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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航

“起锚了!”一声庄严的呐喊在这个躁动不安的黎明响起,舰队从港口和河湾冲了出来。从索尔科姆到普尔,从达特茅斯到韦茅斯,从泰晤士河到深黑海峡再到鲸须沼泽,这支舰队浩浩荡荡地驶向白茫茫的英吉利海峡。59艘舰艇上搭载着近20万水兵和船员、13万士兵、2 000辆坦克和12 000辆机动车。“舰艇在灰色的波浪间沉重地喘息。”艾伦·穆尔黑德写道。

星期一(6月5日),清晨的阳光洒在海面上,照耀着小型快艇、轻巡洋舰、护卫舰、货轮、渡轮、拖网渔船、油轮、猎潜舰,还有那些用于设立标记、布设电缆、制造烟幕、冷冻物品、牵引车辆及储存食物的船只。轰炸中队从爱尔兰海出发,环绕“天涯海角”(Land’s End)飞行,为海面上一列列威武雄壮的纵队护航。

这些纵队由巡洋舰、战列舰、驱逐舰和翻新过的无畏舰组成。其中美国军舰“内华达”号就是在珍珠港之战后重新改造的,英国皇家海军铁甲舰“厄瑞波斯”号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建造的,专门用来轰炸德国的防御工事,但舰上两门15英寸火炮的精确度却值得怀疑。“厄瑞波斯”号的桅杆上升起了纳尔逊将军曾经在特拉法尔加也升起过的旗帜,上面写着:“英国希望每一个人都恪尽职守。”作为回应,美国重型巡洋舰“塔斯卡卢萨”号用旗语答道:“我们生龙活虎。”在经过埃迪斯通灯塔附近时,“贝菲尔德”号上的士兵向“霍金斯”号和“恩特普赖斯”号上的皇家海军士兵欢呼致意。

当天上午,海面风平浪静,海水也从青灰色变回了蔚蓝色。在英国葱茏湿润的田野上,出现了一道七彩斑斓、璀璨夺目的彩虹。彩虹背后,一轮红日光芒万丈,照亮了肯特郡的白垩峭壁,使它看起来仿佛一张巨大的白色幕布。美国军舰“昆西”号上的一名海军军官写道:“我认为,战争有利于增强人们发现美的能力,就像战争有利于让和平变得更加长久一样。”在舰艇沿着汉布尔河顺流直下时,一名风笛手靠在船头的斜桅上,吹起了《通向英伦之路》。在索伦特湾登船的士兵们站在船舷旁,为他欢呼喝彩。然而,最振奋人心的还是一则来自英国广播公司的报道:“经过长期激战,盟军终于攻克了罗马。”这条捷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舰队。

扫雷舰作为先头部队,位居舰队的最前方。它们将开展海军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扫雷行动。255艘扫雷舰首先开始清扫Z区 (怀特岛下方一片直径约10英里的环形海域,被戏称为“皮卡迪利广场”。——译者注) 的水雷,并从这里开始,分别沿8条航道前往英吉利海峡中部一个雷区。一个星期以前,皇家海军舰艇在水深30英寻 (海洋测量中的深度单位,1英寻= 2码= 6英尺。——译者注) 处秘密设置了水下声波浮标。当电子计时器于星期日启动后,这些浮标的光亮能够将扫雷舰准确地引入10条宽度为400至1 200码的航道。扫雷舰将沿着这些航道航行35英里,清理沿途水域,直到诺曼底塞纳湾的5个海滩为止。但高达7英尺的巨浪以及每小时3海里的水流速度令舵手们手忙脚乱。为了确保不偏离航线,他们与风浪展开了较量。

就在扫雷舰清除水雷的同时,另外一些舰艇紧随其后,每隔一英里便在航道两侧各设置一个发光的浮标,右侧为红色,左侧为白色。“这些浮标看起来就像一盏盏指引我们前往法国的街灯。”一名记者写道。在向Z区进发的过程中,登陆舰艇的适航性受到了英吉利海峡的种种考验。底部平坦的坦克登陆艇一路上摇摇晃晃,体形较小的步兵登陆艇也表现欠佳。但最糟糕的还是坦克登陆艇,它在英吉利海峡中的航行速度约为每小时6海里,在迎浪行驶的情况下速度还要减半。就连海军方面也承认:“坦克登陆艇设备结构存在缺陷,导致其适航性差、速度缓慢,不适合在海里航行。”其中一个重大结构缺陷在于,登陆艇主体的三个部分是用螺栓固定连接在一起的,这令人们“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有责任用搭扣对连接部分进行加固”。登陆艇上的士兵们处境悲惨,互相交流应对晕船的诀窍。一名水兵建议同伴“吞下一块系着绳子的猪排,然后再把它拽出来”。

