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正在放江户时代名剑豪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武藏仅用一根木棍就把对手给打趴了下来,看得胖虎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在空地里捡了根打狗棍挥着王八剑,然后召集伙伴当众宣布自己也要学习剑道,成为一名剑客。
当然,剑客就得跟人比剑,这是道上的规矩,那么选谁来做这个对手呢?
正当胖虎在一边舞剑一边寻思的时候,大雄有了一种相当不详的预感,所以便打算偷偷开溜。
“大雄!你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偷偷溜走,破坏了我的情绪,我要跟你决斗!”
单方面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地点在大伙儿平常玩耍的空地上。
大雄自知若真去了那么定然是一场悲剧,所以赶紧回家向哆啦A梦求救,然而后者却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剑,丢给了大雄:“拿着这个就没问题了,放心地去吧。”
大雄看着手上的这把名为电光号的宝剑,怎么看怎么都像一根普通的灯管,觉得忒不靠谱。哆啦A梦实在忍受不了这家伙的默默唧唧,决定带他去一次武藏和小次郎决斗的现场,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豪胆剑客,也能对自己今后的人生有所帮助。
结果大雄把时光机的时间给调错了,使得两人来到了距决战十年前的时代,刚跳下时光机就看到一个长得很挫的大个子正要动手打一个看起来很弱的废柴男,原因是那个废柴在路过的时候取笑了大个子那张极为可笑的脸。
路过的大雄一看到大个子的脸就毫无禁忌的捂嘴偷笑起来,于是把人家惹的举起棍子就要砸。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棍子还没砸到头上,大雄突然拔出腰间的电光号,以鬼神般的速度砍中了大个子的脑袋,连他本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轰然倒地了。
原来电光号是22世纪的最新产品,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的没开过封的日本刀,但其实它里面带有红外线雷达,能够自动搜索到有进攻意图的任何对象并作出自行反应,简单一句话,这是一把只要你拿着即便睡着也能帮你砍人的现代化武士刀。
大雄这才相信此刀乃宝物,于是便欢天喜地地准备回现代找胖虎一决雌雄。
两人正待要走,却被人给叫住了:“壮士请留步!”
回头一看,就是刚才的那个废柴,他本也是一名武士,只因为胆子太小,所以总也不敢与人刀刃对决,在看到大雄的英姿之后,感到若是能够得到这样的名师指点,那一定能让自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所以便执意要其收自己为徒,怎么说也不肯离开。
实在是逃不脱了,大雄只能如实相告:“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废,之所以能打赢那个人,全靠这把刀。”
废柴男接过刀仔细端详了一番,自然也不相信这番鬼话,认为是大雄故意骗他以便脱身。正在两个人纠缠不清的时候,那个长着一张怪脸的大个子带着一帮人找了上来,说是要报刚才的一刀之仇。
然后还没把话说明白,就在一瞬间,这一群地痞流氓都被拿着电光号宝剑的废柴男给解决了。
他终于找回了自信,对两位恩人千恩万谢,还亲自送他们上了时光机。
临别之前,还做了自我介绍:“在下名叫宫本武藏,两位老师要保重啊。”
大雄和哆啦顿时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能迈步。
宫本武藏,日本史上著名剑人,二刀流之祖。此人生于天正十二年(1584),16岁的时候参加过日本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内战关原会战,当时的他只是宇喜多家的一名足轻,战败后逃离了战场,之后巡游全国靠剑道混饭,同时一直在寻找愿意收留自己的诸侯,只是多年没有如愿,直到晚年才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细川家的客座家臣,一年拿300石的高薪。
同时武藏也是一名水墨画家,工艺家以及兵法家,残留于世的除了一张张画的还算凑合的水墨画之外,还有一本名为《五轮书》的兵法作品,主要内容有二刀流教程,如何从单挑到群架的教程,如何战胜其他流派的教程,单挑和群架的本质以及宫本武藏这一生的介绍五部分。
武藏真正的剑人生涯是在他13岁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和人单挑,对手是新当流的有马喜兵卫,结果武藏赢了,据说还赢的很漂亮。旗开得胜的他从此一发不可收,在此后的15年生涯里,他先后和人用真刀对战六十余次,无一失败,成为了百战百胜的剑豪,其中,以庆长十七年(1612)和岩流掌门人佐佐木小次郎在严流岛的对决最为有名,此战过后,奠定了他在日本剑人界中流砥柱的地位。
以上的这一小段被后来的小说家文学家以及编剧们进行了无数次的渲染和编撰,又在银幕上亮相了无数次,使得无数人都信以为真,觉得宫本武藏就是这么厉害。
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的,首先,那段东西是武藏他自己写的自传,根据他的一贯人品来看,可信度并不高。
所谓的六十次真刀对决,能够找到确凿证据的,不过十八次。
确凿的证据指的是对方的记载,即宫本武藏的某天日记里写到,今天上午我在门口小花园里和田中太郎进行了真刀对决,我大胜。如果在田中太郎的日记里也发现了比如“今天武藏找我单挑,被他阴了,靠”这么一段,那就说明决斗确有其事,若是太郎的当天或是近期日记里除了吃喝拉撒把妹泡妞之外只字未提,那就很值得推敲了。
其次,尽管武藏说自己是跟人真刀对决,事实上真正用能砍死人的武士刀对打的,不过两次,一次是跟京都吉冈道场的吉冈又七郎,还有一次是和用锁链的达人穴户梅轩。
除此之外,其余的所有对战,要不用的就是木刀,要不就和胖虎一样随便在路上捡个人家不要的棍子削得顺手了拿着打。
基本情形就是这样,当然,我也不是说宫本武藏就真的是那么不堪了,至少他开创了二刀流,这是真的,此外,那记录在案的十八次胜负,他的确也都是赢了其中的大多数。
只是,这赢了虽说是真的,但赢的手段可以说是相当的那个——往好听了讲叫耍手段,往难听了讲叫龌龊不要脸。
比方说,宫本武藏有一次要和一个剑士某甲比试,时间是一个星期后,在战前大家就约定,说是真刀比赛,生死自负。
