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被动式

叙述句有主动式和被动式的分别：（一）谓语所叙述的行为系出自主语者，叫作主动式，例如“他打了你”，“他”是主语，而“打”的行为是由“他”发出的。（二）谓语所叙述的行为系施于主语者，叫作被动式，例如“你被他打了”，“你”是主语，而“打”的行为是施于“你”的。

咱们平常说话，在叙述行为的时候，总是用主动式居多，被动式只是一种特殊形式。这两种句子非但意义不完全相同，其作用也不完全相同。当我说“他打了你”的时候，我的目的在说“他”；当我说“你被他打了”的时候，我的目的在说“你”。有时候，是上下文的关系使咱们择定主动式和被动式，如说“你被他打了，却不曾还手”，这是用被动式适当些；若说成“他打了你，你却不曾还手”，非但要重一个“你”字，而且句子的结构也显得松些了。

再说，并非一切的主动式都可改为被动式。在中国语里，尤其在现代，被动式的用途较主动式的用途狭得多，然而它的特殊任务却又不是主动式所能替代的。

被动式所叙述的，若对主语而言，是不如意或不企望的事，如受祸、受欺骗、受损害，或引起不利的结果等等，例如：

（A）我们 被 人欺负了。（9）

（B）图了薛蟠的银钱穿吃， 被 他哄上手的，也不消多记。（9）

（C）不意 被 秦邦业知觉，将智能逐出。（16）

（D）老太太也 被 风吹病了。（42）

（E） 被 他看见，来回二奶奶的。（52）

（F）我哥哥…… 被 县里拿了去了。（85）

（G）史妹妹这样一个人，又 被 他叔叔硬压着配人了。（106）

（H）知是何三 被 他们打死。（112）

这是用助动词“被”字的。还有助动词“叫”字（由动词变来），比“被”字的语意轻些，例如：

（A）太太倒不糊涂，都是 叫 “金刚”“菩萨”支使糊涂了。（28）

（B） 叫 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49）

被动式的较古形式是“为……所”。“为”字可认为助动词，但普通总是和“所”字相应的，例如：

（A）宝玉……却 为 一枝海棠花 所 遮。（25）

（B）只因 为 声色货利 所 迷，故此不灵了。（25）

有时候，古代被动式和现代被动式混合起来，就成为“被……所”，例如：

（A）也有父母已亡，或 被 叔伯兄弟 所 卖的。（58）

（B）恒王遂 被 贼众 所 戮。（78）

然而这只是文人偶然这样说或这样写；民间口语是不用“所”字的。

被动式和处置式的形式虽不同（一是被动句，一是主动句），而其所叙行为的性质却大致相同。譬如一件事，在主事者一方面看来是一种处置，在受事者一方面看来往往就是一种不如意或不企望的事。“他把你打了一顿”，在“他”看来是一种处置，在“你”看来就是一种损害了。因此，多数被动式是可以改为处置式的。被动句若要转成主动句，也是变为处置式较为适宜。下面是被动式转成处置式的一些例子：

（A）奥国 被 德国灭了∶德国 把 奥国灭了。

（B）何三 被 他们打死∶他们 把 何三打死。

（C）他们 被 他哄上手∶他 把 他们哄上手。

（D）老太太 被 风吹病了∶风 把 老太太吹病了。

被动式和处置式可以同时并用，就是把处置式纳入被动式里。在这情形之下，处置式的目的语所表示的事物，须是被动式主语的附属品，例如：

（A）宝玉…… 被 袭人 将 手推开。（21）

手是宝玉的手。

（B）司棋 被 众人一顿好言语，方 将 气劝得渐平了。（61）

气是司棋的气。

这样，被动句的主语并不是直接的受事者，只是间接的受事者 。直接的受事者是“将”（“把”）字后面的首品；在（A）例里，是“手”被推开，不是宝玉被推开，在（B）例里，是“气”被劝平，不是司棋被劝平。把处置式纳入被动式之后，意义上须受处置式通则的限制，同时又须受被动式通则的限制。（A）例“将手推开”是一种处置，手被推开是一种不如意的事（对宝玉而言）；（B）例“将气劝平”是一种处置，气被劝平是一种不企望的事（对司棋而言）。

