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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

在国内众多杂志中,《三联生活周刊》是一本可读性颇高的读物。

杂志的资料收集得相当齐全,尤其是特辑。像第七二一期的《最想念的年货:寻寻觅觅家宴味道》,甚是精彩。初一以春卷开启正月,初二年糕,初三桂花小圆子,初四枣泥糕,初五八宝饭,初六火腿粽子,初七双浇面,初八豌豆黄,初九素馅饺子,初十腊味萝卜糕,十一干菜包,十二菜肉馄饨,十三芸豆卷,十四包子,而十五则以汤圆来结束过年。这些食物满足了东南西北的读者,尤其是那些背井离乡的,一定会有一种食物可以慰藉你味觉上的乡愁。

接下来,杂志详细地报道了香港的腊味、慈城的年糕、顺德的鲮鱼、湖北莲藕与洪山菜薹、秃黄油、盐水鸭、天目笋干、灯影牛肉、汕尾蚝、白肉血肠、湖南腊肉、宁波鱼鲞、苏北醉蟹、叙府糟蛋、霉干菜、锡盟羊肉、香港海味、酱板鸭、金华火腿、天府花生、浙江泥螺、广西粽子、四川香肠、大连海参、漾濞核桃、福州鱼丸、石屏豆腐、东北榛蘑、藏香猪、红龟粿、清远鸡、宣威火腿、闽南血蚶、油鸡㙡、米花糖等等。

你一定可以从中找到一些自己从小吃的,但也有更多你听都没听过的,这会让你感到中国之大、自己的渺小,做三世人,也未必一一尝遍。况且列举的这些,许多只是原食材而已,还有更多的做法。

杂志有个特约撰稿人叫殳俏,她大老远地从北京来到香港深入采访,更是去了潮汕和其他很多地方,数据是从她多年来为这本杂志写的专题中选出来的。

《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更是遍布中国各地,由他们写自己最熟悉的食材,而不去介绍什么名餐厅、大食肆,是很聪明的做法。因为这些餐厅、食肆不是大家都能去的,也不是众人都能吃得起的,而食材的介绍和推荐,别人就没话可说了。

这其中不能说没有《舌尖上的中国》的影响。但文字的记载跟纪录片的影像不同,它可以给读者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间,有时,甚至让人觉得比真正吃到更美味。

最有趣的是《秃黄油》这一篇。从名字说起,秃黄油这道菜来自苏州,而苏州有些菜极其雅致,名字却古怪。其实“秃”字就是苏州话的“忒”,是“特别纯粹”的意思。这道菜纯粹以蟹膏和蟹黄为原食材,用纯粹的猪网油来炮制 。蟹膏要黏,也要腻,其他菜都怕这两种口感,但秃黄油非又油又腻又黏不可,用它来送 饭,真是天下美味。这种搭配只有中国人才想得出来。

油腻吃过,来点蔬菜。我这一生,最爱吃的是豆芽和菜心,而紫红色梗的菜心最甜了。菜心又叫“菜薹”,杂志中介绍的洪山菜薹,令人向往。

菜薹是湖北人的骄傲,同纬度产地之中,也唯有湖北洪山的菜薹最清甜可口,很早就被当成贡品。流传至今的,有三国时期孙权的母亲病中思念洪山菜薹,孙权命人种植洪山菜薹为母解馋的故事,故洪山菜薹亦叫“孝子菜”。苏东坡三次来武昌,据说也是为了找菜薹。我这次刚好要去武汉做推销新书的活动,已托友人找洪山菜薹。可惜对方说那时菜薹已有点过季,那边土话叫“下桥”,但答应我找找有没有“漏网之菜”。

很多读者都知道我是一个“羊痴”。看杂志中的介绍,什么地方的羊肉菜肴最美味?单单是羊汤一例,就有苏州藏书羊、山东单县羊、四川简阳羊和内蒙古海拉尔羊的四大羊汤,究竟哪里的羊肉敢称“天下独绝”?