然而,从那天起,某甲无论是出去买菜,吃饭还是和女朋友约会,都会听到各种各样关于宫本武藏的传闻,比如说他一巴掌把人打飞了二十米,又比如说有一天他在路上走,突然窜出来五个会空手道的黑帮,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武藏噼里啪啦打死了其中的两个,还有三个重伤,现在还在医院里,据说幕府将军德川家康甚至还打算在富士山下给他宫本武藏立个牌子上面写剑之圣者四个字呢。
诸如此类的传闻,一直在某甲身边出现,每次都是以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人扎堆聊天的方式进行传播,搞的某甲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心里特别后悔跟这么个角色搞真刀对决,真是活腻了,但既然有过约定也不好反悔是吧,也只能怪老天不给自己活路了。
就这样,某甲提心吊胆地挨到了决斗当天,然后又提心吊胆地来到了决斗现场,发现武藏早已胸有成竹的站在那里了,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自信表情。
某甲那拔刀的右手开始颤抖。
“等一下。”武藏发话了,“这样不太好吧。”
“啥…啥?”某甲竭力让自己的双腿保持平静。
“我俩素未平生,何必以性命相搏,我看你也是条好汉子,杀了可惜,不如这样,我们就用木刀点到为止吧。”说着,武藏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木刀丢了过去,“这是我常用的家伙,借给你吧。”
他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根木棍,不用说,是刚刚捡来的。
如果你是某甲,此时此刻的你,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想大多数人的心中此时都会涌上一股暖流,心想啊呀,大人物就是不一样,那么仁慈,那么慈悲为怀,高手就是高手。
你能这么想,还打什么架?回家去练练明年再来吧。
于是武藏就这么轻松获胜。
某甲怀着虽败犹荣的心情回到了家里,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之前那些凑一团聊宫本武藏的人,似乎再也没有在自己家附近出现过了。
因为这些人都是武藏的弟子或者是直接雇来的,为的是给对手造成一种心理压力,等到了决斗的那天,再提出以木刀代替真刀,又能给对手一种极大的宽慰,这样一上一下的巨幅心理落差,能直接造成对方战意丧失的结果。
说白了,武藏搞的就是一套“功夫在剑外”的把戏,通过心理战人为大幅度削弱人家的战斗力从而取得胜利。
受害者不光有某甲,还有某乙,某丙,某丁等等,事实上他的大多数对决胜利,都是靠这种方法赢来的。
在这些倒霉的甲乙丙丁里,最出名的,当属佐佐木小次郎。
在说小次郎之前先来辟一个谣,长年以来,很多人都被游戏,动画等一些东西所误导,错误地认为佐佐木小次郎是个长得很帅的美少年,在花一般的18岁时便死在了武藏的刀下,如樱花凋落般让人怜惜。
这个说实在挺扯淡的。虽说小次郎的身世长期以来一直是个谜,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打哪儿来,有人说是当年被织田信长灭国的南近江大名六角家的遗腹子,也有的说是越前国(福井县)某大财主的独生子,很多年来都没个定论,不过无论他爹是谁,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小次郎的剑道,是跟着中条流的钟卷自斋学出来的,同时,也和同门的高手富田势源学过两下子。
富田势源死于天正七年(1579)左右,两人的交集顶多不会超过这个时候,换言之,即便小次郎天生就是剑圣的命,三岁能拿刀,那么他也是天正四年(1576)出生的人,在庆长十七年(1612)的严流岛决战时,至少有个36岁。
也有人认为那会儿的小次郎已经是个50多的老头儿了,这个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因为有些耸人听闻,所以在此不做大肆渲染。
小次郎的剑道天分很高,他擅用刃长三尺的大刀,打斗时挥舞如风,没有感到丝毫的不便。还在中条流家做徒弟的时候,便自行领悟出了绝技燕返,据说这招是以极快的速度出刀砍杀对手,速度之快,连素以灵敏度极高的燕子都无法躲避。
话说回来,用的是长刀却能做到出刀快速,着实可见小次郎是个练武的奇才。
学成之后,他在西日本一带活动,背着一把名为物干竿的长刀四处和人切磋,并自创流派岩流,因为屡屡获胜从而名声大振,终于在庆长十七年(1612)的时候引起了福冈地区的诸侯细川忠兴的注意,他特地让人把小次郎请了过来,让他为自己指导剑术,两堂课一上,忠兴觉得这人的确有些真功夫,便希望他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做专门的剑术教练,并且还给家臣待遇,也就是佐佐木家的人世世代代都能成为细川家的家臣,属于编制内的公务员。
小次郎答应了,毕竟能够作为诸侯的剑术指导依靠官方的力量太推广自己的流派,这对于每个剑人来讲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正因为是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自然就会有人半道儿出来争食儿的,那人就是宫本武藏。
却说这武藏那几个月正好在福冈教徒弟顺带阴人,听说细川家要找武术总教练,想想自己大小也算个名人了,于是便来到城中毛遂自荐了一番,自我介绍说是二刀流的创始人,从小跟人练到大就没输过,所以这个教头的位子,还是让自己来比较合适。
细川家表示我们已经请了岩流的佐佐木老师了,所以就不劳您费心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不想宫本武藏阴笑几声,说佐佐木那厮当年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们怎么连这种人都请?细川家原来就是这种货色啊,也罢,也罢,当我瞎了狗眼,我走,现在就走,多呆一秒都嫌得慌。
说完,带着徒弟就准备离开。
“且慢。”
武藏早就料到了会有这声阻拦,所以对方话音未落就转过了身子:“您有何吩咐?”
“请等下,我们去问一问,过两天您再来吧。”
细川家的人其实是想去确认一下小次郎是否真的输给过武藏,答案自然是明摆着的——他连武藏是谁都不知道,这胜负又从何谈起。
这个也是武藏早就料到的,对此,他的解释是小次郎怕丢人,不敢承认,为了证明确有其事,他还特地把胜负的时间和地点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有这回事儿一般。
于是对方愣住了,这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这个反应也是意料之内的,武藏一看时机已经成熟,便说道:“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要不您就让我和小次郎再次决一胜负,谁赢了,谁就担任这个职位,如何?”
