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区委宣传部支部党课中,与同事们交流解放思想这一主题时,谈到了学习、调研的一项基本功——写作,“特别希望年轻朋友不要怕写,果断地拿起笔或者敲起键盘,做到‘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不断写,不断练,把‘写’练成自己的一把刷子”。
我的心是真诚的,情也很迫切。对分管科室的年轻同事,尽管他们有基础、时间、认识上的多重困难,但我还是会较为严格地要求他们写作,从立意、素材、观点、逻辑、布局、文采等方面提出各种建议,要求他们改到一定程度后,我再动笔改。
有时一篇稿子,从初稿到定稿,来来回回要改五六次,我知道他们心里有些烦,觉得我有点“折腾”,只是碍于我是分管领导而不便吱声。作为过来人,我很理解这样的心情,人都有一种完成任务就万事大吉的想法,巴不得一稿就过,至于从这篇稿子中得到多少启示和经验,想得少了一些,甚至忙的时候根本不去想,只图完成任务。
近来读到《赵树理折磨年轻人》,说的是赵树理帮助陈登科修改小说《活人塘》,陈登科一个月内跑了十次赵树理办公室。有同事不理解,认为赵树理是在折磨人。可赵树理说,一个年轻人,写出了一部长篇小说,肯定有些心高气傲,我让他多跑几趟,他就会想,是不是我的作品还有许多不令人满意的地方呢?这样一思考,他就会谨慎地对待自己的作品,不会急于求成,才会在思考中不断完善。
如果回到年轻的时候,我是无法真正理解这段话的。我在写作起点时也遇到了自己的“赵树理”,他是我的分管领导,也是从部队里历练回来的笔杆子,全市知名的一支笔,水平很高,为人直爽。半路从事文秘工作的我,写出的稿子在他眼里一无是处,他很不满意,说没有深度,没有文采,就连写出的基本情况也不精准。自然,稿子改了一次又一次,往他办公室跑了一趟又一趟。曾有两次,我送稿子去给他审阅,在责怪声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是悄悄流了泪的。心情最糟的一次,我甚至想到了放弃文字。
后来,慢慢好了些,我写出的东西有点像样了。但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立意一定要高,秘书要站在书记的角度想问题;逻辑一定要缜密,要像链条一样一环紧扣一环;采撷的素材必须精准,要能有力支撑观点;文采一定要美,而且要美得朴素,不是花枝招展,而是用平实的文字说出深刻的道理,让人咂咂有滋味。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不允许有抄来的痕迹,必须是自己真实的思想和情感。
听了这些要求,我又有些不适应了,但吃了文字这碗饭,就必须硬着头皮写啊。记得有份去市里交流党员农民经纪人的稿子,自己改了一稿又一稿,自认为满意了,但到了他那里,不行,退回要求修改,修改了送去,还是不行,再修改,再送了去,还要改。前前后后改了十多次,往他办公室跑了七八趟,中间一趟听了呵斥后,撕了稿子的心都有了。当他终于用钢笔在最后一稿上写下“可,发”这两个字时,我的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想起这段经历,再想想现在有的一切,心里是充满感激的。多么好的领导,多么好的师傅啊!现在,我也在做年轻同事的分管领导,也在改他们的文字,也许他们的心境与我当年有相同之处,我无法奢求他们对我的宽容,更不奢望他们有我此时对师傅的感激,只是希望他们不要怕写,不要怕改,不要怕疼。
陈登科的那部长篇小说,在赵树理的推荐下成功发表。一次文艺座谈会上,他深情地说:“没有赵老师,就没有我的处女作。他让我跑了十趟办公室,看似‘折磨’,实质是对我的警醒和关爱,写作不要急于求成,多经磨砺,你的作品才有厚度,才会得到读者的认可。”
这篇随感,希望我的“赵树理”能够看到,传递我对他的感激之情。我也希望我的“陈登科”能够看到,多一点理解,多一些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