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贵

【原文】

直隶安州参将张士贵，以公廨太仄 ① ，买屋于城东。俗传其屋有怪，张素倔强 ② ，必欲居之。既移家矣，其中堂每夜闻击鼓声，家人惶恐。张乃挟弓矢，秉烛坐。至夜静时，梁上忽伸一头，睨而相笑 ③ ，张射之，全身坠地，短黑而肥，腹大如五石匏 ④ 。矢中其脐，入一尺许。鬼以手摩腹，笑曰：“好箭！”复射之，摩笑如前。张大呼，家人齐进，鬼升梁而走，詈曰：“必灭汝家。”次日天明，参将之妻暴卒；天暮，参将之子又卒。张棺殓毕，悲悔不已。居月余，闻复壁中有呻吟声，往视，即其所殡之妻、子也。饮以姜汁，扬扬如平生。问之，皆曰：“吾未尝死，但昏昏如梦，见两大黑手掷我于此。”开棺视之，荡然无有。方知人死有命，虽恶鬼相怨，亦仅能以幻术揶揄之 ⑤ ，不能杀也。

【注释】

①公廨（xiè）：官府衙门的别称。廨：官署。仄：狭窄。

②素：一向，向来。

③睨：斜视。

④五石匏（páo）：能装下五十斗的葫芦。

⑤揶揄（yé yú）：耍弄，戏弄。

【译文】

直隶安州府的参将张士贵，觉得在衙门里住的房间太小，便到城东买了房子。人们都传说那个房子闹鬼。但张士贵偏不信，就是要住进来。搬家后，每天夜里，都听到中间厅堂有击鼓的声音，家人很害怕。张士贵就手拿弓箭，坐在点亮的烛火旁等着鬼怪出现。夜深人静时，房梁上忽然伸出一个头来，斜着眼睛看着他笑。张士贵出箭射去，那个鬼中箭坠落地上，形状矮黑而肥胖，肚子像能容下五十斗粮食那么大。那箭射中了鬼的肚子，有一尺多深。鬼摸着自己的腹部，笑道；“好箭！”张士贵又射出一箭，鬼还是摸着肚子笑。张士贵一声大呼，家人全来了，鬼跳上屋梁逃离，边跑边说：“我一定灭你全家！”第二天天亮，张士贵的妻子突然死亡；傍晚时，他的儿子也死了。张参将把他们入殓安葬，悲痛后悔不已。一个月后，听到夹壁中有呻吟声，走过去一看，是已殡葬的妻子和儿子。张士贵赶紧喂他们姜汁，于是妻子和儿子又和从前的样子一样。他问是怎么回事，都说：“我没有死，只是昏沉沉的像在做梦，看见两个大黑手，把我们扔在了夹壁里。”把棺材打开查看，什么也没有。这才明白，原来人死生有命，即使恶鬼发怨使坏，也只能以幻术戏弄人，不能真的把人杀死。 O1VISffO+NPx5DOh90JRrrDO0Yvl9Sk5HLPZyrjZGs9ImxqwyF03zl3pd7naMFKX