在内蒙古,有一个叫锡林郭勒盟的地方,简称为“锡盟”。住在当地多年的记者王珑锟给我推荐了多种羊的吃法,他从烤全羊开始介绍,最后反而没有提到羊汤。但不要紧,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他说的奶茶和手把肉。

当地人的早茶可以从八点喝到十点,除了奶茶和手把肉之外,还有炸果子、肉包子、酸奶饼,再加上佐蒜蓉辣酱的血肠、油肠和羊肚。

手把肉的做法:白水大锅,旺火热沸,不加调料,原汁原味。煮好的手把肉乳白泛黄,骨骼挺立,鲜嫩肉条在利刃下撕扯而出,吃时尽显男儿豪迈。

锡林郭勒盟的奶茶则与香港人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牧民把煮熟的手把肉存放起来,等到再吃时,把羊肉削为薄片,浸泡在滚烫的奶茶之中。奶茶是用牛奶和砖茶混合熬成的,既可解渴,又能充饥,还帮助消化呢。

看了这篇文章之后,说什么我也要找个机会到锡林郭勒盟去一趟了。

我近年来爱上吃核桃。当零食的话,没有什么比核桃更好的了。于是,我开始收藏核桃夹子,每到一地必跑到餐具专卖店询问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核桃夹子,加上网友送的,我已拥有近百把了。而核桃是哪里的最好吃呢?欧洲各国都有核桃,但质量不稳定。去了澳大利亚,在墨尔本的维多利亚市场找到一种,很满意。

中国的,我一向吃邯郸的核桃,可惜在香港买到的,其中掺杂了不少仁已枯干的,剥时一发现就深感不快。中国核桃,还有什么地方出产的比邯郸的更好?在《三联生活周刊》中一找,看到了有漾濞核桃,如果没有杂志的介绍,我可真的不知道,连名字也不会读。

那里的核桃仁像七成熟的白煮蛋那么细滑,果皮嫩得像半透明的糯米糍。读文章才知道在漾濞还有一种专吃嫩核桃的猪,那可比吃果实的西班牙黑毛猪高级得多。看样子,在核桃成熟的九月,我又得向云南的漾濞跑了。 i1EP5tyGSXLzXg1jhqFKCC3yJzaks2Z/MgZ8RIuRfShDS1zMgX+mBW8fMaRlLDU4



湖南湖北之旅

为了宣传我的自选集,到各地去做签售活动。三联书店的同事认为二三线城市可以以后再去,而我自己却颇为注重。一听到湖南长沙有书店邀请我,我即刻联想到湖北武汉。那里有一位我的读者,叫张庆。她常出现于电视台、电台,又主编一本当地畅销的杂志《大武汉》,在当地声誉甚佳。

“武汉离长沙多远?”我在微博上问张庆。当今的联络方式,微博比电话、电邮、传真更方便。

“乘高铁,只要一个多小时。”她回答。

就那么决定,来一场湖南湖北之旅。其实,去的只有这两个省的省会长沙和武汉,其他地方就没时间到访了。

乘飞机,不到两小时就飞抵长沙。当今是春天,是百花齐放的时节。公路旁有一株株的大树,只有黄花,不见叶子。问树叫什么名字,对方回答:“迎春花。”

第一次见这种花,但在被污染的空气的笼罩下,整个城市黑漆漆、阴沉沉的,花再美,也没心情去欣赏了。

下榻的喜来登酒店为五星级,很像样,干干净净。房间冷,空调控制器上显示着温度,怎么调也调不高,只有请服务员多来张被单。

放下行李,就往主办单位的书局跑。那里有茶座和餐厅,午餐就在那儿解决。

来到长沙,不吃红烧肉怎行?上桌一看,颜色和光泽是对路的。一吃发现,肥的部分烧得极好,味道也不是太甜。由香港带去的助手杨翱问道:“瘦肉应该那么柴吗?”