事实上,第16步兵师当天除了供应猪排之外,还有冰激凌,但晕船令大部分人都没有了胃口。前往奥马哈海滩的第116步兵师登上“托马斯·杰斐逊”号以后,每天都有“享用不尽的火腿和鸡蛋”。士兵们有的填装手榴弹,有的磨砺刺刀,还有的再次拆卸检查自己的步枪。一名海军军医建议他们用海绵好好洗个澡,以防皮肤滋生细菌。美国士兵们引吭高歌:“登陆日快乐,亲爱的阿道夫·希特勒,登陆日快乐。”英国士兵则更喜欢一首名为《耶路撒冷》的歌曲,这是由威廉·布莱克的一首慷慨激昂的诗歌改编而成的:“上帝赐予我们燃烧的金色之弓。”

士兵们升起了战旗,将餐桌改造成手术台,进入备战状态。在“内华达”号甲板下面的防水隔间里,船员们收起了自己的礼服、瓷器、玻璃杯、书籍、桌布、办公室档案、扫帚和镜子等私人物品。一名海岸警卫队中尉在日记中写道:“扩音器传出刺耳的声音,命令某某人到某某舱去见某某人。”在美国军舰“塔斯卡卢萨”号上,犹他海滩轰炸中队的指挥官,海军少将莫顿·L.德约正在客舱内击打沙袋。

为了鼓舞士气,军官们慷慨激昂地宣读了艾森豪威尔和蒙哥马利传来的信息,并陈述了自己的预测和建议。第16步兵师的乔治·A.泰勒上校在“塞缪尔·蔡斯”号上对记者说:“最初的6个小时是最艰险的,敌军会连续向海滩开火。我们的计划非常简单,顶住火力,不停地冲锋,直到打开缺口为止。”即将在星期二(6月6日)清晨登陆奥马哈海滩的乔治·诺曼·D.科塔准将在“查尔斯·卡罗尔”号上的军官面前发表了演说:

你们将发现战场一片混乱,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登陆艇没有按计划抵达,支援在错误的地点登陆,甚至很多人根本无法登陆……我们必须懂得随机应变,同时咬紧牙关、坚持到底,绝不能失去理智,更不能违反命令,忙中添乱。

一名坦克营营长言简意赅:“为了这一刻,政府已经耗资50亿美元,就是死也值了。”奥马尔·布拉德利站在“奥古斯塔”号的前甲板上,“他虽然孑然一身,但格外显眼。”一名上校回忆道。布拉德利向所有正破浪前行的坦克登陆艇发出了V字信号 (V代表“victory”,即“胜利”。——译者注) ,祝愿他们凯旋。而后,他返回了自己的客舱,躺倒在一把扶手椅上,开始阅读《阿丹诺之钟》( A Bell for Adano )。

“我们即将开展一场大规模冒险行动”,特德·罗斯福在美国军舰“巴尼特”号上写信给妻子埃莉诺,“甲板下面拥挤不堪,还有人在甲板上闲逛。几乎没有人参加过战斗。”在登陆行动开始后的前几个小时里,56岁的罗斯福俨然是犹他海滩资历最老、军衔最高的军官。他参与过一战,还在二战中参与过奥兰和杰拉两地的登陆战,可谓久经沙场。他告诫众人:

我们都曾拥有美好的人生,而且我相信将来还有更多美好的事情等着我们。但是,假如我们没有这个机会去体验,至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在我们并肩作战的岁月里,并没有虚度生命。我们见证了欢笑与悲哀、成功与失败,所有这些都值得珍藏……我们致力于一项伟大的事业,即使不幸牺牲,也没有遗憾。

返回甲板后,罗斯福对第8步兵师的士兵们说:“明天早上六点半,我们海滩上见。”

★★★

滑翔机部队和2万名伞兵分布在英国各地的十几座机场上,已经准备就绪。英国第6空降师的士兵们用茶壶底上的煤烟灰把脸抹成黑色,他们一边等待登机命令,一边用粉笔在机身上画下身材窈窕的女郎。“我狠狠地跺了跑道旁边的土地一脚。”一名列兵在报告中写道。

美国伞兵也用可可、亚麻籽油和燃烧过的木炭把皮肤涂黑。有些活宝甚至模仿演员艾尔·乔尔逊的滑稽动作,开玩笑说他们这一跳“价值万金”,因为根据政府的保险政策,他们的死亡抚恤金最高为10 000美元。一名随军牧师高声祈祷,却被一名士兵打断:“别废话了,我才不会死呢。”所有人都不堪重负:从钢盔网上缠着的粗麻布条,到塞进靴子里的军刀,还有降落伞、救生衣、工兵铲、口粮、杀伤手榴弹、发烟手榴弹、起爆雷管、TNT炸药包、黄铜袖珍指南针、“蟋蟀”响板、雨衣、毛毯、子弹带、步枪、整条的香烟及吗啡注射剂。信鸽被塞进多余的袜子里,用夹子固定在跳伞服上,鸽子的头部可以从袜子脚趾部分挖开的小洞中钻出来。为了能够多带几发子弹,一些军官甚至剪掉了地图的边缘。

