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没有礼数的混账小娘子,竟敢在龙泉殿前大放厥词?”金老太爷冷嗤,转眸看向明宗,“老夫没有陛下的好度量,自己的儿子死了,还纵容凶手上蹿下跳!”
金老太爷这一刀一下捅了三个人。
明宗的脸色刷的黑了,皇后娘娘恶狠狠的看向僵住的洛一禾,“来人!将洛一禾给本宫押下去!”
“且慢!”
皇贵妃叫停,眸光温柔的看向明宗,“陛下,阿禾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便入宫,但她还是来了。她来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沈郎君。
她说她有话要与金老太爷说,还望陛下念在她一片稚子之心的份上,让她与金老太爷说几句话。”
“皇贵妃还真会说话,黑的都让你说成白的了。一片稚子之心?本宫看是一片祸心才是!”皇后没好气道。
明宗没理会皇后的话,而是看向洛一禾,眸光犹如实质,洛一禾眼眸微微低垂,却也不躲不闪。
不等明宗考虑好,金老太爷已经不干了,“老夫和她没什么好说的。求陛下即刻处死沈肆!”
“皇兄!”被宫婢扯着的大长公主急急唤了一声,示意明宗万万不可答应。
“诸位大人!还请为我金家做主!”金老太爷扯着嗓子又吼了起来,“倘若我金家今日得不到公道,他日,你们谁若遇到事情,能得到公道吗?”
金老太爷话音一落,一位身着大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跪下,“陛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求陛下处死沈肆!”
“陛下!”又一名身着紫色官袍的男子上前跪下,“倘若这是沈肆初犯,臣定厚颜求得金老太爷同意,高抬贵手,放沈肆一马。
可这不是初犯!去年沈肆杀了韩东,今年他又杀了金三,杀了金三的妾氏。陛下若不严惩,还等着让他去杀谁?”
“陛下!”又有人出列跪下,“倘若陛下都不能给人公正,这天下还有何公正可言?”
“陛下!您是想要为了一个沈肆,做遗臭万年的昏君吗?”又一人出列跪下,“若今日陛下不能给金家公道,微臣愿陪同金老太爷一起撞死在龙泉殿前!”
眼见明宗身子颤抖起来,洛一禾暗叫一声不好,明宗是被逼的要答应处死沈肆了吧?
“赵御史!”洛一禾脚步一转,快步走到那位叫嚷着要与金老太爷一起撞死的御史大夫身边,压低声音道,“说起公道,赵御史可给了方家公道?可怜方小娘子年仅十三。”
赵御史脸色惨白一片,不敢置信的望着洛一禾。他家混账小子做下的事情,洛一禾如何得知?而且此时又不是发生在长安。
洛一禾笃定的望着他,我就是知道。
“依我之见,御史还是不要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赵御史身形踉跄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
洛一禾上前一步站到了要公正的周大人身边,“若真的公正,周四郎也不会出任晋康县县令吧?”
周大人豁然抬头望向洛一禾,洛一禾薄唇微动,“五百金,三匹云锦……”
周大人仿若见了鬼一般从地上跳起,踉跄着站到一边,当年他儿子周四郎之所以能调任晋康县令便是因为送出了五百金,三匹云锦,还有一坛百年醉。
他的动作如此之大,不但明宗、皇后注意到了,金老太爷也注意到了,眉头不由蹙起。
就在这时,洛一禾又走到了紫袍的定西郡王面前,“李元李郎君去年在永安坊的赌坊杀三人,前年在南川郡的赌坊杀七人,三年前还在长安城外杀了一家老小六口,敢问郡王,李元还活着吗?”
定西郡王面皮涨红,望着洛一禾的眸光阴狠若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缓缓起身。
洛一禾暗自叹息,这下她可是得罪了半个朝堂。
但沈肆对她帮助甚多,又是李云暮的表弟,她又不能不救。
她走到最先跪下的礼部辛尚书面前,微微弯腰,压低声音道,“杀人偿命?那杀了怀有自己骨肉的结发妻子,要不要偿命?”
“你胡说什么?”辛尚书心神巨震。
“雁过留痕,只要做过,必定留下痕迹,哪怕这件事已经过了三十七年。”
辛尚书瞳孔微缩,三十七年前,他与同窗第一次到长安,在花朝节上凭借一首牡丹诗,引得无数女郎拜倒在他脚下。
尤其以当时的礼部尚书之女为最,寻死觅活的要嫁与他。
他当时已娶妻,可礼部尚书说只要他答应娶他的女儿,保他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他嘴上说回去请示父母,实际上回去毒死了自己已有六个月身孕的妻子,后来他的仕途果然是一帆风顺,他也处处与人为善,唯有这一桩,是他平生的污点。
此刻被洛一禾道破,那埋藏在心底的黑暗翻涌而上,他缓缓起身,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洛一禾,垂下了眼眸。
眼见着为他求情的人一个个改变了初衷,金老太爷怒了,“洛一禾!你都与他们说了什么?”
几人倏的望向洛一禾,眸光或是紧张或是不善。
洛一禾装作毫无所觉,不紧不慢道,“我与他们说,沈肆不是杀害金郎君的凶手,此刻杀了沈肆,金郎君在地下必定不能瞑目。”
“小子猖狂!”
金老太爷勃然大怒,倏的看向明宗,“陛下!太子上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洛家人在宫中蹦跶、胡言乱语吧?”
“金老太爷误会了!我今日前来,不是以洛家小娘子的身份而来的,而是以忠勇侯府小娘子身份而来的。”洛一禾从袖袋中摸出一个木牌冲着金老太爷晃了晃。
“你……”
“老太爷!难道你不憎恨杀害金郎君的凶手?不想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吗?”
“谁说我不想?”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可惜他现在连让他给他孙儿偿命都做不到。
“只要老太爷愿意等一等,我保证让你将凶手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凭你?”
显然,金老太爷对洛一禾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洛一禾知道以她的名声没什么信用可言,她转头巴巴看向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