当然不应该做成这样。我吃过好的,肥瘦皆宜。这不是菜的问题,是厨子的问题。

菜一道道地上。我一早吩咐,中午时间随便来碗面好了,但是还是不见面,只见菜。菜款式虽多,但留不下印象,直到吃了蔬菜和鸡蛋,才大声赞好。

原来蔬菜和鸡蛋是由当地美食家古清生先生供应的,他著有《人生就是一场觅食》和《食有鱼》等书。古清生先生在神农架林区自己种植蔬菜和放养鸡,听到我来,特地老远地带来给我吃,真是有心了。

古先生还有自己的有机茶园,沏了他的红茶,味甚美。绿茶我一向不喝,但他以冷泡方式做出的绿茶,非常清香。冷泡这种沏茶法当今在各地流行:把干净的茶叶放进矿泉水中,浸一晚,翌日饮之。喜喝热的加滚水就好了,否则就喝室温的,至于会不会释放出大量的茶碱,就不去研究那么多了。古先生茶园茶的产量不多,各位有兴趣的话,上网搜索“古清生茶园”就能找到。

晚上的读者见面会也很成功,讨论的多是知识性的话题。完毕后主办单位很客气地招呼 我们去娱乐一下:“北京叫‘首都’,长沙叫‘脚都’。”

原来,就是去沐足。长沙人最大的娱乐就是做脚底按摩。那么多人做,应该有一定的水平吧?于是就和大家前往。结果,也不过如此,普普通通。

按摩这回事,不可能每一位技师都是标青 的,一定得找达人带路才行,那就是专家了。我自己不敢自称为吃的专家,但如果我在香港带人去吃饭,店的水平就会有保障。

翌日一早,到当地人认为最好的一家叫“夏记米粉”的小店去吃早餐。长沙人不太吃面,只吃粉。所谓的粉,是像上海面或日本乌冬一样的白“面条”,和广东的沙河粉或越南的pho 又相差甚远,没什么味道,吃时在上面加料。

店里也卖面,要了一碗,是干瘪瘪的面条,全无弹性,又没味道。在长沙,人们没有吃面的传统,那里的面和兰州的拉面一比,就知道优劣。

在抗日战争时期,长沙实行焦土政策,几乎烧毁了整座城市,没留下什么古迹。路上的砖头重新铺过,设计了图案,较其他城市有文化得多。我们一路散步到江边,这里的建筑虽仿古,但一点古风也没有,甚至带了点俗气。

中午,我被邀请到全市最有代表性的食肆——火宫殿。这是游客必访之地,又被称为“长沙小食速成班”,只要吃遍这家餐厅的食物,就能了解长沙的饮食文化。

该店主人知我前来,很客气地安排了一个很大的套间。

桌上出现了春风才绿、桩蕨双笋两种冷碟,接着上的传统湘菜有五彩裙边头、阳华海参、毛家红烧肉、东安炸鸡、发丝牛百叶、蛋黄卤虾仁、豆棒蒸鳜鱼、腊味合蒸、小炒花猪肉、熏灼冬苋菜。再有经典小吃臭豆腐、糖油粑粑、龙脂猪血、葱油粑粑、芝蓉米豆腐、脑髓卷六种。

到了我这个阶段,可以不必说客套话了,那么多菜,并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总之最想吃,又觉得长沙人会做得最好的是红烧肉,结果都是肥肉不错,瘦肉没有一家做得好。也许家庭妇女才会烧得出色。

至于黑漆漆的臭豆腐,外面都烧得脆,而里面不嫩的居多,而那些叫什么粑粑的民间小食,纪录片拍起来美,外地人吃不惯而皱眉之时,都会被当地人骂为“土包子”。一笑。

无论如何,传统的东西,都较外来的好。被当地美食家们请到一家被认为最高级的餐厅去,出来的第一道菜,竟然是一个大碟,储满冰,上面是几片颜色鲜得暧昧的鲑鱼刺身,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从湖南的长沙到湖北的武汉,只要一小时二十六分钟。中国高速铁路的发展,使武汉成为一个枢纽。这个从前被认为交通不发达的工业城市,如今已成为旅游城市了。