“除了满身的口袋和鼓鼓囊囊的裤子之外,我们身上唯一可以看到的部分就是两只手,”诗人兼滑翔机士兵路易斯·辛普森写道,“有些人拿起纸笔,开始写信。”第82空降师副师长詹姆斯·M.加文准将是一位37岁的父亲,他在寄给年幼女儿的信中写道:“今天下午,我努力想要睡上一会儿,却根本做不到。即将到来的跳伞行动很可能成为我一生中遇到过的最为艰险的事情。”加文在西西里岛战役中表现英勇,在地中海,其卓越战绩可谓尽人皆知。但这一次,他在日记中直言不讳地写道:“这次行动要么会成为第82空降师历史上最辉煌的壮举,要么会演变成另一场小大角河战役。总之,这将是一场极为残酷的战斗。”

艾森豪威尔不顾利·马洛里的警告,向法国派遣了两个美国空降师。在登陆前的几个小时里,他非常担心这次行动将演变成另一场小大角河战役。在目送英国军队从朴次茅斯的南巡游码头登上步兵登陆艇后,他返回了代号“削笔刀”的临时营地。为了消磨时光,他与布彻在西洋棋盘上玩起了“狐狸和猎犬”的游戏。随后,他坐了下来,开始起草认责书。“我们没能在瑟堡-阿弗尔地区拿下令人满意的据点,因此我下令撤回了部队”,艾森豪威尔写道,“如果这次行动有任何闪失,责任都将由我一人承担。”由于过度疲劳和连日焦虑,他在纸上签下了错误的日期——7月5日。他把这张纸对折,塞进了钱夹,以作应急之用。

下午6点,艾森豪威尔乘上了由凯·萨默斯比驾驶的凯迪拉克,车子保险杠上的四星将军标志被罩了起来。车子向北疾驰,另外三辆负责保护的汽车紧紧尾随。一个半小时后,他们驶上了一条挤满了军用卡车的狭窄公路。“如果你担心自己下达的命令会让一名士兵送命,你就很难直视他的眼睛。”艾森豪威尔告诉萨默斯比。伯克郡丘陵的格林汉姆公地机场位于古镇纽伯里郊外,第101空降师的总部就设在那里。艾森豪威尔随意吃了些晚餐,便急匆匆地乘车来到飞机跑道前。他双手插袋,在那些已经被人用白色油漆刷了三道条纹的C-47运输机间漫步。

士兵们涂黑了自己的脸,头发蓬乱,看起来很像莫霍克人。他们在降落伞绳索的桎梏下不安地扭动身体,同时不忘好好品尝临行前的最后一杯咖啡。“我的秘诀就是保持移动。如果你停了下来,或者胡思乱想,注意力就会分散”,艾森豪威尔告诉一名来自堪萨斯的年轻士兵,“相信我,集中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保持移动。”

艾森豪威尔登上了第2716号飞机,和麦克斯韦·D.泰勒少将握手,并祝愿他大获全胜。随后,艾森豪威尔返回总部大楼,爬上屋顶,想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部下。“他们的眼中斗志昂扬。”艾森豪威尔在给乔治·马歇尔的信中写道。但他却向萨默斯比坦言:“我真希望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晚上10点过6分,太阳已经落山,红绿相间的导航信号灯不停地在丘陵间闪烁。苍茫的暮色中飘荡着阵阵歌声:“给我一些勇敢的男人/为了他们所珍视的权利/他们将不惜一战……”歌声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吼声打断,伞兵们高高举起军刀,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机舱,跪下身来,把笨重的装备放在椅子上。香烟的微光和机舱灯柔和的红色光线照亮了他们的面孔。“鼓起勇气吧,”一名士兵开始祈祷,“让我鼓起勇气吧。”飞机的引擎隆隆作响,螺旋桨迅速转动起来,机长猛地关上舱门。“现在振翅高飞吧,你这只大屁股小鸟。”一名士兵大声喊道。

白昼即将过去,最后一缕微光照在铝制的机身上。“但愿阳光不要消失,”一名年轻的士兵喃喃自语道,“永远不要消失,这样我们就永远到不了诺曼底了。”

★★★

但阳光还是消失了。在英吉利海峡深处,59艘黑漆漆的舰艇经过一排排光亮黯淡的浮标,悄无声息地行进着,慢慢组成了战斗阵形。“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海军少将德约在“塔斯卡卢萨”号上写道。“昆西”号上的一名军官说:“这就好像趁众人熟睡之际溜进某个房间一样。”

小型舰艇在风浪中颠簸。“海浪冲上了甲板,很多人都晕船了,”一艘坦克登陆艇的日志上记录着这些文字,“炉火已经熄灭,没有任何食物,炸药也泡湿了,而且无法晾干。”两根绳索在颠簸中断掉,海浪涌进了引擎室内,溅湿了士兵们的隔间。为了保持航向,舵手们将舵逆风偏转了30°。舰艇喘着粗气,在海浪中挣扎。信号灯闪烁着,发出了一条仅有两个字的信息:“晕船。”