被动式所叙行为的性质既和处置式所叙者大致相同，所以它们在结构形式上也大致相同。下列的两点是它们极相类似的地方：

（1）恰像处置式“把”字后面不能用否定语一样，被动式“被”字后面也不能用否定语，例如咱们只能说“我们被人欺负”，不能说“我们被人 不 欺负”，也不能说“我们被人 不 尊重”。

（2）恰像处置式只限于处置性的事情一样，被动式也只限于不如意的事情。因此，许多主动句都不能随便改为被动，例如“你爱他”，不能说成“他被你爱”，“我恭贺你”不能说成“你被我恭贺”，“我欣赏这一幅名画”不能说成“这一幅名画被我欣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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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动式的结构是：主位＋助动词＋关系位＋叙述词。主位所代表的乃是受事者，关系位所代表的才是真正的主事者，例如“你被他打了”，可以图解如下：

“宝玉为一枝海棠花所遮”可以图解如下：

句中如果没有关系位，“为、被”就不大用得着了，例如“我们被欺负”这类的句子是很少见的，习惯上总说成“我们被 他 欺负”或“我们被 你 欺负”等。至少也加上一个“人”字，如“我们被 人 欺负”。但若被动式转为次品，则又可以不用关系位了，如：

（A）老爷可知这 被卖的 丫头是谁？（4）

（B）我可怜那些 被欺负的 人。

没有“被”字的被动式 没有“被”字的被动式，在形式上看不出它和主动式的分别，只在意义上看得出来。依中国语的习惯，凡有下列两种情形之一者，不用“被”字，同时也不用关系位：

（1）主事者无说出的必要，或说不出主事者为何人，则不用关系位，同时也不用“被”字，例如：

（A）五儿 吓 得哭哭啼啼。（61）

五儿被吓，以致哭哭啼啼。

（B）两个人都该 罚 。（62）

两个人都该被罚。

（C）这老货已经 问 了罪。（81）

这老货已经 被 问了罪，这里的“问罪”可认为有一个单词的用途，或把“罪”字认为补语。

（2）主语为无生之物，无所谓不如意或不企望的事，则“被”字必不能用 ，关系位也因此用不着了，例如：

（A）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 叩 四下。（13）

不能说成“云板连续被 叩 四下”。

（B）偷的锣儿 敲 不得。（65）

不能说成“偷的锣儿 被 敲不得”。

（C）各色香烛纸马并铺盖以及酒饭，早已 预备 得十分妥当。（65）

不能说成“早已 被 预备得十分妥当”。

（D）你二哥哥的玉 丢 了。（94）

不能说成“你二哥哥的玉 被 丢了”。

但若在人类看来是不如意的事，而主事者又有说出的必要，则又可以用普通的被动式了，例如：

（A）我的手表 被 贼偷去了。

（B）我的书 被 那小孩撕破了。

类似被动式的主动句 被动式的正常结构是“被”字后面有一个关系位的。如果没有关系位，已经不算正常的被动式了；如果再不用“被”字，只用和“被”字意义相近的字，如“挨、受”之类，就更不能认为被动式了，例如：

（A）人家不得贵婿反 挨 打。（63）

（B）老虎 受 了狐狸的骗。

（A）例“挨”字是叙述词，“打”字是动词首品，用为目的位。试拿“挨了一顿打”和“挨打”相比，就可明白这个道理。（B）例“狐狸的骗”是目的位，更容易显得“受”字是叙述词。这两种句子都该认为主动句，不能认为被动句。

定　义

定义五十：凡叙述词所表示的行为为主位所遭受者，叫作被动式。

练　习

试把下面的处置式都改为被动式：

（A）他把你打了一顿。

（B）张三把李四骗上了船。

（C）他把那人往里一推。

（D）扒手把他的钱扒去了。 A0KDCvfKK6KFPx3R2WYHBoRZjfSXCJYcd786Y8y51BbgB8Sx1KT/T6N+AARyQJ4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