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他坐在两车道公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等待似乎没有尽头的货运列车过去。列车以三十英里的时速庄严地开往迪普雷镇的方向:棚车、汽车运输车(里面装的废车比新车多)、槽车、平板车和敞盖车(里面装着不知什么邪恶物质,万一脱轨翻车,就会点燃松木林,有毒甚至致命的浓烟涌向迪普雷镇的居民)。最后是一节橘红色的守车,一个穿背带工装裤的男人坐在躺椅上,正抽着烟读平装本小说。他从书上抬起头,朝蒂姆挥挥手。蒂姆也朝他挥挥手。
还有两英里才到小镇,小镇围绕92号公路(在镇内叫主大道)和另外两条街道的交会处而建。迪普雷镇似乎基本上逃离了连锁商店的魔爪,没有重蹈那些比较大的城镇的覆辙。这里有一家西部汽车门店,但已经关门了,橱窗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蒂姆看见一家食品杂货店、一家药店、一家什么都卖的店和几家美容院。还有一家门头标牌上挂着“急寻租售”标牌的电影院、一家把自己吹嘘成“迪普雷速修店”的汽车配件店和一家名叫“贝芙小馆”的餐馆。有三座教堂,一座属于卫斯理宗,两座不知所属,反正都是召唤人们信仰耶稣的教派。商业区旁的斜向停车位上停着顶多二三十辆汽车和农用卡车。辅路上几乎没有人影。
他走了三个街区,又经过一座教堂,看见了迪普雷汽车旅馆。旅馆的另一头——主大道大概在那儿与92号公路重新会合,又有另外一个铁路交叉口、火车站和一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铁皮屋顶。这些建筑物的另一头,松林再次合拢。总而言之,这个小镇在蒂姆眼中就像是从乡村民谣里蹦出来的,而且是阿兰·杰克逊或乔治·斯特雷特 唱的怀旧金曲。汽车旅馆的古老招牌锈迹斑斑,意味着此处也许和电影院一样已经歇业,然而下午行将结束,这儿似乎是全镇唯一可以过夜的地方,蒂姆也只好走向那里。
他走到一半,刚过迪普雷镇办公室,便看见一座红砖建筑物,常春藤爬满了整个侧墙。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插在草坪上的标牌提示这里是费尔利县警察局。蒂姆心想,假如迪普雷镇就是县政府所在地,那么这个县也未免太寒碜了。
两辆巡逻车停在警局门前,一辆是比较新的轿车,另一辆是浑身泥点的老旧四驱车,活动式警灯放在仪表盘上。蒂姆望向警局大门,就是那种口袋里装着很多现金的流浪汉几乎无意识的一眼,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仔细看着双开门两侧的告示牌。其中一张告示他看得特别认真。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想再确认一下。
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吧,他心想。绝对不可能。
但他没看错。在写着“假如你认为大麻在南卡罗来纳州已经合法,请再想一下”的海报旁边,一张告示写着:招募巡夜人。应聘者请入内。
哇,他心想,所谓来自过去的重重一击。
他转身走向生锈的旅馆招牌,但又停下了,琢磨着招聘巡夜人的告示。就在这时,警察局的一扇门开了,一个瘦高的警察走了出来,一头红发上戴着一顶帽子。夕阳照得他的警徽闪闪发亮。他打量着蒂姆的工作靴、满是灰尘的牛仔裤和蓝色钱布雷布衬衫。他的视线在蒂姆背后的行李袋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蒂姆脸上。“先生,有什么事吗?”
先前使他在飞机上站起来的冲动,此刻再次席卷而来。“应该没有,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