高铁发展惊人,速度自不必说,车厢是干净的,座位是舒适的。一等座和二等座的分别,只是前者的腿部位置更为宽敞而已。而从长沙到武汉的票价,一等座只要二百六十四块半,二等座则便宜了一百块钱。怎么说呢?票价比日本的新干线合理得多。

列车很安稳地运行,不觉摇晃。靠门空位上有数张塑料矮凳。咦,那是干什么的?一问才知道是给没有座位的客人坐的。而塑料凳子是谁供应、谁带来的,就问不出所以然来了。

湖北话很像四川话,但在这节车厢中听到的方言,我就一句都不懂了。妇女们在手提电话中大声交代家佣琐碎事,几条大汉的对白听起来像争执。这一小时二十六分钟的车程,没法休息一下。

长沙的火车站建得美轮美奂,武汉的也一样。网友张庆和她的同伴小蛮来迎接,张庆是《大武汉》杂志的主编,同时来的还有崇文书城的企划部经理熊芳。行李可推到停车场,和各大机场一样。

车子往市中心走,看到大肚子的烟囱,像核电站的数十米高的那种,想起那是武汉钢铁厂。读书时课本里也提起,武汉是中国重工业基地。

酒店在江边,五星级的马哥孛罗,这几年才建的。我记得上次来武汉,已是十多年前的事。当年由一位电台主持人接待,他名字不容易忘记,姓谈,名笑。当时恰逢夏天,大家都把很大张的竹床搬到街上,一家大小就那么望着星星睡觉。问张庆还有没有这回事,她摇头,说星星也看不见了。

这次同行的还有庄田,她是我微博上的“护法”,特地从广州赶来。还有网上“蔡澜知己会”的“长老”韩韬,他是济南人,在长沙读博士,和太太一起来。一群人分两辆车,浩浩荡荡来到酒店,把行李放下,先去酒店的餐厅医肚

如果你稍微注意,就知道武汉人最喜欢吃的,就是鸭脖子了。也不管餐厅同不同意,张庆的同伴小蛮就把一大包鸭脖子拿了出来。肚子饿,菜没上,就啃鸭脖子。

我对那么大块的鸭脖子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吃得最多的是天香楼的酱鸭,脖子部分也切得很薄,仔细地咬出肉来。这里的酱料有点辣,友人都担心我吃不了。他们忘记我是吃辣椒长大的。

鸭脖子味道不错,同样卤得很辣的是鸭肠。我还以为鸭脖子是湖北传统小吃,原来是近十几年才流行起来的。大家爱吃颈项,那么剩下来的肉怎么处置?原来都真空包装,卖到外省去也。

食物也讲命运和时运。十多年前,这里流行吃的是烤鱼,用的是广东人叫为“生鱼”的品种。这种鱼身上有斑点,身长,头似蛇,故外国人称为snakehead fish,东南亚一带卖得很便宜。而今,武汉的街头巷尾,已少见有人吃了。

这次行程排得颇密,也是我喜欢的。既然外出做宣传活动,就得多见传媒,多与读者接触。我这几天肩周炎复发,睡得不好,但还是有足够的精神和大家见面。

第一场活动安排在晴川阁举行,此阁得名于崔颢的名句“晴川历历汉阳树”。当天下着毛毛雨,张庆担心这场户外活动的效果会打折扣,我倒觉得颇有诗意。这地方我上次来过,有些名胜去了多次都记不起,这里我一重游即刻认出,想想也是缘分吧。

搭了一个营帐避雨。等到读者来到时,雨已停了。现场气氛热烈,读者所问的问题也多是高水平的。我问他们是怎么认识我的,是通过电视的旅游节目,还是看过我的书。答案是后者居多。

活动后就在晴川饭店吃饭。这家店位于晴川阁后花园,由一群志同道合的文人雅士合办,布置得并不富丽堂皇,但十分幽雅。主人很用心,当日专门雇了一艘渔船,在长江中捕捞河鲜,有什么吃什么。

