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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三个徒弟的表现,司鸿章略微有些失望,沉默了约有一分钟,他放下水杯长叹一口气说道:“一个案件拿在手中,咱们要学会如何去开展工作。你们都是结合自身的专业去分析案件,殊不知,破案是一个综合学科的运用,不能把自己紧紧地圈在一个假想的圈子里。下面我来跟大家说说我对这个案件的掌握。”

司鸿章说完,从椅子上起身,双手交叉放于身后:“这个案件最重要的就是判明两个死者的真实身份,这样咱们才能有好的切入点去调查。启明用了三天时间才查到两具尸体的大致年龄,而年龄对案件的侦破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无法为案件提供扎实的破案线索。你们要记住一点,就算是再精明的嫌疑人,都不可能把罪案做得天衣无缝。我一直都相信,现场的物证会说话,这就要看我们是不是那个合格的聆听者。”

司鸿章走到了三人的面前接着说道:

“现场虽然只有两具尸体,抛尸点我们也无法确定,看似无从下手,但是在我看来这些已经够了。”

“什么?这已经够了?”焦磊看着胸有成竹的老师,不可思议地问道。

司鸿章微微一笑解释道:

“首先,咱们来说下抛尸地点。两具尸体的外衣上全部长满了水藻,通过这些水藻生长的情况,再结合尸体已经出现巨人观,我能得知,尸体在泗水河上最少漂了一星期。咱们都知道,我国地势是西高东低,尸体一定是从西边的上游漂到我们这里来的,而从我们这里到泗水河的源头的河道是一条直线,没有湾子,所以我就能按照水流速度来大致判断嫌疑人抛尸的地点。”

“通过查询我得知,泗水河平均流速是每小时三公里,按照这个数值来计算,那么一周的时间内,这两具尸体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理论上的最低漂浮距离是504公里。”

“那万一尸体搁浅在某一处地方怎么办?”冷启明有些疑惑。

司鸿章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说出这个问题,回答道:“这要从泗水河这几年的变化说起。前些年因为非法采沙十分严重,导致河床落差很大,越是靠近上游,水流越是湍急,在水流的冲击下,尸体不会有长时间的停留,这是其一。”

“其二,泗水河这几年污染严重,1990年以前还有不少人在河里养鱼,但是最近几年由于水质的原因,基本不存在这种情况,所以河水中不会有渔网等拦截物。”

“其三,就是泗水河上游的三个市的地理分布。从我们市到泗水河的源头一共有三个城市,由东往西分别是洞山市、舜耕市和南阳市。洞山市和舜耕市都是南北长东西窄,也只有泗水河的源头南阳市是东西宽南北窄的分布。而洞山市和舜耕市两个市的河道距离加起来还没有100公里,显然距离太近了,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南阳市可能性就比较大。”

“不过从我们这儿到南阳市的河道距离也就350公里,跟理论漂浮距离有154公里的误差值,这种差值很有可能是从下游往上游行驶的船只在行驶过程中带动水平面逆流造成的。而且你们也看到,这两具尸体出现在我们市的河段内,如果不是发现得早,及时打捞上来,估计还会往下游继续漂。再结合上游的三个市到我们这儿的距离,只有南阳市符合抛尸条件,换句话说,这两个死者很有可能是南阳市人。”

“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冷启明眉头紧皱问道。

“嗯,你说。”

“你是怎么判断这两具尸体之间有联系的?我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两具尸体是凑巧漂在了一起?”

