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贾米森的航班半小时前就该离开坦帕,飞往灯火通明和满是高楼大厦的纽约了,但德尔塔航空公司的飞机依然停在登机口前。看见该航空公司的职员和一名脖子上挂着安全人员徽章的金发女人走进机舱,挤在经济舱的乘客预感到情况不妙,抱怨声此起彼伏。
“各位乘客请注意!”航空公司职员大声说。
“到底还要延误多久?”有人问,“别糊弄我们。”
“不会延误太久,机长向各位保证,航班基本上会按时抵达。但我们有一名联邦官员必须登机,因此希望一名乘客能主动让出座位。”
众人齐声哀叹,蒂姆看见几个人拿起手机,做好迎接麻烦的准备。这种局面曾经闹出过风波。
“德尔塔航空承诺将为这位乘客提供下一班离港航班的免费机票,也就是明天上午六点四十五分——”
又是一阵哀叹。有人说:“枪毙我算了。”
小官僚不为所动,继续道:“这位乘客还将得到一张今晚的酒店招待券,外加四百美元。朋友们,条件很好啊。谁有兴趣?”
没有人愿意接受。负责安全的金发女人一言不发,用全知全能但毫无生气的眼睛扫视拥挤的经济舱。
“八百美元,”德尔塔航空公司的职员说,“外加酒店招待券和补充机票。”
“这家伙说话就像问答游戏主持人。”蒂姆前面一排的男人嘟囔道。
但依然没人接受。
“一千四?”
还是没人应声。蒂姆觉得很有意思,但并不怎么吃惊。六点四十五分的航班意味着你要起得比上帝还早,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经济舱里的大多数旅客不是游览完佛罗里达名胜后回家的一家人、晒斑明显的情侣,就是膘肥体壮、红脸膛、一脸不高兴的男人,他们在大苹果 有生意要谈,区区一千四百美元何足挂齿。
机舱尾部有人大声说:“来一辆野马敞篷车和阿鲁巴的双人豪华游,我们的座位就全送你了!”这句俏皮话引来哄笑,但听上去并不怎么友善。
负责登机的航空公司职员望向戴徽章的金发女人,也许他希望能够得到帮助,然而事与愿违。她只是继续扫视众人,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在动。他叹了口气,说:“一千六。”
蒂姆·贾米森忽然决定要离开这架该死的飞机,然后搭车去北边。尽管在此刻之前,这个念头根本没在他脑海里闪现过,但他觉得他能想象自己这么做,而且画面无比清晰。没错,赫南多县半中央的某处,他站在301号公路边,高举大拇指。天气炎热,爱虫 密集,路边竖着广告牌,专打滑倒官司的律师在招揽客户;不远处有一辆拖车,门口是个水泥墩子,上面放着一台手提收录机,《带着爱离去》 唱得正起劲,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洗车;终于来了个农夫,用皮卡载了他一程,木栏杆的车斗里装着甜瓜,仪表盘上贴着耶稣磁贴。最妙的甚至不是他口袋里多了一笔现金,而是他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离这个“沙丁鱼罐头”几十英里 ,没有香水、臭汗和发胶的混杂气味。
至于第二妙的嘛,那就是从政府的奶子里多挤了点钱出来。
他起身,挺直了背,他的身高(五英尺十英寸 多一点)非常普通,把眼镜顺着鼻梁往上推了推,举起一只手。“先生,加到两千,再全额退掉我这张机票,座位就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