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陈岩教授寄来了最新译著《奥州小路》书稿，希望我能为该书作序。在深感荣幸的同时，我感到的是深深的不安。因为无论是《奥州小路》本身还是译文的水平，都远不是才疏学浅的我能简单评价的。

《奥州小路》是日本著名俳句诗人、在日本被称作徘圣的松尾芭蕉（1644—1694）的一篇游记。它不仅被称为是日本古典文学作品中最高水平的游记，也是松尾芭蕉文学的巅峰所在。1689年5月16日（阴历3月27日），46岁的松尾芭蕉与弟子河合曾良一起从位于江户（现东京）深川的采荼庵出发，出游日本的东北地区和北陆地区，历时约150天。《奥州小路》就是这段历程的游记，松尾芭蕉以细腻的文笔和真实的感觉记录了旅程的所见所闻，并创作了大量著名的徘句。《奥州小路》中的散文、徘句是松尾芭蕉文学中最为宝贵、最能体现芭蕉风格的作品，自1702年出版以来一直被奉为文学精髓。谈日本文学，不能不谈徘句，谈俳句不能不谈松尾芭蕉，而谈松尾芭蕉，不能不谈《奥州小路》。可以说，芭蕉本人精深的中国古典文学造诣以及特有的徘句理念、细微至极的创作手法等都凝缩在《奥州小路》之中。不仅如此，芭蕉走过的“奥州小路”也已成为较著名的观光路线之一，以“奥州小路”为名的料理店也是最为高雅别致的。芭蕉不仅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也留下了大量的物质遗产。

芭蕉的《奥州小路》散文使用的是诗一样的语言，创作的俳句本身是最精美、最短小的日本特有的诗歌体裁。读日语原文本身很难，能够理解俳句的韵律、感觉到《奥州小路》那扑面而来的真实与感动也非易事。而要把它译成中文，把上面所说的所有“精深”之处体现在译文中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陈岩教授挑战的就是这难上之难。他不仅用精美的语言把《奥州小路》的散文部分译出，最为可贵之处是把其中的所有俳句也全部用统一的汉俳（与日语17个音节5、7、5的排列韵律相同，也用17个汉字5、7、5的）形式译出，令人震惊，令人赞叹！译古代散文难，译诗歌更难。一句诗可以让人回味一生，把它翻译成另一种语言时必须要有同样的效果。没有与原作者的共鸣，没有对作品所产生的背景的深刻理解与认识，没有高水平的中日文素养是不可能的。把俳圣松尾芭蕉的徘句翻译出来，把他的巅峰之作《奥州小路》翻译出来，让人感受到他旅途中的所见所闻，让人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真实与感动，让人感受到徘句之美、松尾芭蕉之伟大，是每一个日本古典文学研究者和翻译者的最高梦想。但是，遗憾的是真正能实现梦想的人，可谓凤毛麟角。而陈岩教授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对于诗歌，特别是俳句，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翻译成中文的体裁也各有不同。

文如其人，对我而言，陈岩教授不仅是成果颇丰的日语教授、日本诗歌的翻译家，也是一位有着诗人激情的学者，一位可以从其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感受到魅力、感受到真实与感动的朋友。

这本译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于原著的许多难以理解之处以及背景知识等做了详尽的注释，读者可以通过这些更加准确地理解原文，品味译文。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本译著是日语专业师生以及广大文学研究者、爱好者不可不读的好作品。

如上所述，《奥州小路》作为一部日本古典文学的名著，读起来很难，要把它译成中文并达到精深更难。但是陈岩教授用他娴熟驾驭中日两国语言的能力，用那诗人般的激情与真实成功地挑战了这难上加难的翻译，获得了成功，实在难得。而为这样一本书写序或许是很难的。与其费笔赘言，不如请大家来读译著。因深知其难，只好就此止笔。是为序。

修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