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秦思远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有些惊恐的看向那个一脸风轻云淡的少年。
这就是所谓的“不高”?
以方才姜太一瞬杀两名刺客的手腕,秦思远敢断定,若是自己对上了这个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恐怕也撑不住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得被碾压轰杀。
轻松解决刺客之后,姜太一弯腰捡起掉落出马车的包袱,甩手丢给了云知月,随即瞥了一眼秦思远,轻笑一声,“你们监察司也不怎么样嘛……”
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听到这句话之后,秦思远一下子只感觉背后寒毛倒立而起,让这位日后的司座大人看轻自己,这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原本被姜太一的强大惊骇到了的云知月一听到这话,顿时就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向着姜太一怒吼道,“你懂个屁!要不是朝中那些个官员不待见你,联手向我禁天司施压,你以为禁天司这次只会让我们两个来吗!”
秦思远心中一紧,赶忙怒斥一声,“云知月,放肆!你给我闭嘴!”
姜太一则眉头一挑,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容,喃喃道,“看来我的出现,让有些人开始坐立不安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南方的天空,眯了眯眼睛,“本以为这个世界无聊的要死,不过如今看来还有那么点意思。”
“我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和别人对着干,这么想让我死,我就偏偏不让你们称心如意。”
说完这句话后,姜太一深吸一口气,“走吧,启程,去京都!”
官道上安静了片刻,随后姜太一又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来一般,他转头问道,“那个,你们还有备用的马车吗?”
秦思远摇了摇头。
姜太一无奈的一扶额头,“距离最近的城镇想必应该还有十几里的距离,看来我们得走着去了!”
三人都是修士,脚力皆是不俗,不过区区十几里的路程,用不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夜色渐浓,三人走在凄凉的官道上,月光洒落大地,倒也不显得黑暗。
对于姜太一的境界修为,秦思远一直非常好奇,尤其是在见识到了他强硬的手段之后更是如此。
但是即便是再怎么好奇,他也非常识趣的没有开口询问,毕竟之前他就已经问过了,对方也回答了,虽然“不高”二字模棱两可,但是却表明了一个态度,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和你掏心掏肺。
只不过秦思远或许有所顾虑,但是云知月这小丫头就单纯太多了,距离城镇还有段路程,她直截了当的就开口问道,“你是轮海修为吗?”
秦思远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阻止这小女娃继续询问,可转头瞥了一眼姜太一,后者似乎并不反感。
而且云知月所问的也正是他想知道的,若是对方能透露一点,也未必是件坏事儿。
只不过姜太一似乎并没有回答问题的兴趣。
但是云知月依旧是不依不饶,她自顾自的开口道,“能够一击灭杀无漏大圆满,那你少说也应该是个轮海境界了,至于是轮海几品……”
说到这,她瘪了瘪嘴,思索了一下,“这个不好说,毕竟你最后那一手箭矢投掷的威力足以抵得上一个轮海七品以上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可若因此就断定你的是七品轮海的话似乎有太唐突了……”
一路走去,官道上只有云知月一个人在说话,姜太一显然没搭理她,秦思远同样如此,但这个小姑娘她就很神奇,一个人也能滔滔不绝,言如浪涌,硬生生是说了一路,从各方面细致入微的分析了一番姜太一,可到最后却依旧没得出个什么具体的结论出来。
直到距离那座边城不到一里地的时候,姜太一忽然转身面对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女娃子。
虽然两人年纪相仿,可姜太一的身高却比云知月高出大半个头来,只见他抬手一指点在女子的额头上,居高临下,微微抬颚,嗓音故作阴森的开口道,“你若再敢如苍蝇一般在我耳边聒噪,我就把你鲨了!”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把云知月吓了一跳,不久前姜太一虐杀刺客的画面依旧是历历在目,难不成这位新任司座还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想到这里,小姑娘咽了咽唾沫,当下再不敢有任何多言,生怕自己真的激怒了这个喜怒无常的怪人。
另一边,秦思远无奈一笑,他虽然看不穿姜太一的境界修为,可对方是不是真的起了杀心他还是看得出来的,眼下这局面分明是被小丫头吵烦了,吓吓对方而已。
果然,在看到云知月吃瘪惊恐的表情后,姜太一顿时笑出了声,“嘿,这就给吓住了,这小姑娘,好玩!”
