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女怪

【原文】

杭郡周姓者，与友陈某游邗上 ① ，住某绅家。时初秋，尚有余暑，所居屋颇隘 ② ，主人西园精舍数间，颇幽静，面山临池，二人移榻其中，数夜安然。一夕步月，至二鼓，入室将寝，闻庭外步屧声 ③ ，徐徐吟曰：“春花成往事，秋月又今宵。回首巫山远，空将两鬓凋。”两人初疑主人出游，既而语气不类，披衣窃视，见一美女背栏干立。两人私语，未闻主人家有此人，且装束殊不似近时，得毋世所谓鬼魅者此乎？陈少年，情动，曰：“有此丽质，魅亦何妨！”因呼曰：“美人何不入室一谈？”庭外应声曰：“妾可入，君独不可出耶？”陈拉周启户出，不复见人，呼之，随呼随应，而人不可得。寻声以往，若在树间，审视之，则柳枝下倒悬一妇人首。二人骇极，大呼。首坠地，跳跃而来。二人急奔避入室，首已随至。两人关门，尽力抵之，首啮门限，咋咋有声。俄闻鸡鸣 ④ ，首跳跃去，至池而没。两人迨天明，急移住旧所，各病疟数十日。

【注释】

①邗（hán）：指邗江，在江苏境内。

②隘（ài）：狭小，狭窄。

③屧（xiè）：木鞋，鞋垫，此指脚步。

④俄闻：一会儿听到。

【译文】

杭州有个姓周的人，他与朋友陈某去邗江游玩，晚上住在一位绅士家里。当时正是初秋，天气还较热，他们住在一个屋子，感到房间狭小闷气，而主人家西面花园里有几间很精致的房子，非常幽静，面山临水，于是他两人就把被褥搬到了西园，住了几个晚上，倒也平安无事。一天晚上，他们两人在月下散步，到二更时分，回房间准备睡觉。突然听到院外有脚步声，接着听到有人慢慢地吟诗：“春花烂漫已成往事，皎洁的秋月又呈现在今夜。回头看那巫山的云雨，飘渺遥远，时光匆匆，空使两鬓染上了银霜。”他们两人开始以为是主人在游园，却又感到声音不像，于是披上衣服出来察看，只见有一个美女背靠栏杆站着。两个人窃窃私语，说从未见过主人家有这个人啊，她的打扮也不像现在人的装束，难道真像平常说的有鬼吗？姓陈的年少气盛，见了美女有点动心，说：“这样美的女子，就算是鬼也没关系。”于是，就招呼她：“美女，何不进屋来聊聊。”庭院外的美女回答说：“叫我进屋可以的，可你为什么不能出来呢？”陈某听后，拉着周某开了门，走出庭院，却没看到有什么人，陈某呼唤了几声，随之也听见回答，可就是看不见人影。他们两人随着回答声音的方向找去，走到了一处树丛里，再仔细一找，只见柳树上倒挂着一个女子的头。两人非常害怕，吓得惊叫起来。这颗头便落到了地上，朝着他俩跳跃过来。两人急忙跑回屋内躲避，这女子的头也紧追过来。两人赶紧关好房门，用全力抵住，这颗头就用牙齿咬门，发出喳喳喳的声音。不久，听到了鸡叫的声音，女子的头才跳着离开，到池塘边就不见了。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天亮，赶紧搬回到原来的屋子，两人都生病了好多天。 hCyanHBPxwGnhFOobg3j2tRT9xB30FdDzgoeKsJIftTTqVTZIheEyK6pid6MHsw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