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喝……”
嘹亮的口号在耳边响着,她就爱这种热烈的氛围。叶橙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被震得痒痒的耳朵,仰头喝下一大杯可乐,她能感到气泡在胃里上蹿下跳,叫嚣着嘲笑她即将为之付出惨痛代价的逞强。
真烦人,她将杯子重重放到桌上,站起身,一只脚踏到座位上,双手抱起可乐瓶一通猛灌。
院子里闪耀的灯光在眼角绽放成一小朵一小朵璀璨的火花,叶橙歌觉得自己仿佛被丢进了可乐海洋,黏稠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包围周身。她瞥瞥桌上空掉的可乐瓶。她五瓶,邹葵雨四瓶。再看邹葵雨扶着桌子喘息的模样……啧啧啧,明显就要不行了嘛!叶橙歌用力按住胃的位置,闭上眼睛,一边想象胜利的喜悦,一边任由自己沉溺海底。
她就是这样的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解释得更通俗易懂一点儿——宁可死也得要面子。所以爸爸被撤职的事,说实话,她最怕的不是优越的生活会变艰苦,而是别人眼中光鲜的她会变成笑话。
她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大笑着将空瓶倒过来,向众人展示她的成果。对面被杨木易轻轻扶住肩膀的邹葵雨虽然满脸不甘心,但已经服输了。
“哈!我赢了!”叶橙歌抹掉额头沁出的汗珠,打了个响亮的嗝,热热闹闹地招呼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去了。沈晚栀绕过江川和杨木易,走到邹葵雨身边,柔声问她:“葵雨,你没事吧?”
邹葵雨目光冷厉地扫过人群中揽着白澈的肩膀欢乐歌唱的叶橙歌,随即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我没事。”她已经从刚刚的冲动中抽身出来,除了身体的难受,不甘和愤怒也正缓缓注入心田。她觉得头顶的天空不断压低,让她喘不过气。
“我想出去走走。”她似求救一般地望向杨木易。
“我陪你去。”杨木易微微一笑,他连笑容扬起的弧度都像是经过精心训练过一般。
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沈晚栀微微有些失神。初二了啊。那段总觉得永远也熬不过去的时光竟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地过完了。如今她居然已经跳出水深火热的生活,成了可以风轻云淡给别人安慰的人了。
“嘿!沈晚栀。”江川叫她,叉子上叉着一块巧克力蛋糕,“再吃点儿吧,我看你晚上吃得很少,你不要学别的女生搞减肥那一套有的没的。”
沈晚栀低下头,望着摊在盘子里的巧克力和奶油,手指轻轻颤了颤,继而露出温柔的笑容:“好。”她乖巧地拿起叉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那块蛋糕。
“别噎到。”江川将橙汁递过去时,手腕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肘,她像触电般缩回手臂,惊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江川表情一滞,他被沈晚栀的过激反应惊到了,愣了半晌才尴尬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啊!是我不好意思。”沈晚栀笑笑,“我太敏感了。”
晚风从两个人中间来回穿过。江川仿若看到那些风变成了块块砖瓦,一层层在面前垒了起来。他要跳得很高才能看到明明近在咫尺的女孩。
他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这么近,又那么远。”虽然矫情,但用来形容现在的他和沈晚栀再确切不过了。
她对他的礼貌和友好让他觉得不安。不该是这样的,在得知父亲假死的真相,得知他对她惨重的报复不过是一场误会之后,她为什么没有愤怒?为什么没有责骂自己?
是不是……江川暗暗攥了攥拳头。是不是她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了?
“江川,”沈晚栀打断他的思绪,指了指人群中的叶橙歌,无比客气地说,“我要去那边了,拜托你看一下大家的手机和书包可以吗?”
很明显,她拒绝跟他在一起。江川面色凝重地点头。
沈晚栀起身向前走去,水蓝色纱裙的裙摆摩擦着小腿上那道烫伤留下的疤痕。的确不疼了,但也不可能当作没疼过不是吗?
就算她原谅了江川曾经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就算她理解他对自己的一系列报复都源于他对他父亲的爱,但那又怎么样呢?
沈晚栀回头望了一眼低头沉思的少年,又毫无留恋地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