这位细川家的家臣说这是大事,自己不敢擅专,要领导批准的,您还是再等两天吧。
数日后,细川忠兴亲自发了话,决定让小次郎和武藏用真刀对决,地点是严流岛。
这地方位于今天的山口县马关海峡,地如其名是个岛,一边打一边还能看看海景听听海涛,应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
无论是武藏还是小次郎,对此都没有意义,尽管后者有些纳闷:这家伙究竟是谁?
时间被定格在了庆长十七年(1612)四月十三日,这是约好比试的日子。这天,佐佐木小次郎早早地就起了床,然后按照约定坐船赶往了严流岛,不过上午七点,他就在由细川家众家臣组成的见证团的陪同下,坐在了沙滩的小马扎上,静等武藏的到达。
此时的武藏还在被窝里。
7点30分,武藏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饭。
8点,约定的时间到了,小次郎站起身子眺望远处,但并没有看到任何往这里开来的船只。
这时候的武藏刚刚出门。
9点,小次郎坐在马扎上不停地跺着沙滩,相当焦急,不时地问身边人武藏那丫的是不是不来了?
当时的剑道比试胜负有两种,一种是对决过后分出输赢,另一种则是在一方缺席的情况下另一方不战而胜。评判缺席和迟到的唯一标准单位就是天,即你迟到了一分钟也算你迟到,可如果是缺席的话,必须是一天不来才能算。
所以现在武藏最多是迟到,不能判缺席,小次郎如果想分胜负的话,必须得等下去,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
10点,海边缓缓驶来一条小船,船上有两人,一个划着桨,一个拿着桨,拿着桨的那个,正是武藏。
心急火燎的小次郎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顾不得一阵轻微的头晕,扯开嗓子就是一声怒喝:“武藏,你丫的让我好等啊!”
一边说一边将握在手上的刀给拔了出来,然后把刀鞘往边上一丢,摆好了Pose。
“哈哈哈哈!”武藏仰天狂笑,“小次郎,你输了!”
“你胡说什么呢,快下来!”迟到不算还扯淡,小次郎非常愤怒。
“所谓胜者,是不会把刀鞘丢弃的!”武藏从船上跳了下来,手里依然拿着刚才的那根桨,“我不想杀你,就用这个跟你打吧。”
已经非常火大的小次郎打算使个燕返把武藏一刀劈死,但突然有一种很晃眼的感觉,对面站着的武藏仿佛如同飘着的一半,忽隐忽现,看大不清。
小次郎重重地揉了揉眼睛,又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可不管怎样,武藏的身影看起来就是那么扎眼,也别说使出燕返了,就是想看清他的动作,都有一定的困难。
还没等小次郎从困惑中反应过来,武藏挥起船桨照着他脑袋就是猛的一下子。
浸过水的木头打人杀伤力更大,小次郎当场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趴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武藏胜了。
胜因有三,第一:他故意迟到,让别人心焦,严重影响水平发挥;第二,他用语言刺激对手,打乱其步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时的武藏特地算好时间和位置,使得自己是背对着阳光,而小次郎自然得面对着阳光,强光照射再加上海面的反光,使他根本就无法看清武藏的身形,跟别说动作了。
说到底,这次对决其实就是宫本武藏趁着佐佐木小次郎心焦意乱气急败坏头晕目眩的当儿给了他一记闷棍,除了这些阴人招数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技术含量。
武藏很清楚自己的胜利是多么的肮脏,由于生怕小次郎事后报复,他特地让自己的门徒悄悄上岸,趁着细川家的人离开而岩流弟子还未来得及登岛迎接师傅的空儿,将虽负重伤却并未丧命的小次郎给活活捅死了。
细川忠兴事后也明白了个中的细节,所以尽管武藏获胜,可他却并没有依照自己的诺言聘其来当自家的家臣,一直到快三十年后,细川忠兴都挂了,他儿子细川忠利才让武藏当上了客座剑术指导,仅仅是客座,不算在编制内的。
我不否认对于一名剑士而言,胜负确实是尤为重要的一样东西,胜了,或许能就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若败了,很可能连性命都难保。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的话,也不能说宫本武藏就怎么怎么地了,人家也不过是一心求胜而已。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远比胜负重要的东西,比如人格,比如尊严,比如同伴。
有的人输了,但他不一定是失败者;有的人胜了,却不见得就真的是赢家。
番外篇:史上最强剑
昆夷道远不复通,传世切玉谁能穷;宝刀近出日本国,越贾得之沧海东;鱼皮装贴香木鞘,黄白闲杂鍮与铜;百金传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凶。
说完了剑人,现在该来说说宝剑了——当然,宝刀电光丸肯定是并不存在的。
话说开头这首诗的名字叫做《日本刀歌》,作者是活跃在北宋时代且被誉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而诗的内容也正如题目所言,是称赞日本刀的。
所谓日本刀,一般而言有两种含义,广义上,指的是产地为日本的刀具,哪怕是一把菜刀,只要made in Japan,那就能称作日本刀;狭义上,则有个特指,指的是一种叫做武士刀的刀具,而我们现在要讲的,正是这后者。
其实无论那些民族主义小愤青们愿意承认还是不愿意承认,武士刀做为一种兵刃,其在冷兵器时代那华丽丽的江湖地位,是难以撼动的。即便被称为天字第一刀都不为过。
实际上这一点大多数人都已经默认了,包括愤青在内,一般他们不会对此再做出什么异议,而是采取了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手段,声称武士刀是源于中国的唐刀。
这种说法的动机一般有两种,第一是民族主义者,恨不得天下万物皆出于中华,这样一来就倍儿有面子;第二种是开网站卖刀的,主要经营什么龙(哔——)宝剑太(哔——)宝剑等等,用来给自己打广告:瞧瞧,爷卖的是日本刀的祖宗,那祖宗的活儿能有错么?错不了。
