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她入长安的那一刻起,便被人跟踪了。
当然,这不是她察觉的,是八卦炉提醒她的。
而她,作为一名不学无术、性格刁蛮、脾气暴躁、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纨绔,是不应该能甩开跟踪她的人的。
所以,她只能让这人看着她去了洛家,看着她去了安王府,看着她由安王府的人带去了大理寺大牢。
可若是从大牢一出来就直奔回春堂,这就有些打眼了。
所以,她借着怒气将柳初月推出了马车,准备晚一些的时候再来一处反复无常,带着柳初月去求医,可眼下碰到了李云暮,自然就不用再借助柳初月了。
她巴巴的望着李云暮,李云暮却是眉心微蹙,眸光沉沉,“回春堂?”
洛一禾猛点头,又扭头冲着车窗喊了一句,“什么不算?这事就说定了,放开我!放开!”
林默欲要出口的话被洛一禾这一嗓子堵了回去。
而洛一禾喊完,扭头又巴巴望向李云暮,长长的睫毛颤啊颤。
李云暮心中轻叹,冲林默微微颔首,回眸看向洛一禾,刹那间脸色煞白,薄唇如血。
洛一禾怔住。
“郎君!郎君你怎么了?回春堂!快!去回春堂!”
林默大喊,马车猛的向前加速,洛一禾防备不及一头栽在李云暮怀中。
劲风将车帘撩起,柳家马车内的白露正巧看到这一幕。
一身玄衣的郎君眉头蹙着,脸色白如雪,薄唇却红的如雪中怒放的红梅。
这是毒发的征兆。
他的毒又发作了。
再看到他怀中的洛一禾,白露唇角不由弯起,洛小娘子可真是好样的。
有她陪在李云暮身边,他怕是命不久矣!
她眸底的笑意一点点被怨念覆盖,没想到啊,李云暮,你也有今日。若当初他多看她一眼,或许她还能救他一救。
现在,等死吧!
扬起的车帘落下。
洛一禾捂着额头从李云暮怀中挣出,眸光一触到他殷红如血的唇,心头就是一跳,一把扯过李云暮的手,扣上他的脉息。
脉息错乱嘈杂。
“你怎么来真的啊?你假装受伤就好了呀,这下怎么办?你的药里还有一味药没找到。”
洛一禾的话又快又急,眸中也尽是急切与忧心。
李云暮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回春堂的掌柜是谁?”
“诸葛大夫呀!”
全长安最有钱、最不讲武德的大夫!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诸葛大夫那里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只要你出的起钱,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囚犯乞丐,是百战归的将军,还是恶贯满盈的大盗,他统统都给你瞧病。
只要你出的起钱,不管你是要救命的灵芝、雪莲,还是要害人的砒霜、迷药,他都给你弄来。
只要你出的起钱,不管你是打听病人的病况,还是想要问询病人的药方,甚至询问病人还有几天好活,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此不知闹出了多少爱恨情仇,可偏偏这位诸葛大夫医术高明的不像话,所以,想要杀他的人有,想要护着他的人更多。
也正因此,洛一禾才首选回春堂。
药够全,麻烦够少!
“去年我家郎君找诸葛大夫解过毒。”林默幽幽开口。
“认识就更……”
洛一禾反应过来,倏的闭嘴。
到了回春堂,诸葛大夫一定会给李云暮诊脉的。
若是假装毒发,肯定会被识破。
诸葛大夫可没有为病人保密的高尚节操,到时候无论是谁花钱打听,他都会实话实说。
一切也就都暴露了。
洛一禾脸上浮出一抹歉疚,讪讪望着李云暮,“对不起啊,我太着急了,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为何要去回春堂?”
他得到消息她去了王府才急急赶了回来,谁知半路她就跳上他的马车要去回春堂。
洛一禾低着头,按压着李云暮虎口处的穴位,极力为他减轻一丝痛楚,“我大哥、四哥中毒了,若是不解毒,怕活不过今晚。”
眼前女子的话语虽平静,但她紧抿的唇却出卖了她心底的不安。
李云暮眸光微深,偏头看向林默,林默正死死盯着按压李云暮大手的那一双小手。
他家郎君竟然没有甩开?
他家郎君不喜他人触碰的怪癖去哪了?
林默还未想出缘由便感受到了李云暮犹如实质的眸光,倏的抬头看向自家郎君,一个激灵道,“或许是有人知道我们要重查太子的案子了。”
洛大郎、洛四郎可不是刚刚被关进大牢,半年多都没事忽然中毒,显然是有人怕李云暮查出真相。
这一点,李云暮也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没有张扬,只暗中整理之前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的卷宗,想要从卷宗上找到突破口。
没想到如此就让有些人不安了。
“去找史志平,明日一早我要知道他们是怎么中的毒。”
李云暮一收回眸光便对上了洛一禾亮晶晶的凤眸,眸中闪烁着欣喜与激动,“你已经开始查了?”
她还没有上告,洛南笙还没有从皇陵回来,李云暮便已经开始行动了?
李云暮微微颔首,“这也是圣人的意思。”
“圣人相信太子的死与我们无关?”
马车外的嘈杂全部远去,洛一禾定定望着李云暮如血的薄唇,仿若在看是否有把巨剑悬挂在洛家头顶。
李云暮微微摇头。
洛一禾心头一紧,李云暮已道,“圣人也没有认定你们就是凶手。”
洛一禾垂下了眼眸,曲起的食指抵着穴位一下一下的碾压着,是了,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倘若圣人认定太子之死与她或者洛四郎有关,洛家满门此刻怕是已人头落地。
“我明早就递状子。”
“不必,就以你大哥、四哥中毒为由。”也免得将她挡在最前面。
而且,这是他份内的事情。
李云暮胸口翻滚的血腥之气渐渐褪去,他垂眸望着一手托着他大手,一手曲指狠狠剐蹭他虎口的玉手,眸中若墨云翻滚。
他是真的听不到她的心声。
他能感受到她此刻的隐忍,却听不到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的心,一片平静。
这种感觉,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