舰队涌入了那10条已经被扫雷舰清扫干净的航道,其中两条留给了将于犹他、奥马哈、金滩、朱诺和剑滩五地登陆的部队。大小舰艇的尾流像辫子一样交织在一起、分开,然后又交织在一起。琥珀色的满月挂在天空中,被薄薄的阴云笼罩。大海低吟浅唱,浪花飞快地掠过船身。他们即将驶向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哈利路亚,大海唱道。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1944年6月5日,艾森豪威尔在伯克郡丘陵的格林汉姆与第101空降师的伞兵们在一起。他建议道:“最好的做法是保持移动。”身穿深色军装的高个子军官是艾森豪威尔的海军副官哈里·C.布彻中校。 wvmiPPbpMekQXFv/WdRna5jWHEpS2VtBa3MrIzucnhOuG/FL+4Udiv7uOk+/Jq0R



THE WAR IN WESTERN
EUROPE1944-1945

第1章
武装登陆

THE GUNS AT
LAST NIGHT

1944年6月6日,随着美军第101空降师在云堤和炮火中实施空降,“霸王行动”拉开序幕。黑压压的盟军舰队缓缓驶入塞纳湾,士兵们在登陆艇上列队,突击队员们跃跃欲试。第一拨登陆的勇士们以身躯为利刃,狠狠楔进了德军在奥马哈海滩上布下的严密防线。然而,驻扎在法国内陆的德军还未意识到,盟军的这次行动会逆转整场战争…… wvmiPPbpMekQXFv/WdRna5jWHEpS2VtBa3MrIzucnhOuG/FL+4Udiv7uOk+/Jq0R



遥远的彼岸

随着诺曼底的海岸线越来越近,歌声也逐渐消歇。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银色的微光,800架飞机组成长长的纵队,载着1.3万名美国伞兵奔赴战场。飞机降低高度向南方飞去,掠过墨黑的英吉利海峡,缓慢爬升,在根西岛与奥尔德尼岛之间急转向东。月光照耀着寂静的科唐坦半岛,这里素以养牛闻名,但是与德国人的关系十分紧张。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指导员喝令士兵准备跳伞。一阵咔嗒声过后,机舱内十六七名伞兵都纷纷把降落伞扣到了头顶的拉绳上。

1944年6月6日星期二,凌晨1点刚过,飞机舱门缓缓打开,一名上尉迎着气流站在门口向下望去,白色的波涛拍打着海岸。“向法国问好吧!”他大声喊道。红灯开始闪烁,提醒士兵们距抵达跳伞区域仅剩4分钟。其中3个椭圆形区域是率先抵达的第101空降师的跳伞区,另外3个是紧随其后的第82空降师的跳伞区。

法国消失了。灰色的云堤正悄无声息地逼近。由于云层很厚,飞行员几乎看不清飞机的翼尖。一架架飞机,乃至全部机群很快就被这道云堤吞没了。为避免撞机,C-47达科塔运输机时而攀升、时而俯冲,整个编队的队形很快就乱了。一片片黑魆魆的土地偶尔显现出来,但霎时就会隐没在夜空中。据一名目击者说,德军的防空炮弹就像“无数个点亮了的网球一样”刺入云层。驾驶舱仿佛被敌军的探照灯光束和照明弹发出的灼热光线淹没,耀眼的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尽管有命令禁止飞机为躲避炮火急转方向,一些初出茅庐的飞行员仍然不顾一切地左躲右闪。高射炮在夜空中发出阵阵闪光,曳光弹穿插其间,散发出“滚滚浓烟,烟厚得简直可以在上面行走”,一名伞兵在报告中写道。炮弹穿过铝制的机身,轰然炸裂,仿佛“有人向飞机一侧扔了一桶铁钉”。一架飞机的机身被撕开了一个2英尺宽的口子,机身冒出阵阵浓烟,3名美国士兵当场阵亡。机舱内的地板上污物横流,滑得难以行走,其他十几个人摔得东倒西歪,没有跳伞就返回了英国。

虽然东侧的云堤较为稀薄,但机组成员仍然不知所措,误把法国的一个村庄当成了另外一个。1个小时前,一批探路者已经在附近着陆,但其中有些人没有找到跳伞区。按照约定,他们本应使用7盏信号灯围出的一片T字形跳伞区,并通过电子发射机通知其他伞兵在跳伞区内降落。一些探路者着陆后,发现附近有大批敌军出没。尽管情况混乱,机舱内绿色的跳伞指示灯还是陆续开始闪烁。可是有些飞机的亮灯时间过早或过晚,导致很多伞兵哀号着落入海中。还有一些飞机上,成捆的货物卡在机舱门口,伞兵们不得不排队等候。等险情排除,飞机已经超出跳伞区2英里甚至更远的距离。

还有的飞机未能降低到500英尺的指定跳伞高度,或者未能将速度减缓到每小时110英里。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些降落伞被撕裂,“尽管口袋底部经过了加固,但跳伞裤里的东西还是噼里啪啦地冲了出来”,一名伞兵回忆道。口粮、手榴弹、内衣和咕咕低鸣的信鸽在空中纷纷扬扬地散落。猛烈的炮火“就像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整个降落过程虽然只有半分钟,“但是像一千年那样漫长”,一名列兵后来告诉自己的家人。一顶降落伞不知怎么挂到了一架飞机的垂直稳定翼上,拼命挣扎的伞兵很快就被夜色吞没。在降落伞余烬未熄的碎片间,另一名伞兵奋力向东冲了过去。一些伞兵在着陆前未能成功打开降落伞,坠地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从卡车后面掉落的西瓜”,一名伞兵回忆道。