广义的那种made in Japan的日本刀,其实早在古坟时代(三世纪中至七世纪末)就已经出现了,现今还有文物保留,经过鉴定后发现那把被称之为金错铭铁剑的日本刀铸造于五世纪前后,跟唐朝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日本刀和唐刀之间就完全没有交集,事实上在唐朝时候,很多中国造的刀被输入到了日本国内,因为和同时代的日本刀比起来,唐朝的刀确实有着很多它们所无法超越的优势,所以一时间备受日本人喜爱,很多刀匠也纷纷开始仿制了起来。
从唐朝直接进口到日本的刀,叫唐太刀;而日本匠人仿制的,则称作唐样太刀。
不要看着太刀就以为是武士刀了,实际上不管是唐太刀也好唐样太刀也罢,那都是直刀。
我们知道,武士刀是弯的。
在平安时代(795——1185)初期,日本刀开始出现了风格明显的变化,不再一味地山寨中国刀剑而是有了自己的原创,那就是把刀身给做成弯曲状,俗称湾刀。
湾刀之所以要弄弯,据说是为了方便骑马砍杀。
总之,武士刀和所谓的“唐刀”之间,虽然不能说一丝干系都没有,但真要讲前者是从后者演变来的,后者是前者的祖宗,那也是不妥的。
到了战国那会儿,因为时代的需要,使得武士刀也跟着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无论是生产的数量还是产品的质量,都达到了一个之前不曾有过的巅峰状态,很多被后世当传世宝贝捧着供着的名品,都出自那年头。
而在日本无数的传世名刀中,最为传奇最为世人所知的,则是一把被誉为“妖刀”的宝刀,它的名字叫做村正。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村正并非是刀名,而是人名,确切地说,是刀匠的名字。
村正,全名赤坂村正,本是浓州(岐阜县)出身,但自幼便随做刀匠的父亲赤坂兼村迁移到了伊势(三重县),成年继承家业之后,他将美浓国,大和国(奈良县)以及相模国(神奈川县)三处的打铁技能相结合,自创了一套造刀技艺,做出来的刀锋利无比重量又轻,集美观和实用于一身,因此赤坂村正本人也成为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刀匠。
而这批刀上,清一色地刻有村正的铭文,也就是所谓的村正宝刀。
此外,在那个龙生龙凤生凤的时代,赤坂村正的嫡系子孙们也都成为了刀匠,并且因为村正铭文的刀过于出名销量好,所以他们各自的名字并不叫村正,但他们做出来的刀枪剑戟上,却统一规划地刻着村正铭文。
据统计,这村正之名,至少被他们赤坂家用了三代。
谁也不知道赤坂家那三代人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到底造出了几把村正刀,人们唯一知晓的,是那些个村正刀在出炉之后的数百年里,创造的那一个又一个惊悚骇人的怪谈。
话说在战国时代,有一位叫松平外记的武士,不知为何在某天突然杀掉了自己的朋友,然后切腹自尽,所用之刀,就是村正。
在江户时代,曾经有一个小偷将一户人家代代相传,用来镇宅辟邪的村正宝刀给连刀带鞘地给顺走了,可在将刀拔出鞘的那一瞬间,手突然抖了一下,右手手上的那把刀把自己的左手给活生生地切掉了。
还是在江户时代,有一位刀商弄到了一把村正,因为他知道关于这把刀的可怕传闻,所以人为地对刀进行了一番改造:把铭文上的村正给刮掉,又重新刻上了同为名刀铭文的正宗二字,然后非常自作聪明地以为这样一来便能平安无事了。
但显然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是根本就不能阻挡村正的厄运的,那位商人最终还是举起了村正,先是杀掉了自己的妻儿,再是将刀捅入了自己的腹中。
杀人动机则无人知晓。
关于村正的可怕传说,如果真要讲的话,那绝对是能再出一本书的。
不过,以上这些事情并不足以让村正成为日本最为传奇的刀刃,真正让妖刀成为传说的,还是因为和某人以及某人的家族给扯上了干系的缘故,那人的名字叫德川家康。
德川家康,简单而言就是日本伟大的政治家,江户时代的开创者,人送神号东照大权现。在日本,这绝对是一个可以被尊之为神灵的人物。
而他和他的一家,却与村正结下了种种不解之缘,而且还是孽缘。
德川家康的祖上乃三河(爱知县东)的松平氏,他爷爷叫松平清康,是个生猛之辈,年仅13岁的时候,就把三河国里头的大大小小的土豪地头蛇们给打了个遍儿,所到之处战无不胜,被打败的人里头还有一个是日本另一位战国豪杰织田信长的亲爸爸织田信秀,那信秀虽然人称尾张之虎,但在清康活着的时候,就没占过三河松平家几次便宜,被打得跟三孙子一般。
然而就是这个战神一般的松平清康,却在天文四年(1535)他24岁的时候遭遇了不幸。
那一年清康在进攻尾张国(爱知县西)守山的时候,为家臣阿部弥七郎所杀。
杀人的动机是有传言说弥七郎的父亲要谋反,弥七郎为了为父亲辩白而来到了清康的大本营,结果理越辩越黑,话越说越没由头,着急上火的弥七郎不知怎地就鬼使神差地动了刀子,并莫名其妙地把自家主公给放倒了。
而那把插入松平清康身体里的凶器,便是刻有村正铭文的短刀。
还有一个更恐怖的说法是,清康不仅被砍了,而且死相极为凄惨——他是被一刀从右肩一直劈到左腹。
松平清康死于村正,这只是一个开始。
天文十八年(1549),继承了清康衣钵的其嫡长子松平广忠,被家臣片目弥八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给用到扎死了。
据说是这位弥八殿下某天看见广忠之后,突然全身抽搐浑身哆嗦,如同见到了久别的老朋友,二话不说上前就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宝刀并用它热烈的招呼了自己的主公。当他打完招呼之后,发现自己的主公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当场歇菜了。
这把宝刀的铭文,也是村正。
到了孙子德川家康那一代,也依然没能逃过村正的厄运。
话说在庆长五年(1600)爆发的那场日本史上规模最大的内斗,关原合战中,东军总大将德川家康莫名其妙地就被一根刻有村正铭文的长枪给刺伤了手指。
虽说只是轻伤而且还是手指的轻伤,但这事儿也忒蹊跷了点。
要知道总大将本人是断不可能拿长枪这样的武器的,而由于自己爷爷和自己父亲都死在村正之下,所以家康特别有过指示,那就是自己手下一律都不准用任何村正铭文的武器,可结果还是被撞上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有诅咒。