司鸿章笑着回答道:

“你这个问题,我不需要回答,你只要听完我下面要说的,自然会明白。”

说完,司鸿章接着道:

“抛尸地点分析清楚后,咱们把两名死者衣服上的水藻给清理掉再看看他们的衣着。通过观察,我发现两名死者所穿的裤子为西装裤,裤子不管从材质还是工艺来看,基本上没有任何差别,由此可见他们两个所穿的裤子应该是出自同一个厂家。我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那就是男尸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而女尸也是一样,只有一件印花无袖衫。”

“这么说,这两名死者都没有穿外套?”冷启明仿佛猜到了什么。

“你说得没错,现在室外的气温只有15度左右,他们两个下身都穿着厚实的裤子,没有理由不穿外套,这不符合正常人的生活习惯,所以我敢断定,是嫌疑人在作案之后故意把两名死者的外套给脱去了。这表明死者身上的外套很有可能是某种能识别身份的衣服,再结合他们所穿的裤子材质相同来分析,我认为,他们两个人在死前很有可能穿的是某种制式服装。而且这种服装应该是让人一看就能猜出死者是干什么工作的衣服,否则嫌疑人不会在作案后还多此一举把它脱掉,这就排除了保安、售货员、服务员这种大众的制服范畴。所以我推断,两名死者的身份要么是企业工人,要么是政府的工作人员。”

“那到底是企业员工还是政府的人呢?”这次开口的是焦磊。

司鸿章从兜里拿出几支烟卷分发下去,自己点燃后吸了一口回答道:

“两名死者下身的裤子均为比较厚实的西装裤,还有就是两名死者目前所穿的上衣,均为贴身衣物,小磊,如果你是死者,你会不会里面穿个白色背心,外面直接套一件警服?”

“那样穿多别扭,中间肯定要穿一件衬衫啊!”焦磊嘴巴一咧回答。

他一说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司鸿章拍了拍焦磊的脑袋瓜笑着说道:

“小磊,你说得没错。按照目前的气温来分析,就算现在给两名死者加一件外套也略显单薄,所以我猜测,嫌疑人从死者的上身一共脱掉了两件衣服,而这两件衣服都应该属于可以识别身份的制服范畴。就拿咱们的警服来说,除了外套有‘公安’标志以外,在衬衫以及衬衫的扣子上也会印有警徽,就是这种情况。”

“从死者所穿的西装裤子不难看出,他们两个所穿的制服应该是西装一类。南阳市能配发制服的企业就那几个,我查过,他们的制服基本上都是比较宽松的棉质衣服,我从来没有听说他们会给员工配发西服。所以我猜测两名死者很有可能是政府的工作人员,而且两个人在同一个单位。”

“老师,这都行?”焦磊瞪着小眼惊呼道。

司鸿章笑了笑,没有回答,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

“我从两具尸体的下身衣服口袋里,找到了少量的现金,从男尸的右手上找到了一块手表,这表明,两名死者都没有财物的损失,嫌疑人不是对着钱去的,他的动机就是害命。”

放下水杯,司鸿章又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装着手表的物证袋接着说道:

“说完衣服,咱们来说说这块手表。手表是上海牌A581-1型号,这种手表是A581型号的改良版,它只在1960年生产了一年。或许你们不知道这块手表的意义,它可是五六十年代男人的梦想,那时结婚的四大件就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戏匣子(收音机)。”

“上海牌手表已经成为一个结婚的金字招牌,所以这种手表不可能会有人外借,都是贴身戴着。也就是说,男尸戴的这块手表,很有可能就是其结婚时购买的,换句话来说被害男性可能是1960年结的婚。”

“那个年代,这种改良版的手表比现在的豪华轿车还金贵,你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只有有政治背景的家庭通过关系才能买到。既然是政治家庭,那觉悟会很高,不达到法定年龄肯定不会结婚。1960年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0岁,按照这个来算的话,男尸最少已经有56岁。”

“而女尸的年龄更好判断,只须通过测量盆骨,观察骨骼的相应变化便可以得出结论,根据我的分析,女性死者的年纪为50岁左右,这一点和启明分析的差不多。”

冷启明听到这儿,看司鸿章的眼神明显充满了崇拜之情,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为了得到这些数据,他足足三天几乎没有合眼,而自己的老师却通过一块手表得到了比他还要精细的结论,这怎么不让他赞叹!