菜有周黑鸭、凉拌野泥蒿、洪湖泡藕带、长江野生虾、沔阳野山药煮鳜鱼丸、乡村野蛋饺、花肉焖干萝卜、腊肉菜薹、黄坡炸臭干子、野蕨芹炒肉丝、野藕炖腊排、鸭片豹皮豆腐、腊肉煮豆丝等,还有记不清的多种小吃与甜品。

未去湖北之前,我就对闻名已久的洪山菜薹大感兴趣。菜薹就是广东人最熟悉的菜远,也叫“菜心”。但洪山的,梗是红颜色的。红色菜梗的菜心,在四川各地也有,香港罕见,只在九龙城一家闻名的药店旁边的菜档子有售。这种菜心很香,吃起来味道又苦又甜,口感十分爽脆,可惜当地人说此时已经“下桥”了,这是过季的意思。学到这个词也不错,下回遇到湖北人,就能用上。

张庆替我找到针灸医生,治肩周炎。

见到一中年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原来后者才是医师,叫范庆治,只有二十七岁,前者是他的助手。范医师是著名中医尉孟龙的得意弟子,给我扎了几针。我睡了个好觉,翌日精神饱满,吃早餐去。

武汉成为旅游城市之后,有两个旅客必到的名胜,那就是武汉大学的樱花大道和专吃早餐的户部巷。户部巷不过一百五十米长、三米宽,在明朝嘉靖年间的《湖广图经志书》中已有记载。所谓户部,是古代掌理户籍、财政收入和支出等的官署。

最先到的店铺叫“四季美汤包”。张庆面子广,跟老板说起有宴请,老板当天就不做生意,把店留下来让我们吃个舒服。

一大早,我们将巷子里所有的小吃都叫齐。除了汤包,还有徐嫂鲜鱼糊汤粉、馄饨大锅、老谦记枯豆丝、蔡林记热干面、豆腐脑,以及种种记不起名来的小食。

汤包蒸起,打开盖来一看,笼底铺着针松叶子,汤包皮薄,里面充满汤,和靖江的汤包可以较量。武汉的汤包以前用猪油,在蘸醋和姜丝的碟子中常有一层白白的猪油,当今已无此现象。

鲜鱼糊汤粉的做法是把小鲫鱼用大锅熬煮数小时,连骨头都化掉,再加上生米粉起糊,撒上黑胡椒粉去腥。软绵绵的细米粉用滚水一灼 ,入碗,浇上熬好的鱼汤、葱花和辣萝卜。上桌后,武汉人把油条揪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浸泡在糊汤里,即使冬天吃也会冒汗。

馄饨本以武昌鱼为馅料,纯鱼肉,不用猪肉,包得比普通馄饨大两倍。鱼肉无刺无腥,比猪肉细嫩。当今武昌鱼贵,就改用鳊鱼制作。

豆丝是把大米和绿豆磨成浆做的湖北主食,可做汤豆丝、干豆丝和炒豆丝等。炒又分为软炒和枯炒。枯炒,主要是用油煎烙,做好后放凉,等豆丝枯脆。然后另起小锅,将牛肉、猪肉和菌类用麻油炒热,浇在枯豆丝上面。

热干面,就是把面煮熟后加芝麻酱。湖南和湖北的热干面下很少的碱水,面本身不弹牙。一方人吃一方菜,当地人极为赞赏热干面,就如广东人赞赏云吞面一样。

豆腐脑则是有甜的,有咸的。别的地方的人通常只叫一种,但武汉人是又吃甜的,又吃咸的,两种一块叫来吃才过瘾。

吃完早餐,又吃中餐,我们在武汉好像不停地在吃。

和张庆的朋友们跑到东湖。杭州有西湖,武汉有东湖,东湖的面积是西湖的数倍。我们就在湖边烧火饮茶,颇有古风。

湖的周围建起了好几间农家菜式的土餐厅,用湖中捕捞到的鱼做菜,但并不出色。如果有哪位湖北人脑筋一动,到顺德、东莞等地请几位师傅,把鲤鱼、草鱼和鲇鱼蒸、煎、焗、煮,变化了又变化,一定会让客人吃到前所未有的惊喜。反正菜料是一样的,何乐不为?