就当世人普遍都以为三代人打造的宝刀村正狠狠地坑了德川家康祖孙三代之时,殊不知,其实就连那家的第四代,都没逃出这个诅咒光环。
话说在天文七年(1579),德川家康的嫡长子德川信康,因为恶了他的老丈人织田信长,所以被要求切腹自尽。
当时的信长如日中天,势力极大,虽说逼着自己女婿自杀怎么看都不合理,但德川家康面对如此人物,也不得不做了一回缩头乌龟,被迫答应。
上一本曾经提过,在切腹的时候,必须需要一个人,在自杀者刀切开腹部之后的一瞬间,挥刀将其头颅砍下,迅速将其人为杀死以减轻他的痛苦。
这个人叫介错。
担任德川信康介错工作的,是被后世誉为日本忍者之神的服部半藏。
切腹那天,当德川信康在肚子上划拉完口子之后,便身体前倾,等待着服部半藏的最后一刀。
但是过了很久,都没能等到。已经疼的满头大汗的信康回过头来,轻轻的说道:“半藏…动手吧。”
此时的半藏,早已将手中的武士刀丢在地上,跪伏着泣不成声。
监斩人天方道纲见状生怕信康过于痛苦,含泪捡起了地上的刀,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挥刀砍下了自己少主的头颅。
当天,两人回到浜松,给家康看了信康的首级并且详细报告了当时的情况。
家康听完之后,只是对着边说边哭的半藏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不忍下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一旁的天方道纲听了当然是难过万分,但家康却也没有怪他,只是淡淡地问道:“你砍下信康头颅的那把刀,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看的结果就是德川家康发现那把刀上的铭文是村正。
从种种迹象上来看,人们有理由认为,村正是一把妖刀,而且是一把专门克杀德川家的妖刀,其实德川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创立江户幕府之后,针对村正刀,德川家康还专门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法规,其实虽说是一系列,说到底不过就一句话:从即日起,无论官民人等,一律不准佩戴或是收藏铭文为村正的佩刀,不被发现则已,一经发现,立刻法办。
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随便说说用来吓唬老百姓的。
在宽永十一年(1643)的时候,负责替幕府管理长崎的长崎奉行竹中重义,因为涉嫌行为不轨而被幕府调查,最终认定他罪名属实,于是便判了个抄家流放的刑罚。
结果偏偏在抄家的时候出了大事儿,负责抄东西的幕府官员在竹中家的屋子里找到了一把充满着邪恶气息的武士刀,拆开一看铭文,村正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于是,原本好歹还留了一条小命的竹中重义,这下是连活路都没有了——当下就被判了个开刀问斩,数日后押赴刑场执行死刑。
差不多的案例还有数起,在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了,反正经过德川幕府的这么一闹,日本上下基本上就没人敢佩戴持有村正了,即便是胆子够大的私底下藏一把留作纪念,却也是终日小心翼翼惶惶不可终日,跟藏了颗原子弹似的。
与此同时,传了三代人的村正牌武士刀自然也就不能再产了,虽然这户人家仍然是靠造刀糊口,但原来的铭文是肯定不能用了。用来代替的新铭文叫千子正重,这是因为赤坂家的人们主要都居住在一个叫千子的小村庄里,再取村正中的一个“正”字的缘故。
但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整个江户时代几乎绝了迹村正刀,在幕府创立两百多年后突然又火了起来。
其实这依然和德川家有关。
当时德川幕府已然走到了尽头末路,全日本各地都纷纷掀起了倒幕狂潮,于是作为让德川家害怕发抖了几百年的村正刀自然就有了用武之地,许多倒幕志士四下出动,也不知道从哪儿就给挖出来了一捆捆的村正腰刀,然后给佩在了身上,虽说估计不会真有人指望靠这玩意儿砍下将军的脑袋,但多少也算是给自己的倒幕大业讨个口彩,吉利吉利。
像明治三杰之一的西乡隆盛,就专门给自己弄过一把村正宝刀,还买过一把刻着村正二字的铁扇子。
甚至有的志士因为家里穷买不起村正,但为了表示自己人穷志不短,倒幕之心永不灭,特地在自己本身佩戴着的廉价水果刀上刻下了村正二字,以表心志。
就这样,经过日本上下这么几百年时间十几代人的来回折腾,村正的名声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了最具传奇色彩的“妖刀”。
时至今日,已是科学文明为主流的现代社会了,妖刀那一套,只能是坐在躺椅上纳凉的时候说给小孩听听的乐子,尤其是正经的科学家们,对此更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话说日本东北大学有一个叫本多光太郎的工学博士,曾经制造出一台可以测试刀刃锋利程度的仪器,然后伙同几个理工科宅男四处借来各种古代名刀,放在仪器里一一测出锋利指数。
只是当他们测试村正的时候,也不知怎么搞的,每一次测出来的指数,都是不一样的。
不管怎么检查机器,都是如此。
最可怕的是,即便是换了一把村正,测出来的数值依然是各自不同的。
这下,即便是将现代文明奉若神明的科学家们,也只是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区里来了个流浪汉,长相凶恶而且行为恶劣,专门勒索小学生的零花钱,胖虎和小夫都深受此害,倒是大雄,平日里因为被欺负惯了,练就了一身逃跑和躲避危险的本能,才算是勉强幸免。
但正所谓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大雄很明白这一人间真理,所以只得求助于哆啦A梦,问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知道水户黄门吗?”哆啦A梦说道,“只要是坏人,地位再高,一听到他的名字,也会吓得索索发抖,我现在给你一瓶‘黄门药丸’,只要吃了它,再说出你的名字,谁听了都会害怕,不敢再对你做什么了。”
于是大雄信心满满地吃了药丸,跑到那个流浪汉跟前大喝一声:“野比大雄!”
