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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我们考虑了作为艺术力量的日神及其对立面酒神,这些艺术力量从自然迸发而出,无需人类艺术家的介入,并且,人类艺术冲动也在其中得到了直接满足:一方面,作为梦境的世界,它的完善同个人的高水平智力或艺术教育无关;另一方面,作为醉境的现实,它再一次不尊重个体,甚至试图摧毁个体,并通过一种统一的神秘感恢复自我。相比这种未加介入的自然的艺术状态,每个艺术家都是模仿者,事实上,他要么是酒神艺术家,要么是日神艺术家,或者最后,如在希腊悲剧中一样,同时是两者的艺术家。作为两者的艺术家,我们可以想到,他如何在酒神的沉醉与自我的神秘消失中倒下,独自离开这狂喜的歌队。他又如何通过日神梦境的影响,将他自己的境界——也就是他与世界最内在基础的统一——在一幅比喻性的梦境中表露。

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年),古希腊哲学家、科学家、教育家,柏拉图之徒,亚历山大大帝之师,希腊哲学之集大成者。他涉猎甚广:形而上学、伦理学、逻辑学、自然科学、经济学、政治学、诗歌、戏剧、音乐。其著作多且涉及范围较为全面,影响也甚巨。此书中,尼采谈论到的主要是其美学著作《诗学》中的“模仿说”。

按照这些一般的假设与比较,让我们现在考察古希腊人,以便认识他们身上的自然艺术冲动发展的高度,以及我们如何更深入地理解、评价希腊艺术家同他的原始形象的关系——用亚里士多德的话说,他的“模仿自然”。尽管存在着大量有关梦与梦之轶事的文献,但我们只能靠推测来谈论希腊人的梦,不过这种推测得有相当的把握。鉴于他们的双眼有着难以置信的清晰准确的塑造能力,以及对色彩的那种开放且智慧的喜爱,我们就不禁设想,他们的梦也有线条、轮廓、颜色、组合上的逻辑因果关系,一种相当于类似他们最优美浮雕的场景效果 (这是所有后世的耻辱) 。这样的完美让我们有理由,如果可以打个比喻的话,把做梦的希腊人称为荷马,把荷马称为做梦的希腊人。相比现代人在谈及自己的梦时敢于自比莎士比亚,这有更深刻的意义。

另一方面,当我们要暴露酒神的希腊人与酒神的野蛮人之间的巨大鸿沟时,我们甚至不需要推测。在古代世界的各个地方 (这里不谈现代世界) ,从罗马到巴比伦,我们都能确认酒神节会的存在,但其类型同希腊人的关系,最多是跟那名称和特征取自如公山羊的、有胡须的萨提尔与酒神的关系一般。几乎在所有地方,这些节会的核心都是过分的性放纵,它的浪潮淹没了所有的家庭成规与传统法律。天性中最野蛮的兽性在这里被释放,从而创造出了情欲与残暴的可鄙的混合,这对我来说,往往是女巫的迷药。

然而,面对这些节日的狂热激情,面对从陆海两路、四面八方到达希腊的有关知识,希腊人显然长期依靠骄傲屹立着的日神形象来保护自己。日神举起美杜莎的头颅,便可抵抗那粗暴怪诞的酒神的无可匹敌的力量。多立克艺术让日神站起反抗时的庄严风采变得不朽。然而,一旦类似的冲动逐渐从希腊文化的最深根源处爆发,这种对抗就会变得可疑甚至不可能。现在,在这种及时的和解中,德尔斐神的作用,仅限于从他强大的对手手中夺走那毁灭性的武器。

这次和解是希腊文化史上最重要的时刻。无论何时回顾,都可以看到它革命性的影响。这是两个对手的和解,并从现在开始观察彼此的差异,它们之间有了明确的分界,偶尔还互送礼物致敬。但是,两者之间的鸿沟并未消除。然而,如果我们看到了酒神的力量在这和平协议的压力下如何显现,那么,我们就会知道,相比使人向虎猿退化的巴比伦萨卡亚节,希腊酒神纵欲中的世界救赎与圣化日的意义。

在希腊节日中,自然首次实现了艺术狂欢,而个性原则的分裂第一次成了一种艺术现象。在这里,女巫那可怕的情欲与残暴之迷药失去了力量。酒神信徒情感的那种奇怪的混合与模棱两可,正如良药让人想起毒药一样,让我们想起这样的感受:痛苦唤醒快乐,发自肺腑的欢呼撕碎悲痛的哀号;从无比的快乐中,听到对无法挽回之损失的恐惧哭泣或悲叹之声。在这些希腊节日上,自然的伤感特性仿佛爆发而出,似乎在为自己被分解成独立个体而哀叹。

巴克斯

酒神在古希腊神话中被称为狄奥尼索斯,在古罗马神话中则被称为巴克斯。图为米开朗基罗·卡拉瓦乔的《巴克斯》。

多立克建筑艺术

通常所称的多立克建筑艺术即指多立克柱式。多立克柱式是三种古典柱式(多立克柱式、爱奥尼柱式和科林斯柱式)中最早的一种,这种柱式没有柱基,柱身有20条凹槽,柱头为倒圆锥台且没有装饰,柱整体粗大雄壮,也被称为男性柱。雅典卫城帕特农神庙的柱式即为多立克柱式。

对于荷马时代的希腊世界而言,有关这种双重界定的酒徒歌唱与诗歌语言属于某种新鲜而闻所未闻的事物。酒神音乐尤其激起了恐惧与惊讶。如果音乐一向被认为是日神艺术,这个音乐,严格地说,不过是指如波浪之声的节奏模式,而发展了节奏的艺术力量原本是为了展示日神的心境。阿波罗音乐是用声音表达的多立克建筑艺术,但只是一些特定的音调,比如竖琴的音调。正是非日神的特征,让酒神音乐远离了这样的元素,从而使音乐通常变成了:扰人情感的音调力、统一的旋律流以及无可比拟的和声世界。

在酒神颂歌中,人被激励达到了他的一切象征能力的最高程度。一些从未感受过的东西迫切地想要表达:摩耶之幕的毁灭,对作为形式之天才 (实际上是自然本身的天才) 的一元性的感受。现在,自然的本质必须以象征的方式来表达。必须有一个新的象征世界,它整个躯体都有象征意义,不仅仅是嘴巴、脸部、语言,还有所有舞姿——整个四肢都跟着节奏运动。然后,其他的象征能力,包括音乐、节奏、动态与和声——突然自发地产生。

为了抓住这完全释放的一切象征能力,人必须已经达到高度的自我解脱,并试图在这些力量中象征般地表达这种解脱。正因如此,酒神颂的信徒,只能理解同自己相像的人。日神式的希腊人看到他时将是多么的惊愕!当他恐惧地感到,这可能对他真的不陌生,甚至他的日神式意识不过是在他面前遮盖酒神世界的一层面纱,这可能是他最大的惊愕! cEnvGdgGDNdb7FdHsBaQGy7OEK5s2NJjgPezHvwO5b3MDWMElWNPbPIyzH+ZCLp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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