“我一直抱紧自己的膝盖,尽可能地缩小身体体积,以免成为袭击目标”,第507伞兵团的一名伞兵写道,“然后拉动操纵带,以便尽快逃离身旁的大火。”一架C-47达科塔运输机的腹部被炮火击中后,火舌迅速喷进机舱,士兵们慌不择路,疯狂向舱门冲去。飞机的左翼突然擦地,导致引擎熄火,机身撞毁。虽然大多数伞兵得以幸存,机组成员却无一生还。在圣科姆迪蒙附近,一栋大楼被炮弹击中起火。火光照耀下,一名营长、一名副营长和一名连长尚未踏上法国土地,就在德国守军密集的火力下阵亡。此外,还有3名连长被俘。

第101空降师即将开展的“奥尔巴尼行动”,目标是夺取从犹他海滩到科唐坦半岛的4条增强堤道,每条堤道间相距约1英里。美国的战争策划者们得知,为了将登陆军阻隔在海岸线以外,德国工兵向海沙丘后的沼泽地灌注了2至4英尺深的海水,并且用卵石和树枝堵塞了8条溪流。然而盟军并不知道,敌军蓄积洪水是为了更大的野心。一些可以追溯到拿破仑时代的运河、水坝及科唐坦半岛东南部的水闸排干了杜沃河与梅德列河的河水,致使该流域变成了当地著名的奶牛牧场。

从1942年初开始,德国占领军关闭了部分防洪闸,打开了另外一些水闸,汹涌的潮汐形成了一个长10英里、深10英尺的碱水湖。由于当地芦苇和杂草丛生,盟军侦察机拍摄的100多万张航空照片没能显示出泛滥的洪水。对于这一点,没有人比从半空跳下的伞兵更惊讶。在抵达法国沿岸前,他们已经在机舱内脱掉了救生衣,由于背负着沉重的装备,所以无论他们怎样挣扎,最终都葬身于这片略带咸味的碱水湖。

凌晨4点,当数以千计迷失方向或散落四处的伞兵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前行时,52架滑翔机“就像一群乌鸦般”呼啸而至,一个德国人描述道。其中大都是50英尺长的韦科滑翔机,机身单薄得“可以用一支箭将其射穿”,就像一名上尉承认的那样。这批滑翔机均未安装机头盖帽,虽然盟军早在2月就已经订购,但至今仍未运抵。很多飞行员都从未在夜间飞行过,当滑翔机离开牵引机向地面滑行时,他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感觉寻找陆地。与此同时,无数子弹穿透了机身单薄的外壳,那声音就像“打字机键敲打在松软的纸张上一样”,一名飞行员回忆道。一些士兵找到了位于布洛斯维尔的着陆区,而另外一些却在着陆时碰到了石墙、树干、睡梦中的家畜及大片危险的木桩。这些木桩是为防止滑翔机着陆特地埋设的,人称“隆美尔的芦笋”。

在一次坠机事故中,第101空降师外科手术队的8名成员全部负伤。一架机鼻上印有巨大“1”字的韦科滑翔机跌落山坡,在潮湿的草地上滚过800英尺后撞向一棵坚硬的枫树,导致驾驶员和副驾驶员双腿骨折。在货舱内,第101空降师副师长唐·F.普拉特准将由于颈部折断而气绝身亡,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死里逃生的人们踢破滑翔机的外壳,“像蜜蜂从蜂巢中钻出来一样”,一名目击者在报告中写道。随后,他们开始搜集散落在诺曼底的小型推土机、反坦克炮和医疗设备。

星期二(6月6日)清晨,第101空降师的6 000多名伞兵中只有不到1 000人在袭击目标附近降落。约有1 500名伞兵飘到了着陆区8平方英里以外,其中大部分被俘或遇难。只有少数人靠法国农民从电话簿上撕下的地图安全抵达指定区域。一半以上补给物资由于掉入河边草原的水底而无法使用,大量无线电设备和迫击炮被毁,12门75毫米口径驮载榴弹炮中就有11门被淹。

一名中士向谷仓里望去,只见“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稻草上,身上裹着血迹斑斑的降落伞,黢黑的脸上缠着满是血渍的绷带”。即便如此,那些英勇的士兵仍然一边高歌,一边集合起来继续前行。一名军官敲响了农户的家门问路,并用字正腔圆的法语宣布:“盟军已经抵达。”有人在二楼应声道:“太好了。”第101空降师师长泰勒少将拔出手枪,另一只手拿着一按就出声的金属玩具,一瘸一拐地在黑暗中摸索,搜寻迷失方向的伞兵。当一个法国农夫拿出一把老式步枪请泰勒替他“干掉一个德国鬼子”时,泰勒婉言谢绝。晨光熹微,他可以隐约看到圣玛丽迪蒙一座11世纪的教堂。高耸入云的石塔上,矗立着一尊张牙舞爪的滴水兽雕塑。当伞兵和德军在钟楼内及忏悔室旁交火之际,泰勒向东侧的普皮维尔派出小股军队,赶跑了那里的守军,夺取了通向犹他海滩堤道最南端的通道。此地以北3英里外,第502伞兵团第3营也占领了北侧的两条堤道。在诺曼底着陆5小时后,伞兵们已在沙垄上排成一队,等待U编队从海面上现身。在他们的下方,沙丘的后面就是洪水泛滥的沼泽。