果然,流浪汉跪拜在地,三呼万岁:“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大雄大人,罪该万死!”
大雄见状得瑟异常:“知道了还不快滚出这里?”
“喳!”
但遗憾的是这药的效力并不太长久,所以那流浪汉还没走出小区就清醒了过来:“大雄是哪根葱?”
然后就走回来想找大雄算账,但每次一回来就被一阵“野比大雄”的呼声给喝退。
几个回合下来,流浪汉突然就开窍了:“只要一听到那个名字我就会犯二,那干脆把耳朵赌上听不到不就完事儿了么?”
这招果然很有用,当大雄再次喊出自己的名字时,不管喊了几遍,都不再生效了。
情急之下,他只能跑去找警察叔叔,只是没想到因为一边跑一边喊的时候警察也听到了他的名字,所以当时连坏人都顾不上抓就给跪下了…
可怜的大雄就这么被哆啦A梦给坑爹了一回。
而本章的主题则是水户黄门。
说起来这人在中国其实没啥知名度,除了知道他收留过明朝遗臣朱舜水,开发过拉面之外,很少有人再知道他别的事迹了,但是在日本,这家伙属于家喻户晓的大人物,就算是不知道丰臣秀吉也不会有人不知道他水户黄门,当然,这主要得归功于一部拍摄于多年前的同名电视剧。
这部叫做《水户黄门》的电视片,主要讲的是水户藩的大人德川光圀带着随从阿介和阿格微服出访四处巡游,并以天下副将军的身份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成为了当年老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和英雄。
这片子一播就是四五十年,重播重拍了好几次,可不管怎么重拍,这剧情基本上都不带变的,往往都有固定模式,就是水户黄门一帮子人或走在乡间或穿梭于街头,接着就会碰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八卦事儿,不是谁家的店被坏商人勾结官府抢了,就是哪家的女儿被黑心老爷看上要强拖回家做小,于是水户大人便会带人明察暗访,在查明事情真相后,在最关键最高潮的时候猛地出现在坏人老大的跟前,并且还会有半个多世纪来不曾变过的固定动作和固定台词,具体如下:
随从(或阿介或阿格)拿起一个刻有三叶葵家纹(德川家专用家徽)的小盒子:“看看!看看!眼见此物,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位大人是什么人吗!?”
坏人一般在这个时候都会变得脑袋特别灵光,先是眯着眼仔细盯着三叶葵看上几秒钟,然后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道…难道您就是天下的副将军,水户的光圀公?!”
“还不赶紧低头下跪!你这无礼的东西!”
接下来的剧情一般有两种,第一种是坏人就此投降,双腿发软跪在地上高呼好汉饶命;第二种则是知错犯错一错到底,打算鱼死网破地将这位微服出访的老干部给杀人灭口了,但怎奈何德川光圀身边高手如云,不但有善用长剑的武士,连精通暗器的忍者都带了好几个,所以一番较量之后,水户大人顺利地打败了这帮人间败类社会渣滓,为老百姓们成功声张了正义,随后便不留姓名地再次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放了几十年,都是这个套路,偏偏日本人特别爱看还看得乐此不疲,也不知道都是中了什么邪了,后来这个剧情被中国也给引进了,然后满世界都是什么皇帝微服私访记的,里面的桥段也基本雷同:私自查访坏人坏事,接着威风凛凛地表明身份,最后再把顽抗到底的坏人收拾干净,于是天下太平。
电视剧到此告一段落,接下来继续说正事儿。
德川光圀是水户藩初代藩主德川赖房的次子,而德川赖房则是德川家康的第十一个儿子,同时也是最小的儿子。
在德川家康的那十一个儿子中,长子德川信康早年被织田信长逼死了,现在也有说法是德川家康自己将其给弄死的,不管哪种,反正这家伙死得早这是没错的;次子结城秀康,小时候在丰臣家当过人质,做过秀吉的养子,得名羽柴秀康,长大了之后又被送到关东名门结城家做儿子,所以没能姓上德川这个姓;三子德川秀忠继承了老爹的衣钵,当上了第二代幕府将军;四子松平忠吉生性勇猛,在庆长五年(1600)争夺天下的关原合战中打了头阵,但因为死得早,所以也就没了下文,顺便一说,松平是德川家的本姓,德川家康当年叫松平元康,后来才改姓的德川,所以此姓一般也用于德川家的一族;五子叫武田信吉,过继给日本战国名将武田信玄的女儿当养子,只不过也是死得早所以就不说了;六子松平忠辉活倒是活了很久,寿命92岁,算是德川家中最长寿的一个,只不过从小便不受父亲喜爱,长大了更是因行为不轨而遭到放逐;老七和老八都是刚在襁褓便不幸夭折,故而忽略,剩下的,便是九儿子德川义直,十子德川赖宣以及幼子德川赖房。
这三个人年数相差并不大,而且又都是德川家康的老来子,所以深受父亲的喜爱,年纪轻轻便得到了很大的封地,其中德川义直领尾张国(爱知县)62万石,德川赖宣封纪州(和歌山县)55万石,德川赖房则有水户藩25石。
虽说光从领地上来看,会产生一种对德川赖房尤其不公平的错觉,但其实却并非如此,要知道,水户藩虽说领地不大,但地位却不低,不但不低,还很特殊,被称之为“定府”。
话说江户时代的日本虽然名义上归德川幕府一统管辖,但实际上却被分封成了数百个藩国,史称江户幕府三百藩,每藩最大的叫藩主,也称大名,其实就是诸侯的意思。德川幕府为了有效控制这些藩国,特地制定出了一个参勤交代制度,就是藩主在每年必须定时到江户城觐见将军,觐见完后再在规定的时间内回自己的领国,如果出现该来的时候不来,该走的时候不走这样的情况,则一律以有谋逆之意严加惩处。
但是,在这三百藩国之中,唯独水户藩是特别的,他们藩的藩主有资格长年留在江户,不必来回折腾,可以一直陪在将军身边与其随时共商国是,故而有副将军之称。
因为水户藩藩主多年定居江户,所以也就有了定府一说。
再说那位德川家的小儿子德川赖房,这小子自幼就不是个善茬儿,从小招猫逗狗惹是生非,仗着老父亲的宠爱祸害乡里,是远近闻名的不良少年。
曾经有一次,德川秀忠的大老婆,也就是赖房的嫂子阿江跟自己的小叔子很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整天这么个胡闹法,要让人知道了,以后谁还敢把姑娘嫁给你啊?”
