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联系构成结构(比如命题),随后这些结构再联系构成更大的结构,最后形成符号体系。这就是一个人的全部价值观、语言等认知结构。在社会中有一些已经形成的符号体系。每个人在出生后,都在学习这些体系,因此每个人最后形成的符号体系将不是个体创造的,而是一种对社会中已有体系的创造性的复制和接受。
某次具体符号化过程的进行,都依赖一个人这样得到的符号体系。语言是符号体系,除了语言外,还有很多其他先天的或后天的符号体系。例如,品酒师经过学习和练习,对酒的味道就有了一个评价的标准,这就是后天学习的一个符号体系。画家在看了很多的绘画作品后,也会有一种“看画的眼光”,实际上也是他心中有了一个图像的符号体系。
因为符号联系的过程具有任意性,所以最后形成的符号体系也不是唯一的,而有一些任意性的选择,就如同不同国家的语言。对同一个动物,不同国家的语言有不同的符号,但是并没有谁是错的。选择什么样的发音和文字来描述某种动物,对某个民族来说,一开始是任意性的过程。只是到了后来大家都接受了这个词之后,对后来出生的这个民族的人来说,这个词才不是任意的,而是后来人必须接受前人的说法——对后人来说,前人任意创造的结果是一个要去接受(有时也可以反叛,但是不能不看到它的存在)的现实,我们可以把这个现实称为“社会现实”。因此,至少存在着三种现实:物质现实是由物质世界形成的;社会现实是由前人的精神创造形成的;而心理现实是每个人自己创造的内心世界。
如果有一个人说:英语是错误的,因为这个动物明明叫“猫”,英语却叫成“cat”。这个人的批评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在实际生活中,我们人却常常会用自己的符号体系作为正确的标准去批判别人的想法。比如,我觉得(《大话西游》中的角色)至尊宝完全是在欺骗紫霞,紫霞完全是一个被骗的傻子。紫霞却认为自己是在真诚地爱着。我告诉紫霞事情的“真相”,而她却不同意我的看法。我就很可能对紫霞非常愤怒,因为我觉得她不相信“事实”。而我却没有意识到,“事实”在我和她的眼中也许有不同的样子,我和她也许看到的是不同的“真相”。
我们如果批评某种语言不好,不可能用其他语言做标准。只能用内在的标准,比如某种语言的词汇非常少,以至于对很多东西都没有词可表示,我们可以说这个语言不够好。或者这种语言的内在逻辑不正确,也可以说它不好。但是,我不能因为这语言不同于我的语言就说它不好。同样,我们并不是不可以否定别人的符号化方式,但是不能以自己的方式作为正确标准。
我们要批评一个使用某种语言的人说的话,也只能按照这个语言的规则,找到他的话不符合规则的地方,或者和经验明显不符的地方。比如,有个人把那种抓老鼠的、圆眼睛、长胡须的小动物叫作“大象”。同样,我们也可以说一个人没有看到现实,但是我们应该用他自己的符号、心理逻辑来证明这一点。
这个原则还可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心理学为什么有不同的学派。心理现实不同于物质现实,心理现实本身就是和符号建构有关的,所以心理学家有不同的符号体系和建构方式,他们所看到的现实就必然是不一致的。每一种心理学流派实际上就是一种语言。我们不能以精神分析理论不符合行为主义的原则为理由,批判精神分析不科学,反之也不行。实际上我们如果要批评一个人的心理学理论,只能批评他的理论本身有矛盾。当然在现实中,我们也常常看到某些学派的心理学家,就是自己设定一个自己的科学标准,然后把不符合自己标准的其他学派的思想说成不科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