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君荐卷

【原文】

吾友杨潮观，字宏度，无锡人，以孝廉授河南固始县知县。乾隆壬申乡试，杨为同考官，阅卷毕，将发榜矣，搜落卷为加批焉。倦而假寐 ① ，梦有女子年三十许，淡妆，面目疏秀，短身，青绀裙 ② ，乌巾束额，如江南人仪态。揭帐低语曰：“拜托使君，‘桂花香’一卷，千万留心相助。”杨惊醒，告同考官。皆笑曰：“此噩梦也。焉有榜将发而可以荐卷者乎？”杨亦以为然。偶阅一落卷，表联有“杏花时节桂花香”之句，盖壬申二月表题，即谢开科事也。杨大惊，加意翻阅。表颇华赡，五策尤详明，真饱学者；以时艺不甚佳 ③ ，故置之孙山外。杨既感梦兆，又难直告主司，欲荐未荐，方徘徊间，适正主试钱少司农东麓先生，嫌进呈策通场未得佳者，命各房搜索。杨喜，即以“桂花香”卷荐上。钱公如得至宝，取中八十三名，拆卷填榜，乃商丘老贡生侯元标，其祖侯朝宗也。方疑女子来托者，即李香君。杨自以得见香君，夸于人前，以为奇事。

【注释】

①假寐：打盹儿，打瞌睡。

②绀（gàn）：稍微带红的黑色。

③时艺：八股文。

【译文】

我的友人杨潮观，字宏度，是无锡人，因为举人身份做了河南固始县的县官。乾隆壬申年乡试，杨潮观被委派为同考官。阅完考卷，将要发榜了，杨潮观把落榜的考卷汇集起来加上批语，一会儿困倦了，他打盹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女子，年龄三十左右，画淡妆，眉清目秀，身材娇小，青衣红裙，黑头巾束在额头上，像是江南人的仪态。她掀开帐子低声说：“拜托先生，有一张写有‘桂花香’之句的卷子，请你千万留心相助。”杨潮观惊醒后，把梦到的事情告诉其他考官。他们都笑着说：“这不过是噩梦罢了，哪有即将发榜还来推荐考卷的呢？”杨潮观也觉得是这样。可是，他却偶然翻阅到一份落榜试卷，上面写有“杏花时节桂花香”的句子。因为壬申年二月乡试的试题，就是感谢恩科开考之事。杨潮观非常惊奇，便用心翻看，见文章写得很美，尤其五道策论观点详明，真是学问广博之士，只是因为八股文写得不太好，所以没有选中。杨潮观已经感到了梦兆，又难以向主考官直接告明，想推荐又难以推荐。正在犹豫时，恰好主考官钱东麓先生嫌录取的试卷中没有策论写得好的，要各协同考官再加以搜选。杨潮观很高兴，就把“桂花香”的卷子呈送上去，钱主考看后如获至宝，录取为第八十三名。等到拆开卷子填写榜名时，才知是商丘老秀才侯元标，他的祖上是侯朝宗。杨潮观便怀疑那个托梦的女子，就是李香君。杨潮观自以为能见到李香君，常在人前夸说此事，把这当作传奇的故事。 ieZb9JEmFooPuATMKJYSNqOgQC8e8+MeOZwxHcHFWvjsDNRO8xaxIKBK0NJ9ChU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