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树影斑驳的阴影静静投落下来。
清风中似乎还夹了一丝淡淡花香,熏得人微醉。
清幽水榭,有白衣男子慵懒斜了身子,倚着栏杆,深幽若黑珍珠般的眸淡淡瞥向面前竹案边安静对弈的两位女子,风徐徐吹来,微微掀起男子雪样的白袍,不知怎的,竟多了一丝飘逸出尘的韵致。
冉冉檀香升起,袅袅青烟间,执白子的青衣女子蹙眉轻轻放下一子,她手指白皙圆润,玲珑可爱,抬手时衣袖间隐有淡淡药香飘散,额前乌黑的发丝垂落了一两缕在白皙干净的面庞上,并不过分出尘的脸,却自有一股晶莹剔透、粉腻酥融娇欲滴的气质。
而坐在她对面的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那本该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绝美,只是仿佛女子并不自知,一身水蓝色长袖宫衣简单大方,并无多余金丝花纹修饰,丝绸般的墨发仅用一根碧玉青簪上绾,略显随意。她只一味淡雅宁静,那美便自然敛了几分,仿佛深山间一朵无人觉察的稀世罕花,因为无人采摘,它便随心自绽。
林间传来几声清脆鸟啼,无人声的水榭愈显静谧。
我抬头看了一眼刚落下一子的沈洛安,她表情恬淡,没有丝毫破绽。
可是,她是在让我么,否则,为何走出这样一步?
沈安诺亦看过来,粉颊更剔透了几分,晶莹的眸里噙着一抹促狭,见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
所以,她是真的在让我?
为何?
我实在想不出理由!
“苏姐姐,该你了呢!”粉唇微兮,甜甜糯糯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清咬了唇,放在裙摆处的手指忽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何以,至此?
是嫉妒,还是别的其他……
我竟是—要靠一盘棋赢得萧靖踏入饮绿轩的机会么?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念及此,便已是一时波澜汹涌,空气瞬间逼仄不已,再也无法停留片刻,我匆匆站起来,案上的碧茶因着突然地动作,溅出一两滴,刚好落在那颗黑子上,刺眼至极,而我再也顾不得失态,只慌慌道了句“对不起”便提着裙摆小跑出了水榭。
“小姐……”只听水绿在身后轻唤,我没有去看萧靖的表情。
看了又如何,定时那惯有的嘲讽与厌恶的吧。这样不堪的手段,这样无聊的赌注……
我真真是疯了!
迎面有风呼呼刮进眼睛里,一阵生疼。
我忽得蹲在石子路上,抚住肚中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有一丝慰藉。水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脸跑地通红,水灵灵的眼珠子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地看着我。
我朝她笑,我说:“水绿,你家小姐是不是挺没出息的啊?”
然后,便有大颗大颗眼内从眼眶里掉出来,止都止不住。
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我哭得特别认真,所以没有看到不远的拱门口,有纤尘不染的白袍一闪而过。
萧靖一步一步踱回水榭,蔚蓝的天空有几朵浮云掠过,他雪白的衣袍被风吹得轻轻扬起,面如冠玉的俊脸上挂了一丝浅淡的笑容,有些无奈,有些宠溺,但是太淡了,不似他平常那种他随时可以控制自如的笑,淡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真是难得。”唯有无声无息隐在水榭旁的那棵高大树枝上的萧寒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句,然后他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轻松地开始小憩。
萧靖驻足在水榭外。
水榭里,娇小玲珑的沈安洛正专注地握着丝巾一颗一颗擦拭着面前的黑子,她的表情严肃认真,一惯清澈的眼底泛起类似毒蛇般的幽幽绿光,好像手上的棋子是多么肮脏的令人厌恶至极的东西,而她用力地擦拭一遍后亦并不满足,又重新开始,仿佛就要这样一直一直永远的擦下去。
她身旁的侍女似乎已经习惯主子如此这般的行为,面无表情地立在身后,未敢阻拦。
直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沈安洛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
“不要擦了,洛儿。”萧靖怕伤了她,控制了些许力道,漆黑的眼睛沉静如水,温柔地望进她眼底。
她在那目光中平静下来。
“洛儿控制不了,萧大哥,她会来的,洛儿怕。”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滑过脸庞,一滴一滴落在萧靖手上,灼人的烫。
“那就不要控制。”他有些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发,耐心地一点一点哄着她。
起风了,不知从哪棵树上吹来的几片叶子飞进湖里,撩起点点涟漪……
自那日后,我便很少出门了,连老狐狸那里亦很少去。整日懒懒倚在塌上,什么都不想做。
所幸,王府虽人口众多,但老狐狸这几年将王府料理得十分妥当,倒没有什么是定要我亲自操办的。
水绿觉得我定是病得不轻,她家小姐怎么能有焉下来的时候呢。死活逼着青蓝为我开了好几副药。
彼时,她托着腮,表情复杂地望着我,她说:“小姐,你这副病美人的姿态人家真的好不习惯,真的很没有美感啊!”
没有心肝的小丫头,我一本书懒懒地仍过去,然后,便又没了兴致。
连水绿,我都懒得逗弄了!
青蓝向来是懂我的,也不逼我喝那些苦药。只是,当她拿了棋,体贴的想要为我解闷儿的时候,我将手里的书盖脸上,遮了个严严实实,借着窗外让人倍感慵懒的阳光,沉沉睡了过去。
大抵是,有些累了吧……
我未曾想过会遇上这样一个男子,这样一场喜欢,用尽力气,花尽手段,甚至差点便做了一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