了一番,再一次为自己树立了更多的敌人。还有一次在国子监的经学辩论中,刘焯又得理不饶人,再一次力挫群儒,让大家颜面扫地。终于,在46岁那年,刘焯第一次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他遭人诽谤,被莫名其妙地革了职。

隋文帝舍不得浪费人才,便安排刘焯到蜀王杨熹府下做些事情,结果却被他直挺挺地给硬顶了回来。当蜀王杨熹得知刘焯竟然瞧不起自己时勃然大怒,毫不犹豫地把他发配到边疆充军去了。这算是刘焯第二次为自己的低情商付出了代价。后来,杨熹犯事,其蜀王封号也随之被废,刘焯才重新得到启用,并在朝中做了云骑尉。结果,过于耿直的他仍然本性难改,甚至变本加厉地抨击时政。他终为朝廷所不容,第三次被罢职回乡。如此“捉放曹”上演多次后,心灰意冷的刘焯终于老老实实地回家“闭关”,开始专心从事教育和科研事业,并打算再也不过问政事了。

刘焯就是刘焯,凭借其无与伦比的顶级智商,他几乎干啥就能成啥。他很快就把自己的教育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名声大振,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其中不乏名流大腕。比如,他的得意弟子孔盖后来成了唐初的经学大师。但非常遗憾,他的低情商老毛病又犯了。由于心胸狭窄,贪财吝啬,他竟有意或无意地把学问做成了生意!比如,不送或少送见面礼的学员都得不到其真心教诲。于是,许多粉丝开始失望,甚至看不起他,以至最终门庭冷落,其教育事业以失败收场。在科研方面,他更是不得了。但是,在介绍他的惊人科研成就前,先得看看男一号都为他做了些啥铺垫。

简单说来,在三十年如一日的天文观测中,男一号张子信取得了三大重要发现。第一,在公元565年左右,张子信发现了太阳运动的不均匀性(最近有史学家发现,其实早在公元前2世纪,古希腊天文学家依巴谷就已发现了太阳视运动的不均匀现象,因此,严格地讲,只能说张子信再次独立地发现了这种现象)。第二,他随后又发现金、木、水、火、土五星的运动也不均匀。第三,他发现月亮的视差竟能影响日食。我们不知这些成果到底是如何取得的,特别是太阳的运动情况,毕竟我们不能肉眼直视太阳,更何况还要发现太阳运动的那一点细微的不均匀性。这些成果在中国古代天文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它们把古人对日食、月食及太阳和五星的运动的认识推上了一个新台阶,大大提高了相关天文演算的精度,为随后一系列历法计算的突破性进展开拓了道路。据不完全统计,在随后的数百年中,张子信的成果影响了后世的众多历法,包括但不限于《孟宾历》《孝孙历》《皇极历》和《大业历》等著名历法。

当然,对张子信的成果使用和推广得最成功的人非本回男二号刘焯莫属。实际上,男一号当年取得的天体运动不均匀性结果都只是定性的,所以很难被量化和应用。在被赶回老家的若干年中,刘焯创立了一种新的数学方法,即等间距二次内插法。他能借助少量的数据表格,推算出任何时刻日月和五大行星的精确位置以及日食和月食的精确数据,从而为随后的历法应用奠定了基础。比如,在过去编制历法时,人们在推算二十四节气时都事先假定太阳的运行是均匀的,故把一年的时间平分为24份;而从刘焯开始的所有历法中,虽然也把太阳的运行路线分成24份,但每一份的长度并不相同,从而使得历法更精确,对农业生产的指导意义更大。书说简短,刘焯将他的代表性成果写成了不朽名著《历书》以及《稽极》和《五经述议》等多部专著。在公元600年左右,他编制出了当时最精准的历法《皇极历》,然后将它献给了朝廷,接着就像姜太公钓鱼那样,坐等朝廷君王前来求贤。

果然,隋炀帝杨广即位后,刘焯又被重新启用,任太学博士。由于多年的“闭关”修炼,这时的刘焯早已今非昔比。再加上对《皇极历》的极度自信,他更不把满朝文武放在眼里。刚刚入职,他就呈上了长篇大论,把当时的官方历法《开皇历》贬得一塌糊涂,说它“思想落后,数据粗疏,算法简陋,差错众多”,这让《开皇历》的编制者们情何以堪!其实,当时皇帝本来就有意修改历法,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刘焯的《皇极历》确实远胜于现行历法。因此,即使刘焯不做任何自荐,他的《皇极历》也会毫无悬念地被选为官方新历法。可是,经刘焯一番画蛇添足式的自吹自擂,特别是对他人工作的一通猛贬后,朝廷历法官员们被惹急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刘焯及其《皇极历》拉下马。终于,刘焯的政敌们合力罗织出了“非毁天历”“惑乱世人”“民愤太大”等罪名,朝廷又把他革了职,流放到蜀地充军去了。

两年后,充军结束的刘焯总算又回到了京师。这时的官方历法已更换为《大业历》了。不长记性的刘焯仍然不服,一口气又罗列了《大业历》的多达536处谬误,并强烈建议朝廷改用他的《皇极历》。这自然又遭到了众多官员的“群殴”。直到公元610年刘焯在66岁去世时,他的《皇极历》仍未被采用。后来由于隋朝的灭亡,《皇极历》更不可能被朝廷采用了,毕竟历法问题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标志朝代的政治问题。但事实证明,《皇极历》在当时确实是相当先进的,以至唐朝的另一位著名天文学家李淳风(即下一回的主角)在公元665年制定《麟德历》时充分借鉴了刘焯的《皇极历》。

与《皇极历》的命运类似,刘焯的天文学名著《历书》在当时也遭到了全面彻底的封杀。隋朝灭亡后,中国天文学界出现了这样一个怪现象:大家都在争相阅读《历书》,并为其精彩的思想和算法叫好,但几乎无人知道该书的作者是谁,甚至隋朝的史书也很少谈及《历书》的作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后人还以为《历书》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呢。幸好,唐朝以后的许多著名学者都对刘焯给出了客观公正的评价。唐朝魏征在《隋书》的“儒林”中介绍刘焯说“数百年以来,博学通儒,无能出其右者”。清朝马国翰在《玉函山房辑佚书》中特别为刘焯写了一个专集《尚书刘氏义疏》。现代历史学家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第三册中也说“隋朝最著名的儒生只有刘焯、刘炫二人”。

唉,刘焯这样伟大的科学家,《历书》这样伟大的学术著作,却遭受了如此令人唏嘘的待遇,这该怪谁呢?外界的嫉贤妒能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不善为人处世的刘焯恐怕也该好好反省一下吧。隋朝皇帝本来非常欣赏他,甚至当他生前唯一的好友刘炫向皇帝为他请赐谥号时,皇帝差点就同意了,结果群臣反对,竟没有一个大臣为他说好话,最后只好作罢。

唉,可惜了! EZG6yIQsIJf/Mr5sGy35dH/CjxAwNSYupZk7luCOetau4xMz/KEhtj6TWKHiF7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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