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晚栀他们班的班主任家里有事请假了,他们班的新生班会也比别的班推迟了三天。军训第四天晚上,班会终于得以举行,例行自我介绍后便是枯燥的选班干时间。
一番动情的演讲过后,班长头衔众望所归地落到了杨木易身上。坐在台下的沈晚栀冷冷地望着讲台上笑得一脸明朗的杨木易,心里蓦地一痛。
“你为什么从来不笑?”两年前一起做值日时,杨木易一脸好奇地问她。
沈晚栀埋头拖地,冷冷地回答:“我没觉得有什么事值得笑。”
杨木易点点头,拎着盛满脏水的水桶走到她身前,一个趔趄滑倒在地,脏水泼了一身。
沈晚栀望着他狼狈滑稽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角,杨木易得意地扬扬眉:“你笑了。”
就因为杨木易“不顾摔倒也要逗她笑”这件事,让沈晚栀像个傻瓜一样,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被全世界遗忘的“荒岛生活”,交到了珍贵的朋友。整整一年间,在杨木易的请求下,她倾尽全力地帮他补习英语,她以为这会让他们的友谊变得更加牢固……可事实呢?
去年杨木易开生日派对时邀请了全班同学。一片欢声笑语中,有人感叹杨木易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时,他竟丝毫没有提起沈晚栀的帮助。
那天晚上,全程坐在角落无人问津的沈晚栀忽然意识到,她唯一的朋友,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唯一。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杨木易而言,或许只是一颗提高英语成绩的“棋子”。
那天晚上,沈晚栀独自走回了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是,回到家脱掉运动鞋时才发现,脚底都是水泡。
自那以后,沈晚栀彻底和杨木易疏远了,她厌恶杨木易的博爱和伪善。
班会结束后,沈晚栀背着书包去了舞蹈教室。市大剧院的芭蕾舞团选拔赛将在冬天举行,她六岁开始学芭蕾,苦练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前几天军训实在太累了,她一直偷懒,今天一定要加倍补回来。
白炽灯射出亮白色的光,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缓缓流淌,偌大的舞蹈教室里只有一个踮起脚尖轻轻旋转的女孩,她将长发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脸颊和修长纤细的脖颈,非常普通的黑色舞蹈衣却被她穿得曼妙优雅,四面镜子反射出她不同的身体角度,她的动作如流水般轻柔,每一个转身、跳跃、伸展、侧头、下腰都像在谱写一首动情的诗。
窗外的江川看呆了。刚刚因为心中好奇,他悄悄尾随沈晚栀来到了舞蹈教室。可此刻柔情起舞的她还是那个对别人充满防备的“刺猬少女”吗?又或者,还是之前那个坐在一堆饮料瓶里埋头啜泣的无助女孩吗?真正的沈晚栀究竟是这些面目中的哪一个呢?
“瞧他,眼睛都直了!”突然传来一声吵嚷,江川这才发现,几个从旁经过的男生正嬉笑着对他指指点点,他尴尬地摸摸后颈,刚想离开,一抬头却对上了沈晚栀灿如星辰的黑眼睛。她下巴轻扬,并没有停止舞蹈,表情却冷若冰霜。
江川的脸噌地烧了起来。这家伙,与男生对视竟然丝毫不羞怯,是不是女孩子啊!他紧张地挠挠头,转身逃开了。
沈晚栀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脚下的舞步。她的芭蕾舞老师曾告诉她,无论何时何地,舞者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呈现给观众而存在的。所以每一次练习都等同于一次登台演出,要不受任何干扰,倾尽全力。
手机在墙角的矮桌上振动,持续不断的蜂鸣声仿佛证明打电话的人正心焦不已,可沈晚栀丝毫不为所动,直到完美诠释了所有舞蹈动作,她才走过去,拿起手机。
十二通未接来电,是妈妈打来的。沈晚栀挑挑眉,来到新学校四天了,这是妈妈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按掉手机音乐,回拨过去。“晚栀,你在哪儿?没出什么事吧?”刚响一声,妈妈就接了起来。沈晚栀边用纸巾擦汗,边说:“跳舞呢。”
电话那头的妈妈舒了一口气:“快回宿舍吧,我在你们宿舍门口,买了好多好吃的给你哦。”
明明很想飞奔过去和妈妈见面,可沈晚栀嘴硬道:“我还差半个小时才能完成今天的任务,你等我吧。”
“啊……这样吗?”妈妈的语调里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那好吧,我等你。”
沈晚栀挂断电话,倚着墙壁坐下。练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当然没有。可是她就是想这样做,从记事起,她每天都是在等待爸妈出现中度过的,她等了那么久。所以,这一次,只让妈妈等半个小时,并不算过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