结果赖房根本不为所动:“既然没人肯嫁,那我就打一辈子的光棍好了!”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德川赖房总共活了58年,在这将近一个甲子的岁月里,他从未正式娶过一个女人,在德川家族谱中,关于赖房配偶的那一栏里,一直都是一小片的空白。
当然,不娶女人并不代表他不碰女人。
19岁的时候,德川赖房跟自家家臣谷平右卫门的妹妹勾搭上了,然后顺利地将对方的肚子给搞大了,第二年便产下了一个儿子。
初为人父的赖房不但没有表现出对儿子的关爱,反而还相当不负责任地说了一句:“让这小子变成行云流水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要了,干脆就弄死他吧。
接手这相当瘆人的活儿的,是同为水户藩家臣的三木之次,这位老兄在得令之后,望着这小婴儿实在是下不了痛手,无奈之余只得将其偷偷寄放在他那已经出嫁了的女儿家中,对外宣称是自己生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数年之后,德川赖房再次和那位谷家的妹子生了个儿子,然后又是一句“行云流水”,将小孩子抛给了三木之次,而三木大人则熟门熟路地将这包袱再度甩给了自己的女儿,而这孩子,正是后来的德川光圀。
在之后的日子里,德川赖房依然我行我素,女人归女人搞,可就是不要孩子,每当有新生命在他家降生,他永远就只有四个字——行云流水。
而那位已经够资格当孤儿院院长的三木之次则再也忍耐不住了,终于在一天亲自去了江户,找到了时任将军德川秀忠,将事情的原委从头说了一遍,并请将军大人做主。
万分恼怒的德川秀忠当即便把自己的弟弟给叫来痛骂了一顿,并当即要他把自己生的那些个女儿儿子都给领回家去好生抚养,并尽快选出一个来做继承人。
此时此刻德川赖房才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子女的具体人数——儿子11人,女儿15人。在感慨自己真能生的同时,他也不得不选起了世子。
说是选,其实就是蒙着眼睛凭感觉挑,毕竟这11个儿子赖房都没见过,谁是谁都弄不明白,要想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够在未来扛起水户藩大梁的有用之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怎么说这也是上头的命令,于是德川赖房只能抓阄抽签地随手找了一个用来交差,那个幸运的孩子正是次子光圀。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是摸彩摸出来的世子,可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德川赖房的眼光真的很准,这位德川光圀,幼名长丸,是20多个兄弟姐妹中性格作为和自己亲爹最像的一个。
长丸少爷打小就是个和好孩子乖孩子之类的褒义词绝缘的人,虽说天性聪颖所以读书还算读得很不错,可一下了课就立刻跑出家门开始惹是生非起来。
具体说来就是把他爹当年干过的事儿添油加醋地再干一遍,比如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故意踩人一脚然后找茬打架之类,总之,是一个让四方八里都极为头痛的人物。
这种祸害乡里的日子一直到了德川光圀18岁的那年,才得以改变。
话说那一年的某一天,光圀在家中刚吃完早饭,正想着出去寻衅滋事,可又觉得这时候上街人很少,那几个平日里专供调戏的妹子也一定还在家里化妆,所以便决定等等再去,闲来无事的他为了打发时间,便来到书房里随手抄了一本书便看了起来。
原本的计划是看一会儿书,到点儿了便立刻上街调戏妇女,但没想到的是,德川光圀这一坐下,直到太阳落山都没能站起来。
他被这本书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当光圀看到这书的某一章时,甚至还流下了两行热泪。
这章说的是在中国商朝的时候,有一个国王生了三个儿子,老国王偏爱那个最小的,所以在临终前破了立长不立幼的规矩,将王位传给了小儿子。但这位弟弟却丝毫不领情,在父亲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找到了自己的大哥,说是长子继位天经地义,所以一定要把这个本该是哥哥的王位还给对方,而那位大哥却是死活不肯接受,表示废长立幼虽说的确不是好事,但怎么说这也是父亲的遗命,若不遵守,那就有违孝道,自己为了尽孝,宁可不当这国王。
一个坚持要让位,一个死活不肯从,闹到最后哥哥实在是折腾不过弟弟,便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里逃走了,而弟弟一看这情形,也连忙宣布退位,不肯再做国王,并也离开了自己的国家,追随着哥哥的脚步和他一起隐居在了渤海之滨。
再后来就改朝换代了,商朝为周所替代,周王闻得两兄弟有贤名,特地派人邀他们出山做官,但兄弟俩宁死也不愿当亡国奴,双双不食周粟而亡。
这哥哥,叫伯夷,那弟弟,叫叔齐,书的名字,则叫《史记》,作者司马迁。
看完这个故事后,德川光圀极为震动,在这18年来,身为次子的他一直心安理得地做着水户德川家的世子,却从未有过一次想到自己的哥哥松平赖重,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是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但当他看了叔齐伯夷的那些事儿之后,心中的那种理所应当的想法第一次发生了动摇,他甚至觉得,哥哥松平赖重吃亏太多,应该把世子的头衔让给他才行。
但江户时代的日本比不得商周时候的中国,各藩诸侯的世子一旦确定,要想再变动就得通过幕府,在得到中央政府批准之后,方能实行更改。
也别说中央政府了,就连德川赖房都没能同意,他觉得这小子忒胡闹了,今天看了个伯夷叔齐就想搞让位,这明天要是让他读了陈胜吴广那还了得了?是不是得把水户藩变大泽乡了?
