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柚苏所说的工作其实是她的私人厨师。说得更直白一点儿,她想聘请邹葵雨的姐姐为她做中午饭,并且送到学校去。
理由是她妈妈做饭实在不好吃,然而食堂的饭也很不好吃,她想干脆把每天午间贡献给学校附近各大饭店的生活费拿出来给邹葵雨的姐姐。
用她的话说:“这样,姐姐既有了工作,我也有了好吃的,甚至还有了时常与你见面相处的机会,一举好几得呢!”
邹葵雨听得差点儿当场吐血,臭骂了她一顿便走了。
要不是因为程柚苏真的看起来单纯无害,邹葵雨很难不认为这是她对自己的羞辱。可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她跟姐姐复述完那家伙奇怪至极的想法后,姐姐竟然深思了一会儿,表示想接下这份工作。
邹葵雨原打算搪塞一下就完了,谁知姐姐完全较了真,每天催她去问程柚苏,哪天可以开始工作。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只能拉下脸面给程柚苏发了微博私信: 傍晚有时间吗?有事想和你聊。
她秒回: 好呀好呀!在哪里?
那欢快的语气像是完全没有将上次公交车站被邹葵雨责骂的事儿放在心上,邹葵雨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最终,她们约在了一家离两个人所住的地方都不太远的甜品店见面。
邹葵雨有心理包袱,又丢不下面子,抛不开尊严,坐在位置上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问过我姐了,她……她觉得……就是……”
“姐姐同意了是不是?”
根本没等她把话说完,程柚苏就兴奋地捂住嘴巴,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状。虽然邹葵雨很欣赏她化解尴尬的不凡能力,但是,她这种夸张如戏剧表演的处事方式实在让她难以适应。“你能不能淡定点儿?安静地等人把话说完!”
“好啊!”程柚苏放下双手,乖巧地望着她,“你说吧,我听着。”
面对这张笑得犹如微笑大使般的脸,邹葵雨组织语言的神经系统猛地一滞,她什么都说不出,也不想说了。她伸出食指,在空气中焦躁地点了点,随后道:“开学之后,我姐就可以上工。具体要求你说一下吧,还有……工资,你打算给多少?”
“我爸妈每天给我一百块生活费,扣除我的一些基本开支,我再稍微节省一下,给姐姐每月两千块工资可以吗?”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我没有余钱买菜了……我不挑剔的,吃什么都可以!”
物价高,如果想做几个营养搭配完善的菜品,这些钱其实非常不足,但想到姐姐买菜不可能只买一人份的,多做出来的基本可以填饱她们两个人的肚子,更何况,有事情做,大概对姐姐病情的恢复更有帮助。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她站起身,“晚上还要看书呢,赶紧回吧。”
“等等!”
“你不是说你没什么要求吗?”邹葵雨有些不满地呛她,对待程柚苏,她的耐心总是显得分外不足。
“不是……”她小声解释着,“我只是想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邹葵雨顿了下,虽然给姐姐看病填写病历时常常要写到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叫出这个名字了。那个被称之为“姐姐”的女孩子,因为这个身份失去了被惯宠的资格,被迫挑起家庭责任的担子。“邹馨雨。”末了,邹葵雨又补了一句,“康乃馨的馨。”
尽管内心对于姐姐和程柚苏的相处充满不确定,但回去的一路上,邹葵雨内心还是莫名燃起了一些希望。她想到最开始因为发生在身边的种种而产生强烈怨恨的自己,她被逐渐扭曲的性格和心理,在经过身边人的温暖洗涤后,怒波终于渐渐平息了。
所以,对姐姐而言,说是仇人也不为过的程柚苏,如果能用她的快乐明朗替换掉那些藏在姐姐心底的负面情绪,她是不是就能够真正健康起来?
约莫是在生活的重重迷雾中遇到了难得一见的曙光,邹葵雨的心情好了不少。还有不到一周寒假就结束了,她忙于寻找白澈,功课落下了不少,看了看时间还早,正好书包里有还没完成的寒假作业,她转头步行去了杨木易常去的图书馆。
天气晴朗,午后的阳光有了春日的暖意,邹葵雨步伐轻快,对于即将与杨木易一起度过的下午格外期待起来。
但是当她转进市中心宽阔的街道,横穿马路,难掩兴奋地冲进图书馆,努力克制着狂奔的脚步,轻轻慢慢地来到自习室时,邹葵雨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少年。
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
坐在他身边的女孩身穿白色的毛衣,玉兰般清雅的面孔掩在乌黑的长发里,她歪着头咬着笔思考,一旁的杨木易笑了笑,自然地伸手拿过她面前的习题册,解了起来。
那女孩,是沈晚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