咕咚咕咚,又是两口茶水下肚,司鸿章抹了一把嘴唇上的水渍接着说道:

“咱们接着看尸表。尸体已经充气肿大,所以无法判别他们在死前有没有外伤的情况,从尸表得不出任何的结论。两名死者的双手也因为腐败出现了表皮脱落的情况,我用解剖刀把两具尸体带有指纹的皮肤组织给切割了下来,现在正在处理,如果处理好了,我就能得到有价值的指纹,这样对查出死者的真实身份十分有帮助。”

“接着,咱们再来看看尸体内脏的变化。切开两名死者的胃部,我发现他们两人的胃部充斥着大量未消化的食物,这一点可以表明他们在死之前刚刚吃过饭,而且根据他们胃内食物的种类来看,两人死前吃的食物种类相同,这说明他们俩被害前是在同一个餐桌上吃的饭。所以这两具尸体是同一时间遇害的,而非偶然地漂在一起。”

“两具尸体的肝脏全部呈暗黑色,这是中毒的表现,我怀疑,两名死者是在吃饭时被人下了毒。两人被毒死后,抛尸泗水河。”

“现在我们推测出了一种可能性比较大的嫌疑人作案过程,就需要进一步分析一下两名死者的关系。他们能在一起吃饭,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要么是夫妻,要么就是同事或亲友。但是仔细一想,好像只有夫妻好解释一点儿,因为如果是同事或亲友,那两个人的死就会牵扯到两个家庭,这样报案率相对要高一些。刑警队调查了这么长时间,在上游的所有城市都没有接到人口失踪的报案,就可以更好地说明这一点。嫌疑人一下杀掉两个人,有可能就是为了斩草除根。”

“南阳市就那么大一点儿地方,能正儿八经配发工作制服的政府单位也不多,而且在全国严打的态势下,不管是哪个单位,上班的考勤制度都十分严格,哪个没来,哪个来了,很快就能查到,如果他们是在职的工作人员,失踪那么多天,单位肯定会有所察觉。但是案件已经过去那么久,我们竟然没有查到一个相关的报案,再结合他们的年龄来看,很有可能两人已经离岗或者退休。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定退休年龄,男的60岁,女的50岁,这样两名死者的年龄底线基本可以确定。”

“退休还穿制服?”冷启明不解地问道。

司鸿章重新回到座位上接着说道:“死者的年龄,跟我的父辈差不多,你问这个问题说明你不懂四五十年代出生的那辈人的想法,他们对制服的那种挚爱,远超出你的想象,现在在咱们市的很多小区,年过七旬整天穿着军装的老人比比皆是。所以,两名死者退休还穿着制服一点儿都不奇怪,尤其是出席饭局这种看似隆重的场合,穿制服的概率会更大。”

三人听后,都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司鸿章坐在椅子上,把身子往后一仰说道:

“综合上面所说,我的结论是:两名死者为南阳市人,可能是夫妻,在同一个政府单位工作,已退休。咱们只要把符合条件的筛选出来,一个一个打电话问,如果有夫妻两人都联系不上的,那他们极有可能被杀害,再结合我们在尸体上提取的指纹、着装、手表等信息,基本可以确定尸源。这个确定以后,重点查一下最后跟两名死者吃饭的人是谁,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嫌疑人。但这只是在推理完全说得通的情况下,一条比较有实际意义的破案线索,当然还会有许多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具体情况还需要具体去对待。破案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假设不断求证的过程。”

司鸿章一口气说完,再看看三名小伙儿,全部听得目瞪口呆。

刑警队按照司鸿章提供的大致线索,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将嫌疑人许大柱抓捕归案。根据他的交代,两名死者是南阳市工商局的工作人员,为夫妻。双方因为证照办理的问题结怨数年,许大柱瞅准两人儿女不在,又退休在家的机会,以谈和解的由头请两人吃饭,在吃饭的过程中下毒将二人杀害,抛尸河中。轰动几个市的浮尸案就此落下了帷幕。 evKqaS5QG5MxV/0XFLBqbmkfXkbWZHYyYQ8Q6CrPY+fRDLEZY5+MMZIQD/jVZH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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