同时,哥哥松平赖重也坚决不肯,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天资聪慧,本来就是做诸侯的不二人选,现如今更得父亲青睐,哪有说改就改的道理?
就这样,德川光圀人生中第一次效仿《史记》行动便就此宣告失败。
但是他却并没有灰心:既然不让学伯夷叔齐,那就学司马迁吧。
德川光圀决定,像司马迁学习,写一部像《史记》一样的历史著作,以流传后世。
明历三年(1657),德川光圀在江户建起彰考馆,正式带领手下在馆子里开始了著书,书名定为《大日本史》。
彰考就是彰往考来,即将过去的历史原原本本地彰显出来,并以史为鉴,思考未来,这也正是光圀决定编撰《大日本史》的主要原因。
虽说又是造编书馆又是起名大日本的,但实际上编写这本书的主要工作人员除去光圀本人之外,只有两位,一个叫安积觉兵卫,另一个叫佐佐木介三郎,也就是电视剧《水户黄门》里一直跟随黄门大人左右的阿觉和阿介的原型。
虽说人少工作多,但三人还是相当努力地完成了一卷又一卷的著作,态度极为认真,堪称后世典范,同时,这项工作也得到了水户藩各地豪族的支持,大家纷纷把家中祖传私藏的各种史籍文典贡献上来,作为光圀他们的参考。
在元禄五年(1692)的时候,水户藩下一个叫梅平村村子的村长大金重贞听说藩主老爷要修书,于是特地在家翻箱倒柜找着了几本珍贵的古典给送了上去,其中有一本叫《那须记》,说的是古时候水户地区的名门那须家族的事情,对于要编撰历史的德川光圀来说,尤为珍贵,在一番感谢之后,光圀当天晚上便挑灯夜战,啃起了那本《那须记》。
在那本书里,有提到过一个叫做“伞石样”的石碑,据说和那须家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跟着书里的线索,光圀了解到,这块石碑就在梅平村中,只是多年无人问津所以估计被埋在哪个角落里头了,如果挖出来的话,那一定对于写那须家的历史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于是光圀第二天一早便派出了佐佐木介三郎前往梅平村实地考察,打算找出那块传说中的石碑。
考察进行得很顺利,没几个小时阿介便顺利地挖到了那块已经满是黄土差点被当地农民用来垒猪圈的石碑,一番清洗后,石碑上刻着的碑文也显现了出来。但因为年久风化,再加上几百年前的书写习惯和几百年后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碑文上的字已经变得很难认清,介三郎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依稀辨别出了其中的五个:那须宣事抵。
那须自然指的是那须家的某位,可这宣事抵又是个什么玩意儿?难不成是官名?
百思不得其解的介三郎不得已只得回去复命,而在听说了这一切后的德川光圀也顿时来了兴趣,他打算挑个日子亲自去考察一番,就在此时,那位大金重贞村长也即时地送来了一条情报:在梅平村,有一座从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会儿便存在着的古坟。
“离开那块石碑很近么?”光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大金重贞道。
“对,很近,百步都不到。”
“难道说…石碑上刻着的那个那须什么的家伙,就是这古坟的主人么?”
大金重贞很迷茫地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不敢乱说。
“你们村里,应该没有姓那须的人家把?”德川光圀突然问道。
大金重贞不知何意,但还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之后认真地回道:“并没有姓那须之人。”
“恩,你辛苦了,退下休息吧。”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诞生于光圀的脑海之中——刨了那座古坟,将里面的陪葬品挖出来看看,确定一下坟墓的主人以及那块石碑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这一年2月16日,是日本考古史上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这天,以德川光圀为首,大金重贞,佐佐木介三郎以及安积觉兵卫为副手的水户藩考古队,将进行日本历史上第一次以学术研究为目的的挖坟行动。
经过为期10天的发掘工作,除了捣鼓出了一大堆诸如古铜镜,酒杯以及铠甲武器之类的宝贝之外,德川光圀他们也如愿以偿地挖到了几本都快烂掉了的古书,通过参照对比,众人发现,这座古坟的主人的确就是石碑上刻着的那位那须先生,只不过人家不叫那须宣事抵,而是叫那须直韦提,在永昌元年(689)的时候被当时的持统天皇任命为那须国的国造。
那须国位于水户藩的地界内,大致等于今天枥木县的大田原市,而国造则是日本大和时代“国”这一行政单位的长官,换言之,这位被刨了坟的那须先生,其实是当年这块土地的父母官。
至此,本次科考挖坟行动圆满结束,若是换作今天的话,那么接下来就该把挖到的各种文物好生整理登记一番,然后搞一个什么那须家珍宝展之类的活动。
但是水户黄门毕竟是水户黄门,这位天下的副将军在将那些出土文物一件一件登记在册之后,便又下了一道命令:把它们挨个如数地放回那座古坟之中,然后再重新关闭墓门,掩上黄土,要做到挖前挖后一个样。
这是在今天都很难做到的事儿。
而那套《大日本史》,则历经水户藩数代人,花了整整250多年的时间,才于明治三十九年(1906)由德川光圀的后人德川圀顺给编撰完毕,该书总为纪传体,从神武天皇日本开国起一直写到明德三年(1392)的南北朝统一,总共有本纪73卷,列传170卷,各种志以及各种表154卷,共计397卷分226册,俨然一副日本史记的派头。
有必要再多说一句的是,尽管当年德川光圀想仿叔齐让位失败了,可他最终还是过继了大哥松平赖重的儿子,取名为德川纲条,并让其继承了水户藩,换言之,在德川光圀之后的水户藩藩主,其实大都是松平赖重那一支的血脉。
他最终还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