饭后到崇文书城参加读者见面会,地方大得不得了。武汉看书的人比其他城市都多,问他们的电视节目有没有湖南卫视做得那么好,大家都摇头,说喜欢看书多过看电视。

书城经理熊芳说,参加这次签售会的人,比历来参加纯文学作家签售会的人都多。我庆幸自己是一个不严肃的“纯文学”人,吊儿郎当,快快乐乐。

为什么武汉人不爱看电视?到了武汉大学就知道。这个大学非常大,简直是一座城市。武汉除了武大还有多所大学,高校在校学生人数约占总人口的十分之一。武大校园里种满樱花,成为可以收费的景点。我们到达时,和洪山菜薹一样,樱花已经“下桥”了。

在大学校园中做的那场演讲,学生提问踊跃,我的答案得到他们的赞同。

离开之前,张庆带我到民生甜食店吃早餐。这家店当今已成为连锁的,但总店的菜品相比来说是更正宗、更靠近原味的。

我印象最深的菜叫“豆皮”:把大米和绿豆磨成浆,在平底大锅中烫成一张皮,铺上一层糯米饭,撒卤水肥肉丁,将皮一翻,下猪油,煎熟后用蚌壳切块(如今改用薄碟和锅铲)。早年不加鸡蛋,生活好转后才加的。我怕这种手艺失传,把过程拍成视频,上传到微博,留下一个记录。

同样拍下来的有糊米酒:锅中煮热了米酒,在锅边将糯米团拉成长条贴上,烙熟,再用碟边一小段一小段切开,推入热米酒中煮熟。糊米酒味道虽甜,但十分特别,即使不嗜甜的人都会爱吃。另有一种叫“蛋酒”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他典型的地道早餐有重油烧梅。烧梅,就是我们常说的烧卖,使用了糯米、肉丁和大量的猪油。另有灌汤蒸饺、生煎包子、红豆稀饭和鸡冠饺。鸡冠饺其实就是武汉人的炸油条,炸成半圆月形,又说似鸡冠,薄薄的,个子蛮大,内里肉末极少,这才适合武汉人的口味。

北京叫“首都”,上海叫“魔都”,长沙叫“脚都”,武汉本来可以叫“大学之都”。当今生活水平提高,很多人都懒得吃早餐,但武汉人还能保留这文化传统,而且重视之,把它当成过年那么重要,叫为“过早”。所以,武汉更应该叫为“早餐之都”吧。 i1EP5tyGSXLzXg1jhqFKCC3yJzaks2Z/MgZ8RIuRfShDS1zMgX+mBW8fMaRlLDU4



十号胡同

广州的十号胡同终于在二〇一三年八月二十九日正式开业。

这个我有份参与的美食坊有个故事,得从头说起。二〇一〇年,我到马来西亚拍电视节目,去了一个叫“幸福岛”的度假村,认识了十号胡同的创立者杨肃斌。他带我到马上要营业的十号胡同,这是一个把吉隆坡著名小吃集中在一块儿的地方。

“怎么没有金莲记呢?”我问。

金莲记是我到吉隆坡最喜欢吃的福建炒面摊,我拼命向各位同好介绍,因而得到老板的信任。杨肃斌的手下去游说金莲记的老板,没成功;我一叫,他即刻来了。金莲记当今成为十号胡同的主角之一。

杨肃斌是马来西亚的巨富,被封为Tan Sri 。他的集团拥有单轨火车、净水工程、房地产等等项目,是当地的十大企业之一。他和中国香港很有缘分,年轻时娶了《欢乐今宵》的“阿妙”陈仪馨,太太仙游后发誓不再娶,做人很有义气。

