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秀才

【原文】

南昌裘秀才某，夏日乘凉，裸卧社公庙，归家大病。其妻以为得罪社公，即具酒食 ① ，烧香纸，为秀才请罪，病果愈。妻命秀才往谢社公，秀才怒，反作牒呈，烧向城隍庙 ② ，告社公诈渠酒食 ③ ，凭势为妖。烧十日后寂然，秀才更怒，又烧催呈，并责城隍神纵属员贪赃 ④ ，难享血食 ⑤ 。是夜，梦城隍庙墙上贴一批条云：“社公诈人酒食，有玷官箴 ⑥ ，着革职，裘某不敬鬼神，多事好讼，发新建县责三十板。”秀才醒，心怀狐疑，以为己乃南昌县人，纵有责罚，不得在新建地方，梦未必验。未几，天雨，雷击社公庙，秀才心始忧之，不敢出门。月余，江西巡抚阿公，方入庙行香，为仇人持斧斫额 ⑦ ，众官齐集，查拿凶人。秀才以为奇事，急往观探。新建令见其神色诧异，喝问何人，秀才口吃吃不能道一字，身着长衫，又无顶带 ⑧ 。令怒，当街责三十板毕，始称：“我是秀才，且系裘司农本家。”令亦大悔，为荐丰城县掌教。

【注释】

①具：置办。

②牒（dié）：文书或证件，此指状纸。

③诈：欺诈。渠：指裘秀才自谓。

④纵：放纵。

⑤血食：指供奉的食物。

⑥玷：玷污。官箴：官德，做官的操守。

⑦斫额：砍伤额头。

⑧顶带：官帽。

【译文】

南昌有个裘秀才，夏夜的晚上在土地庙乘凉，觉得土地庙寂静无人，就光着身子裸睡，醒来后，回到家中生了场大病。他的妻子以为得罪了土地公公，就去供奉酒食，焚香烧纸，为秀才请罪，秀才的病果然好了。妻子叫秀才去庙里拜谢土地公公，秀才发怒，不但不拜，反而怪妻子多事，并愤然写了一封书信焚烧，状告土地神欺诈他家贡品酒食，仗势为妖。过了十天，寂静得一点消息也没有，秀才觉得城隍神不理他，更加发怒，又写信烧了一封来催促，并责怪城隍神不负责任，纵容属下贪赃枉法，以后难以得到当地人的敬仰和供奉了。当天夜里，秀才梦见城隍庙的墙上贴着一个纸条，说：“社公敲诈别人的酒食，有玷污为官的操守，革职查办。裘某不敬神明，爱多事好告状，交给新建县责打三十板。”秀才醒了以后，心中疑惑，以为自己是南昌县人，纵然受责罚，也不应该在新建县这个地方挨打，梦未必灵验。不久，天上下雨，雷声阵阵，一个炸雷击中了社公庙，秀才心里开始害怕起来，不敢出门。一个多月后，江西巡抚大人刚到庙里进香，就被仇人的斧头砍伤了额头。众官员都聚集到这里，追查凶犯。裘秀才听说这事后，觉得好奇便跑去围观，新建县令见他神色诧异，喝问：“你是什么人？”裘秀才一时慌张，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他身穿长衫，也没有顶戴。县令发怒，下令差人当街责打裘秀才三十板。打完后，他才说：“我是秀才，而且是户部尚书裘大人的亲戚。”县令听后觉得后悔，就推荐裘秀才做了丰城县的教官。 klEFfcKw2tuUndQm5vXsgkTLIExHQ6tMeDSJHyrV60uaibuZF1GoktgTqDRB9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