说完这句话后,姜太一双手后负,吹着口哨转身走向城镇,不再去搭理那个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话痨。
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云知月化惊恐为愤怒,可又不敢流露于表面,只能是咬牙切齿的向着姜太一的背影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轻声咒骂几句来表示抗争。
近在眼前的边城好在是没有宵禁一说,况且还有监察司的身份摆在那里,要进城轻而易举。
进城之后,三人寻了一间客栈住下,准备休整一夜明日置办了代步的马车之后再继续赶路。
深夜,姜太一找来了秦思远,询问了一些如今京城的局势。
问过之后他才了解到,其实早在十八年前,上一任监察司司座仙逝的时候说要空悬司座之位十八年,这就已经引得朝野上下口诛笔伐。
虽然说监察司权利深重,在流言蜚语之中依然贯彻了老司座的指令,但是那些庙堂高官似乎也改变了战术,既然无法趁势一举推倒监察司这座大山,那么就让人渗透其中,潜移默化的腐蚀监察司的地位。
故此,十八年来,虽然监察司极其的小心谨慎,可终究还是有无数势力渗透其中,说的不好听点,如今的监察司早已鱼龙混杂,就差被哪些豺狼虎豹瓜分而食了。
这也是为什么此次仅有云知月和秦思远两人来接他回京的原因,毕竟庙堂上那些人谁都不想有外人来分一杯羹,而且监察司若真有了新司座,那就等于宴会之上,忽然有人闯入其实,把桌子一掀,谁都别想吃。
这回若不是那个代理司座依旧坚持,恐怕姜太一就连走出北国,踏入梁国境内的机会都没有。
秦思远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阁下年纪尚小,或许对于官场并不了解,如今的庙堂,朋党林立,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姜太一,继续道,“阁下若想坐上司座之位,那必定是要披荆斩棘,一路上艰难险阻不断。”
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其实很清楚,那个带他进入北国的老头教会了他很多,他清楚自己这次去京城,必定会被无数人盯上,虽然不可能那么快执掌监察司,但好歹也会给个官儿当。
这一当官儿,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庙堂朋党繁衍几乎无孔不入,如今别说京官了,除了那些封疆大吏,恐怕就是地方上的小县令都开始站队,自己这一做官,就必定会落入某个党派的羽翼之下,到时候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对付自己就怎么对付自己。
不过对此他也并不怎么上心,那个死在北国的老头早就已经给他铺好路子了,到了京城,会有一顶绝对干净的官帽子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姜太一低头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把柄长横刀,回想起了在北国,那老头临死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风雪里,老头将这柄长横刀交到他手中,才开口道,“我死之后,你想如何,便如何!”
这句话很显然是在告诉姜太一,他并不是非要去梁国,毕竟老头也深知庙堂险恶,若是姜太一不想去,他绝不拦着。
只不过老头怎么说都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姜太一心里清楚,他非常希望自己走在如今这条道上,只是嘴上不说而已,既然他想,自己就当是了了他一桩心愿吧。
想到这里,姜太一抬手抚了抚桌上的长刀,开口问道,“秦思远,你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吗?”
坐在桌对面的秦思远微微点了点头,解释道,“监察司制式锦刀。”
姜太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关于这把刀,是那老头这十八年来极少与我提起的事情之一,现在他不在了,你给我说说吧……”
秦思远也没多想,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诉说起这把刀的由来。
“永安十三年,也就是在三十年前,梁国设立监察司,司座官居正二品,与内阁大学士和定国大将军齐平,这一点引来了整个庙堂的反对……”
“为了安抚庙堂和天下,圣上下令让人打造了四柄锦刀,刀颚上依次刻有一至四的数字,故又被分别称为,一字刀、二字刀、三字刀和四字刀。”
“二字刀赐给了司座、三字刀给了内阁大学士,四字刀则给了定国大将军,至于那一字刀,传闻一直深藏于宫闱之中,从未示人……”
“手握御赐锦刀者,拥有先斩后奏的皇权特许,算是为了监察司的建立,皇室分发下去的又一重权,故此,才彻底压下了庙堂中的反对之声。”
秦思远伸手摸了摸腰间那柄属于自己的制式锦刀,继续道,“后来司座大人就让人仿制了锦刀,并成为了监察司校尉的制式配刀,此刀刀身修长笔直,宽两指,适合捉对厮杀,与行伍军刀有着明显区别,更加适合我监察司。”
姜太一微微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继续赶路。”
秦思远点了点头,起身后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开,极为恭敬。
等对方离开之后,姜太一才将目光落在那柄长刀上,眼神之中有些微微的疑惑神情。
他拿起长刀,握住刀柄缓缓拔出,刀身出鞘寸许,雪亮的刀刃在烛光之下散发出一阵寒意。
若是秦思远如今还坐在对面,恐怕就要被这一幕给惊掉下巴!
那锦刀刀颚之上,赫然刻着一个字。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