那么一个有钱人,为什么那么热衷去搞这么一档小生意?他的解释非常简单:这些从小吃到大的街边摊,要是不好好保护的话,就会一档档地消失。

我也主张,和保护濒临绝种的动物一样,濒临绝种的美食也应该保护。所以我和杨肃斌一拍即合,成为好友。

吉隆坡的十号胡同有几十个摊位:客家传统酿豆腐、老婆多小厨、BiBiQo、金马律薄饼、南洋十号咖啡、东方美食、中华海南鸡饭、品芊肉骨茶、烧鸭王、QQ麻糍、何荣记、汉记靓粥、Society Bistro、汕头潮州糜、ice room、燕美路正庄猪肉丸粉、Yakitori Hanabi、鸿泰、老油记、礼饮茶、津记、金莲记等。

美食坊请了日本名家设计,走入其中像跌入一个迷魂阵,也如走进胡同,又加上它开在最旺的Bukit Bintang路十号,所以名字叫为“十号胡同”。

在不断改良之下,十号胡同生意滔滔,最旺时每天有一万五千人来吃,成为旅游景点之一。

香港有中环,广州没有,就打造一个,结果就有了珠江新城。在众多的大厦中,好友胡志雄买了两层,问我可做些什么。想到杨肃斌说十号胡同已成熟,可以往外发展,就和他说起。杨肃斌问我什么时候,我回答愈快愈好。接着他一声不出,即刻带了三十位小贩杀到广州,看了地点,大家都认为此事大有可为,就此决定。

中间当然遇到了种种困难,也不必去提。广州十号胡同成立起来了。

为显正式,杨肃斌请了马来西亚旅游促进局主席黄燕燕、拍了多部好莱坞大片的杨紫琼和世界著名品牌JIMMY CHOO的设计师周仰杰前来剪彩。

杨紫琼本人一点架子也没有,谁请她合照都来者不拒。在饭局中我见到她坐下又站起,有点心疼。她记性真好,说刚刚来港时多得我照顾。那是多年前的事,我也没有做什么帮得了她事业的大事,只是当时客气地说随时打电话给我,现在得她那么说起,颇觉脸红。

想不到周仰杰是马来西亚人,他的中文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JIMMY CHOO可是无人不识,世界各大城市都有他的鞋店,皇亲国戚与好莱坞巨星都争着要穿他的作品,美国的电影、电视的对白之中也常有他的名字出现。

遇到他本人时,我问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你是怎么成为一个鞋子设计师的?”

“我父亲做鞋子,我踏上这条路也理所当然。家父移民到英国,把我送到最好的学校学设计,这是后话。”他回答。

虽然这么轻描淡写,但其中必定少不了他过人的智慧和不断的努力,他加上一句:“遇到知音的提拔,也有决定性的作用。”

“现在还亲手做鞋子吗?”

他即刻脱下脚上的鞋,说:“中国人过年有买新鞋的习惯,我认为有大喜庆也应该穿新鞋。广州有我教学的学院,昨晚在那里找到工具,我就做了这一双。我们做鞋,很快的。”

“连黛安娜王妃也要找你做鞋子,天下美女的脚都给你摸了。我们有一位导演叫李翰祥,他是一个‘恋足狂’,要是他知道当鞋匠也可以当得那么厉害,早就转行了。”我打趣道,他也大笑。

开业时,杨肃斌的演讲很有意思,他说:“我们的祖先来到南洋,主要是赚钱吃饭,那时候南洋比他们的家乡富裕。当今中国强了起来,我们的小贩回过头来在这里赚钱吃饭,是件好事。我们没有忘记刻苦耐劳的精神,我们也比较保守和固执,连味道也是,食物是从中国带去的,现在我们又带回来,相信大家都吃得惯。当年我们的祖先都穷,所以要吃平、靓、正的东西,就是便宜、干净又好吃的,我也带着这种精神来到广东,希望大家喜欢。”

杨先生还强调小贩做的是comfort food 。这类食物,我一直找不到适当的中文译名,想吃的话来十号胡同好了。

这里卖的都是comfort food,你吃过就知道。 i1EP5tyGSXLzXg1jhqFKCC3yJzaks2Z/MgZ8RIuRfShDS1zMgX+mBW8fMaRlLDU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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