★★★

1940年6月,第一批德军部队在骑着马的军官带领下,唱着《我们要远征英格兰》,来到了圣梅尔埃格利斯镇。尽管德军没有继续挺进英格兰,但作为诺曼底的占领者,他们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不仅当地时间要以柏林时间为准,而且为确保“优等民族”能享受到足够的黄油和奶油,德军还向诺曼底居民发放定量供应卡。市政厅外悬挂着一面“ ”字旗,据传旁边的喷泉能治愈百病,因此经常有人前来朝圣。当地的教堂历史悠久,不仅装有哥特式的对窗,栏杆上还雕刻有四叶草花纹。德军入侵4年后,每逢赶集的日子,在教堂对面的栗子树和菩提树下,仍然有农夫出售羊毛和谷物。

一小队由奥地利高射炮兵组成的守军就驻扎在附近。他们驾驶的卡车以木材为燃料。司令官已经上了年纪,据说他曾经是维也纳一家报纸的音乐评论家,但现在,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醉方休。对于即将到来的盟军,德国人越来越不安。当年春天,德军就开始紧张地埋设“隆美尔的芦笋” (隆美尔发明的防空降障碍物,在特别适合着陆的地点打上木桩,并用铁丝相连,挂上地雷。——译者注) ,并对收听BBC电台的人们处以重罚,其慌乱程度从中可窥一斑。

对第82空降师来说,再没有哪个袭击目标比圣梅尔埃格利斯镇更重要。第101空降师空降1小时后,该师6 000名伞兵将迅速登陆诺曼底。圣梅尔埃格利斯镇不仅是各条道路的交会点,连接北部瑟堡和南部卡朗唐的电缆干线也经过此地。如果不能拿下该镇,第82空降师“对梅德列河及其以西地区的进攻行动几乎毫无胜算”,一份军事研究报告称。因此,盟军在5月底突然改变了第82空降师的着陆地点,计划将这座沉寂的、仅有1 000名居民的中世纪要塞团团包围。

悲哀的是,波士顿空降行动比“奥尔巴尼行动”的情况更混乱。伞兵的着陆地点远远偏离了指定区域,有的向北偏离了15英里,有的向南偏离了25英里,还有人由于过于偏东或偏西,在坠入大西洋后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滑翔机紧随其后,但其中只有不到一半在着陆区方圆1英里的范围内降落。很多滑翔机遭到重创,反坦克炮和其他重型装备也损失惨重。

詹姆斯·加文准将曾经担心,这场战役将成为另一场小大角河战役。6月6日凌晨,在落入一座苹果园后,他手持M-1步枪,集结散落四处的士兵,向拉菲和谢迪蓬的要塞梅尔德雷桥逼近。月光下,士兵们脱得一丝不挂,跳入沼泽中寻找失落的装备。一列满载诺曼奶酪和空瓶的德国火车穿过密林,驶入谢迪蓬站。梅德列河沿岸的交火很快演变成了一场激战,伞兵们纷纷开枪射击,除了敌军士兵,还有不少躲在牲口棚里的家畜也中弹死亡。一名中尉率领侦察队将三个受伤的德国人逼到了一条土路上,但他“认为自己无力羁押任何俘虏”,侦察队的报告上写道,“因此遣散了他们。”但战争的凶残已经初露端倪。

在该师3个空降步兵团中,只有第505团成功在位于圣梅尔埃格利斯镇西北的预定地点降落。一枚嘶嘶作响的照明弹引发了一场大火,惊醒了镇子里的居民与德国守军。随着教堂司事拉响塔楼的警钟,村民们纷纷拿起帆布水桶,从牲口市场的水泵取水,为教堂广场对面那座熊熊燃烧的住宅灭火。与此同时,一队C-47达科塔运输机肩并肩呼啸而至,突然出现在圣梅尔埃格利斯镇上空。大批伞兵从空中跳下,一边紧张地拉动降落伞吊带,一边竭力躲避身旁的火焰与德军的枪炮。

一些美国士兵在降落前就死于非命,其中包括一名年轻的伞兵。他挂在树枝上“向下望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弹孔”,圣梅尔埃格利斯镇镇长写道。但仍有飞行员在炮火中穿行盘旋,找到了正确的降落地点,数以百计幸运的伞兵在着陆时毫发无损。人称“炮弹”的第3营营长爱德华·C.克劳斯中校集结了手下仅剩的1/4个营的兵力,在一名自愿担任向导的法国醉鬼的指引下,从西北方向潜入圣梅尔埃格利斯镇。他们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搜寻德兵。为避免暴露行踪,他们接到命令不得开枪,只能使用军刀、刺刀和手榴弹。

