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乐上人

【原文】

洛阳水陆庵僧，号大乐上人 ① ，饶于财。其邻人周某充县役，家贫，承催税租，皆侵蚀之。每逢比期 ② ，辄向上人借贷 ③ ，数年间积至七两。上人知其无力偿还，不复取索，役颇感恩，相见必曰：“吾不能报上人恩，死当为驴马以报。”居无何，晚有人叩门甚急，问为谁，应声曰：“周某也，来报恩耳。”上人启户，了不见人，以为有相戏者。是夜，所畜驴产一驹。明旦访役，果死。上人至驴旁，产驹奋首翘足，若相识者。

上人乘之一年，有山西客来宿，爱其驹，求买之。上人弗许，不忍明言其故，客曰：“然则借我骑往某县一宿，可乎？”上人许之。客上鞍，揽辔笑曰 ④ ：“吾诈和尚耳。我爱此驴，骑之未必即返，我已措价置汝几上，可归取之。”不顾而驰。上人无可奈何，入房视之，几上白金七两，如其所负之数。

【注释】

①上人：对和尚的尊称。

②比期：官府催缴租税的限期。

③辄（zhé）：立即，就。

④揽辔（lǎn pèi）：握住马的缰绳。

【译文】

洛阳水陆庵有一个僧人，法号叫大乐上人，家里财资富足。他的邻居周某，在县衙做衙役，家里贫穷，他的上司让他负责催收税租，可收来的总被这个上司侵占挪用一些。每到上交的最后限期，周某就向大乐上人借钱，补齐被侵占的部分。几年下来，已欠下七两银子。大乐上人知道他无力偿还，也就不向他要了。周某很是感激，见到大乐上人时总会说：“我活着报不上你的恩德，死了一定变作驴马来报答。”过了不久，夜晚有人急切地敲门。大乐上人问是谁，答道：“我是周某，来报恩了。”大乐上人开门，却没有人的踪影，以为有人跟他开玩笑。当夜，他家养的驴产下一头小驴。第二天大乐上人探访周某，发现周某果然死了。大乐上人来到驴子旁边，产下的小驴抬头翘足，好像和他相识一样。

后来，大乐上人骑了它一年。有个山西的客人来投宿，喜欢这头小驴，很想买下它。大乐上人不肯，也不忍言明其中的缘故。客人说道：“既然如此，那借我晚上骑往县里一趟，好吗？”大乐上人答应了。客人骑上驴子后，握住缰绳笑道：“我是骗你的哟。我喜欢这头驴，骑走了未必再回来。我已估计了一下价格，把买驴的钱放在你桌上了，你回屋后可拿起来。”说完，头也不回地骑走了。大乐上人无可奈何，回到房间一看，桌案上白银七两，刚好是周某欠下的钱数。 I1TFb5Hs0ytWk9k2UB4uEMgVFm8l3Xtz5dRlARSZ13kxrhRfXuL+zwS4BbG68iy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