德军已经在圣梅尔埃格利斯镇盘踞了4年之久。在守卫该镇的过程中,10名德国士兵死于非命,但大多数逃之夭夭,仅有部分士兵在睡梦中被活捉。在距离教堂广场400码的地方,克劳斯亲手切断了连接瑟堡的电缆。侦察兵在镇外用反坦克地雷和装有塑胶炸药的加蒙手榴弹设置了路障。6名阵亡的伞兵仍然悬挂在栗子树上,为了把他们放下来,葬礼队不得不割断了降落伞的绳索。

市政厅前,克劳斯从帆布背包里取出了一面美国国旗,在一根颤巍巍的旗杆上升了起来。1943年10月1日,当该营率先进入那不勒斯时,克劳斯就在当地升起了这面国旗。由于无线电设备已经在空降过程中全部丢失或损坏,凌晨5点,克劳斯派遣传令兵向师长马修·B.李奇微少将报告:“我已进入圣梅尔埃格利斯镇。”1小时后,另一名传令兵再次传出捷报:“我已拿下圣梅尔埃格利斯镇。”这是美国人解放的第一座法国城镇。拂晓时分,816架飞机和100架滑翔机载着1.3万名美国士兵抵达欧洲大陆。仅有21架飞机被击落,这一数字远远低于空军中将利·马洛里的预计。然而,6个团中只有1个在预定地点降落,该团3个营的兵力已经损失过半,却是唯一一支建制较为完整的作战力量。空军司令没有提前出动气象侦察机,对诺曼底6月份常见的低空云层发出预警,可谓疏于职守。对于仅仅配备步枪和手榴弹的美国士兵来说,由于兵力分散,战斗力大大削弱。

但是,就像在西西里岛时那样,这种杂乱无章的布局“并非一无是处”。美国陆军的官方历史中写道:“分散的兵力让敌我双方全都晕头转向。”在科唐坦半岛的各个地方,不时传来电话和电报线被切断的刺耳咔啦声。美军命令被俘的德国人脚掌相抵,呈放射状平躺在地上,等着被送到战俘营。很多德国士兵在伏击中中弹身亡,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天色尚未放亮,一架美国轻型轰炸机首次飞赴欧洲上空,执行夜间照相侦察任务。在8 000英尺的高空,侦察机炸弹舱内那盏亮度为2亿标准烛光的电灯就像一个小型太阳,照亮了整个诺曼底地区。在用掉了180张胶片后,飞机折回英国,分析人员逐帧查看,寻找德国坦克的踪迹。毫无疑问,德国必定会对科唐坦半岛发起反击。

★★★

距此50英里以东,英国第6空降师已经越过了法国的海岸线,急于一雪5年前的旧耻。英国士兵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刻着脏话的砖头、绘有希特勒头像的足球及从埃克塞特酒馆偷来的驼鹿头标本——跳出运输机的舱门,准备将德国人杀死在睡梦中。近5 000名士兵或跳伞或乘坐滑翔机紧随其后。

两个伞兵旅负责夺取奥恩河和位于卡昂东北方的运河,打通5英里以东流向大致相同的迪沃河,以确保“霸王行动”左翼的安全。在科唐坦半岛,曾经困扰美国士兵的种种问题如今同样困扰着英国人:一半以上的探路者在错误的地点降落,电子信号浮标和信号灯大都受损或遗失,还有的由于被误置在麦田里,被高高的麦子遮住,从空中根本看不到。在飞机左右躲闪的过程中,很多伞兵都失去了平衡,不得不推迟跳伞。其中一个机群里,91架飞机中仅有17架在正确的地点着陆。一枚高射炮弹穿透机身,冲击波将第3旅的一名少校掀了下去。由于双腿被强制开伞拉绳缠住,他足足在机身下悬挂了半个小时后才被拽回机舱,虽然衣衫不整,但好在安然无恙。返回英国后,他于6月6日晚些时候再次乘滑翔机抵达法国。

相比之下,那些坠入大西洋或水流湍急的迪沃河中的伞兵更加不幸。一名浑身湿透的旅长花了整整4个小时,才来到瑟堡的河堤上。他缝在作战服里的60个茶包也全部毁于一旦。“我们亲眼看见,降落伞的顶篷在光滑如镜的波纹中凹陷下去”,一名军官在报告中写道。此后50年里,迪沃河里不断有尸体被打捞出来。

种种磨难过后,盟军终于迎来了一次大捷。6架霍莎式滑翔机载着以前牛津市警察约翰·霍华德少校为首的181名士兵抵达法国。这种滑翔机以一位撒克逊王后的名字命名,由于在硬着陆时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因此被戏称为“会飞的停尸房”。士兵们苦中作乐,一边在茶壶中兑入朗姆酒,一边唱起了《牛仔摇摆》和《蒂珀雷里之歌》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蒂珀雷里郡士兵出征时唱的军歌。——译者注) 。当飞行员高喊“解开缆绳”,并拉回与前方哈利法克斯式重型轰炸机相连的绳索时,士兵们的歌声戛然而止。整整3分钟,霍华德和手下鸦雀无声,他们挽着彼此的手臂,十指紧握,只有狂风在舱外呼啸而过,发出凄厉的声音。

以“和平女神”为首的三架霍莎式滑翔机一路向西飞行。一名飞行员发现了目的地,突然喊道:“天哪,桥就在那里!准备着陆!”滑翔机开始以每小时100英里的速度在地面上滑行,风的声音就像“一张巨大的床单被撕裂”,一名列兵描述道。起落架的轮子很快就完全磨损,三架霍莎式滑翔机弹回空中后,启动了制轮器着地。橘色的火光四处飞溅,一些士兵误以为那是德国的曳光弹。霍华德及其手下虽然惊魂未定,但是全都毫发无损。他们拖着斯特恩轻机枪和装满手榴弹的帆布桶,奋力扭动身躯,从滑翔机上大大小小的洞眼中挤了出来。

“和平女神”的机鼻遭到重创,距离机身不到50码的地方就是卡昂运河,河上就是矮墩墩的贝努维尔桥。一名哨兵见状立即转身,一边仓皇逃窜,一边惊恐地大声呼喊。一枚华利照明弹在空中引爆,照亮了黑漆漆的河面。50名敌军士兵——大都隶属于德国从东欧招募的“东线部队”——跌跌撞撞地向西侧的引桥冲去,枪声在桥梁和栏杆上乒乓作响。但一切都为时已晚,霍华德的手下已经用机枪和手榴弹杀开了一条血路。为了保持队形,3个排高喊着自己的代号——“埃布尔”“贝克”“查利”。“只要看到有东西在动”,一名英国士兵后来承认,“我们就会开枪射击。”

在敌军的炮火下,一名排长中弹身亡。15分钟后,英军占领了贝努维尔桥。负责守桥的德国指挥官那辆装满内衣和香水的汽车也不慎跌入沟中。被俘后,为了保存颜面,这名指挥官要求盟军枪毙自己,但这显然是徒劳。随后,德军驾驶三辆摇摇晃晃的法国坦克向贝努维尔桥驶来,但其攻势很快就被反坦克炮摧毁。两辆坦克逃之夭夭,在一名失去了双腿的士兵从舱口爬出来后,第三辆坦克足足燃烧了一个小时。没过多久,霍华德少校得到消息,他手下另一股人马已经夺取了位于朗维尔附近的奥恩河桥。于是,他下令用加密无线电播发出了这则振奋人心的捷报,然后便开始挖掘战壕,以迎接敌人更加顽强的反击,同时等待援军到来。

变幻莫测的风向导致飞机在空中相撞,越来越多的滑翔机放下残缺不全的起落架,在奥恩河和迪沃河漫滩上紧急着陆,还有一些则骤然跌落。据说,一架霍莎式滑翔机穿过农舍,驮着一张双人床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床上的法国夫妇仍然裹在羽绒被里。在苍茫的夜色中,号角声四起,军官们开始集结四散奔逃的部队。一场激烈的交火过后,一名情绪失控的年轻伞兵喊道:“他们打死了我的战友!他们打死了我的战友!”随着士兵们不断阵亡,一座座桥梁被夷为平地。盟军俘虏了奥恩河上的敌兵,炸毁了迪沃河上的四座桥梁。

最危险的任务落在了伞兵团第9营的肩上。他们奉命摧毁梅尔维尔沿岸的炮台,因为其射程据说可以达到“霸王行动”最东端的剑滩。在护栏、地雷、带刺的铁丝网、灌木丛和战壕的环绕下,大口径火炮和200名炮手藏在重重铁门和6英尺厚的水泥墙后,他们的上方是厚达12英尺的泥土屋顶。750名伞兵参与了这次行动,但仅有150人在集结地点附近降落。按照计划,盟军需要60节爆破筒(即装满炸药的金属管),以突破带刺的铁丝网,但截至凌晨3点,他们只找到了16节。

盟军原定要在铁丝网上炸开四个缺口,但他们只炸开了两个。一批伞兵匍匐前进,徒手排除了地雷和诡雷的绊发线。为牵制敌军力量,突击队在大门处发动了攻击,消灭了数十名德国士兵,卸下了敌方大炮的炮栓。一名通信官把信件绑在信鸽身上,将这则消息传往英国。事实证明,这里只有两门75毫米口径大炮,而不是四门,其威力和数量远低于盟军的预计。虽然解除了梅尔维尔炮台的威胁,盟军却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有150人和我一起进入了该地区,”第9营营长汇报称,“但只有65人活着回来。”

在呈新月形的登陆地点两翼,空降部队伤亡惨重。在4 800名抵达法国的英军中,有近一半士兵因为降落的地点过远或伤势严重,而无法参加6月6日的战斗。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西侧美军不能参与战斗的士兵人数。尽管黎明尚未到来,但这些从天而降的勇士们却让这一天被永远载入了史册。虽然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厄运和混乱所困扰,但仍然完成了大多数既定的任务。接下来,战争的胜负就要取决于那些乘风破浪、从海上登陆的勇士了。 wvmiPPbpMekQXFv/WdRna5jWHEpS2VtBa3MrIzucnhOuG/FL+4Udiv7uOk+/Jq0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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